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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部 血火抗戰第十章 狂瀾第十節 江戶之花(七) 文 / 有時糊塗

    中島不客氣,武籐和田邊也跟了進來,在屋裡站了會,感到無趣便又走了出來,坐在屋簷下的地板上。女人送來開水,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他們,家裡沒茶葉,只能喝白開水。中島康健倒無所謂,田邊連忙將他的箱子打開,從裡面拿出包茶葉,交給女人。

    「哇,真太香了。」女人聞著茶葉的味道忍不住驚喜地叫起來,武籐章這時才注意地看了女人一眼,女人身材不高,黑色的頭髮盤在頭上,露出白皙的脖子,臉蛋是那種傳統的日本女人的鵝蛋臉,身上陳舊的和服說明了她現在的經濟狀況。[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這女人還ting順眼,立高之助這傢伙還有點艷福。」武籐章的目光霎時充滿了曖昧,田邊沒有關心這些,他很客氣地對女人吩咐道:「麻煩您了。」

    「很快的。」女人仔細地將茶壺用開水沖過,然後跪坐在小茶几邊,用竹製的茶匙從茶包裡舀出兩勺茶葉放進茶壺中,然後一邊將開水慢慢倒進茶壺中,一邊用茶匙輕輕攪動;邊攪動邊注意茶水的顏色,感覺到水的顏色合適了,女人才停止攪動,將茶水倒進茶杯中,雙手端著恭敬地依次獻給中島三人。

    中島三人也同樣莊重地雙手接過茶杯,女人純熟的茶道動作讓他們收起了輕視之心。茶道在日本很流行,但卻不是下層民眾所熟悉的,特別是它的一套繁雜程序,只有受過良好教育的上流社會女子才熟悉,中島三人中就算出身最好的武籐章也不是很熟悉。

    「非常感謝。」武籐章輕輕抿了口水後沖女人微微施禮。

    女人輕輕一笑:「不用客氣,是這位先生的茶好。」

    「您對茶道很熟悉?」田邊試探地問道。

    「以前在學校學過,只是好久沒做了,都生疏了。」女人似乎有些羞愧,目光中卻流露出遺憾,似乎在回想以前美好的日子。

    武籐章神情變得更加鄭重了,日本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明治維新以前只有貴族女人才有受教育的機會,明治維新後政府普及教育,平民女子才有了讀書的機會,但也只有少數女子有機會上大學,而會教授茶道的也只有女子大學。女子大學費用不菲,上得起這樣學校的,家中非富即貴。「您知道立高君去哪了嗎?」中島打斷武籐章的試探,他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對女人也僅僅是出於禮貌。

    「他說他去找房了。」女人的神情有些黯然,似乎對立高離去有些不捨。

    「找房?他想搬出去?」田邊一愣,女人點點頭:「他說支那轟炸,這不過是開始,以後還有更大規模的轟炸,這裡很危險,也讓我們搬,可能搬哪去呢?」

    女人歎口氣不捨地看著四周的院子:「這房子還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那是您的孩子?」武籐章看著在院子裡玩耍的幾個孩子,他注意到女人看著孩子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愛憐。

    「大點的男孩是我的,旁邊的兩個小的是中村太太的,她上班去了,那位是她婆婆中村夫人,那三個是鄰居的。」女人介紹道,正在洗衣的中村夫人隱約聽到他們在提自己的名字,抬頭向這邊看了看,見沒什麼事便又繼續搓洗盆內的衣服。

    「非常抱歉,還沒請教您怎麼稱呼?」田邊歉意地向女人施禮。

    「拙夫姓石川,您就叫我石川太太吧。」女人的回答中規中矩:「我認識立高君好幾年了,當年拙夫和立高君在滿洲共事,前兩年拙夫在蘇俄戰場陣亡,我便回國了。」

    「那你怎麼沒帶孩子回婆家呢?」田邊有些納悶地問道。

    「婆家?」石川夫人苦笑下:「拙夫家兄弟三人全部應徵入伍,大叔子三年前在緬甸陣亡,小叔子兩年前在湖北陣亡,公公傷心下也過世了,家裡就剩下女人和孩子,日子過得很難,我就帶著孩子回娘家了。」

    聽了石川夫人的話,正在喝茶的三人頓時沉默,七年戰爭,或者說十四年的戰爭,日本舉國上下竭盡全力,僅僅成年日本人在支那便戰死了近四百萬,這還不算在南洋群島上的損失。日本總人口不過八千萬,工業能力不過能滿足三百萬兵力,也就是說,七年前的士兵幾乎全部陣亡,所有士兵軍官在理論上都換了一茬。

    巨大的傷亡將日本人力資源幾乎耗空,很多工廠原來由男人幹的重體力工作現在都由女人在干,農村的情況更厲害,有些村莊就沒有一個壯年男人。「您怎麼沒工作呢?」田邊打破沉默問道。

