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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卷 碧血長天月色寒篇 第二十一章 文 /

    第二十一章

    「胡言亂語……」薛廣見杜如松毫不示弱地反駁,頓時大為驚怒之下手緊緊握住劍柄,一雙怒目緊緊盯著杜如松,大有拔劍執行軍法之意,臉色越來越陰鬱。

    一旁的一名校尉見狀忙用身子隔開二人,面對著薛廣急促地道:「使副大人息怒,杜公事非我軍旅之人,還望使副大人看在都參軍顏面,何況執行軍法問罪於人自有都虞侯在,現在當務之急是要退了金軍才是。」

    薛廣猶豫一下,瞥眼看看正向土丘爬上來的金軍如同螞蟻一般多,他亦是感到校尉說的在理,殺了杜如松又有什麼用,再說事後封元那裡必然交代不過去,他狠狠地壓了口唾液,高聲喊道:「組織隊形,把金軍給我打下去——」

    「使副放心,在下願充當軍鋒。」杜如松一雙眼睛如同充血,瞪的跟銅鈴一樣,死死地望著薛廣。

    薛廣冷漠地瞥了眼杜如松,冷淡地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轉首疾步離去。

    杜如松毫不在乎薛廣的冷漠態度,既然他暫時沒有事,那下面就應該把力氣用在戰場上,他正要招呼自己的部下整隊備戰,剛一轉身卻全身疼痛,低頭一看身上的鐵甲鑲皮之處血跡斑斑,有的地方仍然在流血,剛剛由於戰事緊張他沒有感到傷口的疼痛,待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感到全身的傷口開始發疼。由於他沒有中軍衛卒,不得已隨便抓了個軍卒讓他把軍中的郎中被找了過來為自己包紮,以免血流的太多了。

    當鐵甲和已經被雪浸透的幾層厚麻衣衫脫了下來後,杜如松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但傷痛也隨即加劇,他咬著牙讓郎中在他身上為傷口消毒,上藥、包紮。當他身上報了上下幾條繃帶後,感到傷口舒服了許多,他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手腳,等待著軍卒為他找來專門穿鐵甲的厚麻衣,穿上之後又在軍卒的幫助下披上了全套鐵甲,拿起地上的狼牙棒在手中掂量掂量,轉首望向下面正在一排大牌之後和金軍激烈對射的宋軍將吏,他長長舒展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耽擱了不少時間,應該衝下去殺一次了!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太陽漸漸西下,天邊一片火紅。洺水南岸宋軍環形防禦陣地上仍然是殺聲震天,各個營寨都在戰鬥,尤其是主營寨之外已經屍體高疊、血流成河,金軍仍在前仆後繼的前進,宋軍還是堅決寸步不退。

    金軍馬隊也開始協助步軍參加對環形防禦營寨的進攻,酈瓊也沒有閒著,他集中兩萬兵力經過幾次艱苦激烈的戰鬥,終於又攻陷了宋軍拱聖第一軍第一鎮防守的營寨,第一鎮的營寨正是軍指揮司所在,呼延通毫不退讓,在他的指揮下第一鎮驍勇善戰的將吏在軍司將吏配合下,以最快的速度在金軍攻破了正面寨牆後,把三面用戰車和轉運車組成的寨牆結合成一個固定的四方車陣,宋軍依托戰車進行頑強抵抗,並沒有發生潰散的跡象。

    金軍發現拱聖第一軍不愧是沿河禁軍的精銳勁旅,雖然在營寨被攻破後他們毫不驚慌,反而接起軍陣作戰,單憑這一點行在殿前司的禁軍們就遠遠不如,而且呼延通還組織一次反擊,差一點就把金軍反擊出去。

    但整個形勢對宋軍極為不利,金軍在南岸集結了**萬人,又有從洺州等地強行拉來的壯丁,兵力已經是宋軍的兩三倍,他們在戰場上行動自由,可以集中兵力攻取一點,宋軍的環形防禦陣地已經殘破不堪,好在將吏死戰,才能堪堪支撐整整一天。宋軍的兩支預備隊已經投入了一支有輕車和馬軍組成的死士,正在頑強地和東心雷馬隊作戰拚死阻攔金軍女真馬隊參加對環形防線的進攻,這些宋軍騎兵雖然面對剽悍的女真馬隊,仍然死戰不休,他們在輕車的支援下和金軍做最後的殊死搏鬥,一個又一個的被砍落馬下,但他們仍然毫不畏懼地衝上去和女真人拚命,雙馬輕車部隊還算是幸運,由於他們有良好的防護,在車上可以雙人配合作戰,只要不做大範圍的機動,他們對金軍馬軍有著天然的優勢。

