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這話一出口就知道說錯了,莊繼華還沒開口,伍子牛首先就不滿的瞪著他,宮繡畫則輕輕搖頭,莊繼華微微皺眉,七連的這幾個傢伙在他面前隨便慣了,王小山是最穩重的,偶爾也要開點玩笑,可無論是誰都沒往劉殷淑身上扯,特別是他的權威越來越高以後,伍子牛連開玩笑都很少了。
「是你的緋聞主角?」莊繼華只是皺了下眉頭,沒有說什麼,花春卻伸伸舌頭,有些擔憂的莊繼華,見莊繼華沒生氣才放心的答道:「我和她沒什麼,真沒什麼,都是別人瞎說。」
「沒什麼就好。」莊繼華淡淡的提醒他:「你在重慶可有老婆,還有三個孩子。」
花春背上冒起一絲冷汗,要是他們三人回去隨便說上幾句,老婆那裡…
「我和她真沒事,」花春有點著急了,伍子牛呵呵笑著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對,我也相信,不過,…。」
花春無可奈何的知道自己.必須出血了,接過那篇放棄徐州的宣言,向伍子牛和宮繡畫許下幾個承諾,花春步履沉重去見外面還在等待的記者。
這次撤退與南京撤退不一樣,那.次的撤退日軍距離尚遠,可以有條不紊的安排,這次卻是日軍已經兵臨城下進行。突如其來的撤退,讓徐州市民陷入恐慌中,部分市民匆忙搜羅些財物跟著軍隊向西邊撤去,更多的市民卻緊閉家門,無論什麼人叫門都不開。
東邊的炮聲越來越近,一隊隊.從前線下來的士兵拖著沉重的步伐,攙扶著負傷的兄弟,帶著悲憤,穿過空曠的城市,兩個月的苦戰沒有打退敵人,現在他們不得不撤退,放棄大遍土地。
「弟兄們,我們放棄了上海,消滅了八萬鬼子;放棄南.京,消滅了十萬鬼子;上次徐州保衛戰,我們消滅十二萬鬼子;今天放棄徐州,但我們至少消滅了十五萬小鬼子,兄弟們,抬起頭來,挺起胸膛,我們沒有戰敗,我們在徐州東面消滅小鬼子,同樣可以在徐州西面消滅小鬼子。弟兄們,挺起胸膛,昂首闊步走出徐州。」
一個女學生站在十字街頭大聲向穿過街頭的隊.伍演講,她的身邊還有五六個男女隊員,他們都穿著軍裝,手臂上套照宣傳隊的紅袖章。
隨著他們的宣傳,多數士兵挺起胸膛,空氣中漸.漸凝結起一股悲壯。離宣傳隊不遠,擺著一長溜桌子,桌上擺著十幾個簸箕,簸箕裡盛的全是白面饅頭,徐州嗜宿許元滄帶領家人在這裡勞軍。
白鬚飄飄的許.元滄拿著饅頭向過路的士兵手裡塞:「弟兄們,好樣的;好樣的,弟兄們,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我們等著你們打回來。」
士兵們拿著饅頭,眼中含淚,一步三回頭的向前走,靠近西門,更多的桌子,更多的士紳,這些不願離開鄉土的人們,以此表達他們的希望。
城外,鄉野中,數量更多的鄉民在族長鄉紳的帶領下為他們的軍隊送行,汽車載著各種物質向西飛馳,間或數輛小車飛馳而過,上面坐的不是外國人,就是佩著將星帶著電台的高集軍官。莊繼華在南京戰後槍斃周瀾讓徐州城內的所有軍官都不敢擅自離開,作戰部隊的軍官更不敢丟下部隊自己跑。現在離開的高將領顯然都奉有命令。
吉普車在路上顛簸,史迪威與他的兩個助手坐在車上,看著兩旁的士兵,史迪威陷入沉思中,這種重慶產的轎車真的很適合在中國這種道路狀況比較差的公路上行駛,剛開始時他對這種車還有些瞧不上,可現在他卻有些喜歡上這部車了
他沒有收起遮篷,任由它敞開,讓冷風呼呼的吹過。兩側的中國士兵只是好奇的車上洋人,沒有任何人管他們。
「真是可惜了,本來打得好好的,怎麼一下就敗成這樣了。」尼普頓顯然非常遺憾,戰局突然發生如此大的逆轉,讓一時間還沒轉過彎來。
「據說是日本人突破了北線,」邁克也有些沮喪,在徐州的這幾個月裡,已經逐漸將他的認識轉變過來,不再認為日本人會輕鬆贏得戰爭,可戰局突然間的逆轉又讓他的信心動搖了:「戰爭終究打的還是綜合國力,中國雖然能取得一時的勝利,可日本的實力畢竟更強。」
「是呀。」尼普頓意興闌珊的道路兩邊的士兵:「上校,把敞蓬立起來吧。」
史迪威輕輕嗯了聲:「少校,你他們。」史迪威下巴微抬,示意注意兩邊的中國士兵,尼普頓和邁克注意,卻沒發現有什麼。
「你看他們,他們的神態依然堅定,鬥志依然高昂,他們的精神沒垮,他們還能戰鬥。我以前曾說過一句話,中國有世界上最優秀的士兵素質,不輸給任何西方強國,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你瞭解越多,越感到他的深不可測,你,這一張張樸實的臉,他們善良、勇敢、無畏,不懼怕任何犧牲,只要能將他們組織起來,能有一個好的領導者,他們能擊敗任何敵人。」
