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繼華到蔣介石別墅時,張靜江與陳果夫正在別墅裡作客,張靜江還是那樣,一襲長衫,有點懶散的坐在輪椅上,見到莊繼華,便如同主人般招呼他。
「文革,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果夫,立夫的哥哥,他一向在上海做事;果夫,他就是莊繼華莊文革,介石的得意弟子。坐,坐下說話。」張靜江眼中帶笑的替兩人介紹。
莊繼華見陳果夫面容依稀有立夫的影子,雙目間透著精明,與陳立夫不同的是他想得更儒雅,不像弟弟那樣鋒芒外露。
莊繼華應聲坐下,就這一個動作就讓陳果夫感到他的不一般,來廣州幾天了,陳果夫也見過軍校學生來見蔣介石,從沒見誰就這樣隨隨便便就坐下的,都是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莊繼華坐下的這個動作很熟練,根本沒想過蔣介石還沒發話。
「文革,怎麼想起到我這裡來了?」蔣介石最近很忙,汪精衛宣佈請假,跑到香港養病去了,他要籌備二中全會,在會上要對一些人事進行調整,還要通過一個重要的議案。
莊繼華看看張靜江和陳果夫,感到不好開口,張靜江見狀笑道:「怎麼有什麼事不方便說嗎?要不要我和果夫離開會?」
莊繼華有些尷尬,蔣介石溫言道:「這裡都是自己人,你儘管說。」莊繼華猶豫片刻才開口說:「學生。學生….是來請假地。」
「請假?」蔣介石有些意外,他原以為莊繼華是來談與王柏齡搭檔的事,沒想到莊繼華居然是來請假的。
「嗯,出來幾年了,學生想回家看看養父養母。」莊繼華按照事先想好的說詞,蔣介石是很講究孝道的。這個說詞也許能通過。
蔣介石面色沉下來,他沒接莊繼華遞過來的請假條,莊繼華有些尷尬地拿著請假條,進退不得;蔣介石面沉似水,兩眼緊盯著莊繼華,周圍的空氣漸漸凝重。
「這不是你的真實理由。說說你的真實想法,我不想聽假話。」蔣介石沉聲說到,他有些生氣又有些傷心,蔣先雲陳賡他們義無反顧的走了。他還能接受,畢竟那些都是**員,可是莊繼華不一樣,他是國民黨員,自己是那樣看重他,重用他,可現在連他都要走了,不跟他了。
「學生就是想回家看看,沒有別的意思。」莊繼華不敢說出真實想法。
「胡說!」蔣介石生氣地站起來。
「校長。」莊繼華剛開口就被蔣介石打斷了。
「你別叫我校長!我沒你這樣的學生!」蔣介石憤怒的一揮手:「蔣巫山他們走了,可他們是**。可你是我們國民黨員,你為什麼要走?你認為是我趕走了他們,可我給了他們機會。鄭洞國、宋希廉、李默庵他們留下了,他們選擇了跟著我走,但你呢?你是國民黨員,卻要跟著他們走。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校長嗎?還有總理嗎?」
儘管生氣,可蔣介石還是給莊繼華留了面子。著名的國罵沒有出口。張靜江若有所思地看著莊繼華,他伸手接過莊繼華手中的請假書。
「校長。以前鄭洞國和陳誠也請過假,校長不都是允許的嗎?」莊繼華連忙拉兩個參照物,鄭洞國在第一次東征結束後請假回家探親,陳誠是在平叛結束後請假。
「那不一樣嗎?」蔣介石反問道,莊繼華默然無語,他們是真回家探親,自己可是一去不回了。
「你不想說,我替你說。」蔣介石見莊繼華不答:「你看我趕走了**,以為我要徹底分共,你不想夾在中間為難,所以想走。」
蔣介石一語道破莊繼華的用心:「可是你想過沒有,**的發展如此迅速,更主要的是,他們是在我黨內發展,再不加以抑制,以後我們雖然掛國民黨的招牌,內裡卻全是**。看看一師,整整兩個團,從上到下全是**,這樣過上兩年,一軍恐怕就不是我們國民黨的一軍了。「再看看各地黨部,除了廣東外,其他地方有幾個我們國民黨員,這些都是事實,你怎麼就不想想。」
「文革,這我也要說說你,」張靜江見蔣介石越說越急,擔心他在盛怒下作出不理智的決定,便開口勸到:「你不也主張限制**,實行黨外合作嗎?介石做的不是與你地主張相同嗎?」
莊繼華沒有說話,張靜江又說:「介石並沒有與**完全破裂,我剛才還對他說陳獨秀是可以合作的,聯俄容共是總理提出來的,我們當然要按照總理地指示辦。你現在甩手走了,看上去你是脫離了是非,可你心安嗎?且不說你辜負了總理的希望和介石的器重,以後你怎麼面對你的那些朋友和同學?」
張靜江的話讓莊繼華地心情更加沉重了,可留下來又能作什麼呢?