    「上,我是晚班,晚上六點到十二點。」石川太太答道:「現在廠裡都是三班倒,晚上兩班,白天一班,我是做晚班。」

    田邊輕輕歎口氣,想起自己的妻子在老家拖著三個小孩,日子過得也很艱難。正想著,門外傳來叫聲:「石川家的!中村夫人!糧店裡來大米了,趕緊去!趕緊去!晚了就沒了!」

    隨著聲音進來個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的老女人,那女人肩上扛著條米袋子,進來後才看見屋簷下坐著的中島三人,有些不好意思。石川太太向三人道歉,中村夫人也放下手中的活,小跑著跑進自己的家,轉眼倆人便拿著口袋和糧本跑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打攪您們喝茶了。」來叫人的老女人邊道歉邊解釋說:「糧店的米時有時無,要不趕緊去,就沒了。」

    看到石川太太和中村夫人出來,便趕緊隨她們走了。三個女人離開了,院子裡只剩下幾個孩子還在玩遊戲,孩子們玩的是戰爭遊戲,三個男孩裝成皇軍模樣,剩下個裝成被俘虜的支那兵,兩個女孩正羨慕地看著男孩們,拍著手大叫:「支那豬!支那豬!殺死支那豬!殺死支那豬!」

    石川太太走了,坐著喝茶的三人卻都沉默了,他們感到非常壓抑,日本現在在各方面都陷入困境,日本一直在宣傳作為日本國民要堅韌,要忍人所不能忍,所以日本人一直在忍,物資匱乏。

    日本現在各種物資都實行定量,隨著華北失守,海上運輸受到美軍潛艇頻繁襲擊,損失極其巨大,從支那和南洋運回的糧食越來越少,國內由於大量勞動力應徵入伍,糧食產量急速下降,已經無法滿足國內需要。「中島君、田邊君、武籐君,您們怎麼在一起了?」

    立高之助滿頭大汗地走進院子,看到悠閒坐在屋簷下的三人,他先是楞了下隨即高興地給三人打招呼。立高之助穿著件陳舊的夏季軍裝,軍裝上沒有領章和帽徽,軍裝的肩頭和背部都被汗水滲濕,肩上挎著個洗得有點發白的軍包,整個人看上去很是落魄。

    「對不起,對不起,你們先坐,我收拾下。」立高之助說完便急忙進屋,將挎包掛上,隨後端著盆子到院子裡,接盆水便光著上身便用毛巾擦洗身子。

    「這鬼天還真熱,這才六月就這麼熱,這夏天可怎麼過!」立高之助邊洗邊說。

    中島一拍大腿,站起來說道:「立高君還是這樣灑脫,這下我就放心了。作為武士就應該這樣,不氣餒、不退縮,好樣的,立高君。」

    「中島君,您就別嘲諷我了,我難受的時候沒讓你看見,否則你一定不會這這樣說了。」立高之助說著將盆內的水從頭頂倒下,讓冰涼的水順著身體流下,消去全身的汗味。

    這樣接連沖了三盆水後,立高之助才將臉盆放下。立高之助這才感到舒服些了,他用毛巾擦著身子,毛絨絨的大腿露在外面,濕透的內褲緊貼在身上,讓男性特徵顯得非常明顯。

    「立高君,你這樣子招待客人可不像話。」田邊搖頭說。

    「大雜院就是這樣,我這是入鄉隨俗,再說,你們也不是外人,」立高之助滿不在乎地說:「這裡的房東是我以前部下的太太,我們在滿洲就認識,石川可是個不錯的傢伙,可惜在蘇俄戰場上死了。」

    立高之助回屋換了身寬鬆的和服,武籐章給他倒了杯茶,然後開玩笑地說:「石川太太也同樣漂亮,可惜成了寡fu。」

    中島康健鄙夷地瞟了他一眼,田邊裝著沒聽見,立高之助平靜地端起茶杯,他感到嗓子在冒煙,喝了一大口水後,才心滿意足地將杯子放下。

    「現在日本到處都是這樣的寡fu,這場戰爭再這樣打下去,戰後日本會嚴重缺少青壯年,很多女人都找不著丈夫。」立高之助望著武籐章說。

    武籐章一愣,感覺到立高之助語氣中的不快,神情有些悵然,中島康健這時插話道:「立高君,知道嗎,英美聯軍在法國登陸了。」

    立高之助眉頭一皺,神情嚴肅起來,他想了想說:「關東軍最好立刻撤軍。」

    武籐章一愣,中島康健嘴角流露出輕蔑,立高之助解釋道:「英美在法國登陸,蘇俄受到的壓力必定減輕,蘇俄便有力量向東方增兵,支那人很清楚斯大林的野心,他們絕不容許蘇軍打入滿洲,否則滿洲很可能就不再是他們的了。」

    「所以他們很快便要對滿洲發動進攻了,」中島康健接過立高之助的話說道:「另外,華北會戰已經過去快四個月了,按照支那將軍的習慣,每次會戰後,總要休整三到四個月,算算時間也夠了;還有,滿洲的夏糧也快成熟了,支那軍打入滿洲,立刻可以獲得軍糧,也可以緩解華北嚴重的糧食危機。」

    「此外,支那新疆叛亂即將平定,中蘇簽訂了重慶聲明,解決了雙方在蒙古的爭執,至少暫時緩解了,這讓雙方都減輕了後顧之憂,這種種變化說明,對滿洲的進攻就要開始了。」立高之助又補充道。

    倆人一唱一和,讓武籐章目瞪口呆,他呆呆地看著中島康健和立高之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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