正說著,兩個士兵抬著一個傷員從車邊閃過,傷員身上蓋著一床棉被,露在外面的頭部裹滿繃帶,已經看不見他的面容。
「上校,這是那支部隊?」邁克忽然問。
「應該是東線撤下來的,看軍裝是中央軍系統,應該是十三軍吧,湯恩伯的部隊。」史迪威說,東線的部隊除了西北軍就是中央軍,兩者的軍裝有顯著區別。
的確這是二十軍團的部隊,不過這不是十三軍而是八十五軍王仲廉部,王仲廉帶領的斷後部隊才剛走到西城門,戰區司令部來的一個參謀就趕上他,交給他一道命令。
「司令部命令我們搶佔義安山,接應關麟征和張自忠。」王仲廉看完後就對副官說:「命令,立刻改道,搶佔義安山。」
「是!」副官答應一聲,拔馬向向前方快速奔去。
不久隊伍微微調轉下方向,向西北的方奔去。
徐州城內一處安靜的小院子裡,從外表上看,這個小院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但實際上這是軍統的秘密據點,軍統徐州站已經全部撤離,但韓鋒卻沒有走。
「戴老闆下令,部隊可以撤退,但我們軍統不可以撤退,潛伏小組必須堅持潛伏,城內必須要有我們的聯絡點和行動組。」韓鋒對面前的兩個年輕人說:「吳啟修,你在學校內各個科目都是優秀,你負責領導行動組;包國用,你負責建立聯絡點。」
「是,站長。」吳啟修和包國用迅速站起來,吳啟修還得意的看了眼一邊的林月影和郭莎莎,她們卻沒有任何表示。
「徐州戰役的失敗,我懷疑有情報失敗的因素,我們沒有找到日本間諜,但徐州城內有沒有日本間諜?他們是否已經接近戰區司令部了?我不知道,林月影,」
林月影隨著他的叫聲站起來,韓鋒冷靜的注視著她的眼睛:「我把這個問題交給你,你去戰區司令部宣傳處報道。」
「是,站長。」林月影面無表情的答應下來。
「你知道為什麼派你去戰區司令部嗎?」韓鋒的語氣依舊平靜。
「請長官明示。」
「很簡單,不是因為你的成績好,而是因為你認識梅悠蘭和莊司令,這對你在戰區司令部開展工作有很大幫助,另外戰區司令部裡也有我們的人,有必要的話他會與你聯繫的。」
林月影以為他說完了,正要後退,韓鋒卻又補充說:「你在戰區司令部內,不但要注意日本人,還要注意gcd,莊司令是否與gcd有聯繫。」
「站長。」林月影有些驚訝的望著韓鋒,她沒想到她的任務中居然還包括監視莊繼華。
「委員長有句名言,日本人是我們的肘腋之患;gcd是我們的心腹之患,別以為我們現在與gcd聯合,最終還是要消滅他們的。」韓鋒冷冷的注視著林月影的眼睛,似乎這張花容月貌對他沒有絲毫吸引力:「你要特別注意他的秘書宮繡畫,此人曾經參加過gcd,後脫黨,但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們發現她與新四軍辦事處的宣俠父和黃民誠私下裡見過面。」
林月影沒有絲毫猶豫:「卑職明白。」
「好,你們走吧,徐州最遲後天就會陷落,希望你們好運。」
林月影吳啟修包國用三人站起來就走,等他們出去後,韓鋒才轉身面對剩下的三個人。
「劉芳俠、沙敏、趙起祥,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江南支前隊裡面肯定有gcd,你們要想辦法接近他們,然後經過他們去延安。趙起祥,你的身份是山東師範學校的學生,沙敏、劉芳俠,你們的身份是北平流亡學生。」
他們的這個身份都是真實的,是他們加入軍統前的身份,因此根本不怕查。
「長官,去了以後呢?」沙敏問道:「我們與誰聯繫?」
「不要有任何活動,潛伏待機。」向延安派出潛伏小組是戴笠制定的計劃,各個站都在採取行動,戴笠還在漢中搞了訓練班,裡面的學員全部是準備派到延安去的:「沒有呼喚,你們不要與任何人聯繫,一定要有耐心。」
「是。」
等他們走後,韓鋒才長出口氣,他感到到徐州的這幾個月就辦起了個青干班,這六個人就是青干班一期最優秀的六個學員。
「站長,你什麼時候走?」情報科長沈文輝問。
韓鋒沒有回頭,他故意讓副站長閻四福先走,根本不想讓他參與這些事,沈文輝是他的親信,自然要留下來。
「文輝,你留下來主持徐州淪陷區的全部工作,要小心,必要時,可以撤退。」韓鋒的語氣有些沉重。
「國破家亡,我何惜此身,大不了馬革裹屍。」沈文輝滿不在乎的答道:「家中老父就托付給兄弟了。」
韓鋒重重的點點頭,緊緊握下他的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