「文革,你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我也聽校長和立夫說起過你,」陳果夫雖然不是軍校中人,但他在上海負責為軍校招生和採購物資,可以算半個軍校成員,因此也以校長稱呼蔣介石:「我們國民黨搞了十幾年,現在總算有點希望了,正是大家同心協力達成圓滿之時,家裡地情況你告訴我,我在上海杭州還有些朋友,我讓他們去你家看看,令尊令堂有何要求我一定辦妥。」
陳果夫是想息事寧人,讓雙方都有一個台階,蔣介石怒氣下去,想想後說:「部隊整編,你現在不能回家。不過講孝道也是對地,他們雖然是你地養父母,也應該孝敬。」說著寫了個條子遞給莊繼華:「這點錢你先給家裡寄去,改善一下他們的生活。」
莊繼華接過來一看,蔣介石給他批了五百元,這下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張靜江似乎知道他的尷尬,笑笑說:「拿著吧,革命也要顧家,**說革命者就是要有家破人亡的決心,這話我不贊成,連家都不要了。你還拯救什麼人類。」
「文革,剛才我們在說國民政府主席的人選,我想聽聽你地高見。」陳果夫重新撿起莊繼華進來前他們談論的話題,算是把辭職這件事了結了。而莊繼華也無法再談辭職了。再談就是不識相。
「對,你也說說。」張靜江也說。
「自然是校長擔任主席了。」莊繼華想也沒想的說。
陳果夫略有些失望,感到這個莊繼華有些言不符實,蔣介石現在不適合擔任國民政府主席,蔣介石發動中山艦後,若就此接任國民政府主席之職,難免會授人以柄,說他是為了個人權勢而並非他堅持的陰謀說。
「介石若擔任國民政府主席,外間難免會有人造謠,彼時介石有口難辯。我的意思是介石還是暫時不要擔任這個職務,待北伐完成之後再接任。」張靜江平和的看著莊繼華。
莊繼華這才意識到剛才地話不妥,他想了想說:「是。晚輩說錯了。中山艦之後,**和蘇俄雖然繼續與我黨合作,但他們也心存疑慮,兩黨之間嫌疑已生,今後難免再出誤會。故學生以為。現在首要的是彌合兩黨,重新團結;因此二中全會上的人事安排有必要給他們一顆定心丸。能達成這個目的放眼黨內唯有一人。」
「哦,這個人是誰?」張靜江有些急切,剛才他們談到幾人,都感到不合適,蔣介石地意思是讓張靜江來做黨主席,譚延愷作國民政府主席;張靜江當然知道蔣介石的目的,但他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首先是自己不想作,其次感到譚延愷過於圓滑,黨內威望並不高;但他卻提不出人選。
「孫夫人,宋慶齡女士。」莊繼華輕輕提出他心中的人選,唯有此人能彌合兩黨分歧,向黨內外昭示堅持三大政策的決心。
蔣介石三人面面相窺,由宋慶齡擔任主席,莊繼華的人選出乎三人意料,可細想之下,卻由確實是個妙手,無論張靜江還是譚延愷的資望均不能服眾,別人都可以提出質疑,但宋慶齡不一樣,他是孫中山的遺孀,**方面不會反對,蘇俄方面更不會反對,國民黨內的絕大多數也無法提出異議。
只是這個人是否符合蔣介石的利益呢,張靜江隨即想到,蔣介石讓他和譚延愷分別出任黨和政府主席地目的是想讓他們替他掌握好黨權和行政權;而宋慶齡不會聽蔣介石的,所以雖然宋慶齡是雙方都能接受地人選,但要想當選,還必須說服蔣介石接受。
「孫夫人雖然是合適的人選,但孫夫人當選與汪精衛當選有何差別?」陳果夫皺眉問道。
「當然有,」莊繼華立刻解釋道:「孫夫人沒有野心,汪精衛有。其次還可以加個保險。」
「保險?怎麼加?」張靜江問。
「有主席就應該有副主席,在主席因病或者因故不能視事時,由副主席接替主席職務,也就相當於美國的副總統,美國的副總統幾乎沒什麼權力,但我們的副主席可以安排些權力,把主席地部分權力移交給副主席。比如兩黨之間地糾紛可以由主席調解,黨內的部分事務可以由副主席處理,另外各部部長人選也要做安排,政府內可以給**留出一兩個部長職務,以示團結之意,這僅僅是學生地建議,是否採納當由校長斟酌。」
這又是一著妙手,蔣介石可以安排張靜江當副主席,如此雖然不能完全掌控黨的事務,但也可以部分操縱。
莊繼華話雖出口,但他自己都沒信心蔣介石會答應,所以話說完,他就起身告辭,蔣介石也沒挽留,臨走前只是告訴他在部隊要與王柏齡搞好關係,在訓練上多下些功夫,王柏齡的練兵之法是舊式的,對新式練兵瞭解不多,一師名義上交給了王柏齡,實際上我是交給了你。莊繼華點頭稱是,他自然知道蔣介石這是告訴他,師裡的其他事不要管,這話還有層意思舊式向他許諾,以後由他接任一師師長之職。
張靜江看著莊繼華離去的背影欣賞的說:「文革真是天縱之才,你我想了多久,都沒能解決的人選,他三分鐘不到就能拿出這麼絕妙的主意。」
「眼見為實,果然名不虛傳。」陳果夫笑著說:「難怪以立夫的高傲都對他讚歎不已。」
「他呀!就是搖擺不定,缺少堅定信念。」蔣介石有些恨鐵不成:「就說對**吧,孫學會就知道與他們打架,可他呢,面上與他們交好,出手儘是狠招,地主入農會,保護私有財產,這些法子讓**是又痛又難辦,可還不能反對。」
「那他為何…。」陳果夫疑惑的問。
「他不贊成與**徹底決裂,特別反對使用武力。」蔣介石說道:「他的意思是通過法律,慢慢限制**的行為,可這些需要很長時間,而現在缺的就是時間。你看看,剛才光顧生氣了,有件事忘記給他說了。」
「啥事?」張靜江問。
「譚延愷托我做媒,想把他女兒譚祥說給文革。」蔣介石苦笑著說:「這事還真不好辦。」
「這有什麼不好辦的?」陳果夫有些不以為然。
「早幾個月恐怕還行,現在就難了,那時他還是孤身一人,最近聽說他交了個女友,是女師範的學生,難辦。」
是很難辦,莊繼華是蔣介石最看重的學生,譚延愷的目的也許是試探蔣介石的態度;如果成了,譚延愷也許就此倒向蔣介石;如果不成,譚延愷以後會怎麼樣就很難說了。而對莊繼華這邊,蔣介石也很撓頭,莊繼華在政治上也許搖擺不定,可是其他上,卻很有主張,要讓他為這與女友斷交,蔣介石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