    封元雙目無光地觀望戰場,當他看到土丘上宋軍吶喊著衝下來,粉碎了金軍一次進攻後,整個人跟著興奮不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宋軍各個戰場的兵力已經不敷使用,各部正在做竭力的抵抗,由於東心雷馬隊的出動,他不得不出動輕車部隊和馬軍部隊組成的預備隊,目前還沒有投入戰鬥的就剩下三千多馬軍了,可以說機動部隊不多了。

    主營寨外的金軍不計傷亡的進攻,迫使土丘上宋軍防線越來越小,看人數還剩下兩千人左右,他們在大牌後面竭力和金軍拚搏,但他明白土丘陷落是遲早的事情。但土丘一旦陷落,整個主營寨將暴露在金軍完全威脅之下,易手就是時間問題,他絕不能坐以待斃,冒險從金軍還不敢進入的內層防禦通道調集的各寨兵馬兩千餘人,除留下五百人加強主營寨外,其他人全部上土丘增援。儘管是杯水車薪,但這千餘人上去總比沒有一點支援要好,千餘宋軍在側翼登山後配後守軍再次粉碎一次金軍的猛攻勢頭,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但卻沒有打垮金軍,其攻擊部隊仍然在土丘上。

    金軍也完全沒有最初的戰鬥隊形,雙方在土丘上和營寨牆壁上交織在一團,人人打的都已經進入瘋狂狀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對宋、金雙方將士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榮譽、什麼精忠報國的概念,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對方自己才能活命,無論對面是不是他們的同族兄弟,先砍殺了再說。

    整個南岸的戰場上一片混亂、到處是血光、到處是人影、到處是悲鳴,沒有人能夠認真執行上峰的軍令了,將校們也不敢對軍卒隨意發號施令了,對於一個殺紅眼的人來說還是謹慎對待較為妥當,他們一個不如意便是刀矢相加,管你是什麼鳥指揮、千戶的,大家都是為了保命才不得不竭力作戰的。

    宋軍的重型投射兵器在整整幾天高強度的使用下已經不堪重負,在戰鬥中的損壞也非常嚴重,遠程拋石機還剩下十餘台可以使用,其他的或是徹底毀壞,或是輜重營將吏正在緊張地修理,床子弩也是如此,唯有機弩車部隊的完好率比較大,這些機弩車奉命在營寨中排列成一個環形防禦圈,不緊不慢地對外發射弩箭,他們被告知一旦營寨被攻破,他們這些機弩車圍成的軍陣就是主營寨宋軍最後的抵抗力量。

    土丘上的銅管火炮已經用水澆了幾遍,還是有兩門由於太熱而炸膛造成幾十人喪生,由於連續發射導致銅管太熱,火炮已經暫時不能使用,很多炮彈被輜重部隊的軍卒重忙改裝,做成了帶有牽線的固定式爆炸物,或是點燃火捻滾下去炸金軍,或是在土丘上預定地點埋好,等待萬一金軍攻上來就點火引爆。

    這些軍人們的悲壯舉動,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成為金屬地雷的原始模型第一次戰場應用,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不經意之間一件犀利的兵器就在實戰中產生,當然現在還沒有人有時間細細地琢磨。

    此時,薛廣已經被金軍弩箭射成重傷,不可能再指揮部隊作戰,他做出了一個非常令人吃驚的舉動,竟然召集了幾位高階的武官當著他們的面宣佈土丘的防禦交給了杜如松全權節制,不僅令幾位高階武官感到詫異,連杜如松也吃驚不小,薛廣不久前還要出刀斬他以正軍法,怎會會把這麼重的差遣交到他的手中,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難不成薛廣重賞之下糊塗了不成?

    但杜如松絕不是迂腐之人,他雖然不瞭解薛廣重傷垂危之下的心思,但他非常清楚目前的局勢危急到非常時刻,幾員高階武官的職事差遣相同,未經最高武官的任命他們誰也不會服從誰,其結果只能是貽誤軍機、造成無法預料的後果,他或許是無奈之下的必然選擇,所以毫不猶豫地應諾下來。

    不經意間成為了土丘上最高階級的武官,杜如松自然而然地要發佈他的軍令,首先就是派遣郎中和兩名軍卒照料好已經昏迷的薛廣,而在他接掌土丘防禦的時候,雙方在快到頂端的地段已經打成了一片,除了土丘頂部還完全在宋軍掌握之中,其他地方都在進行激烈戰鬥,銅製火炮也已經不須護衛部隊了,大多數人被調到前面投入戰鬥,連輜重轉運軍卒也操刀上陣。在這個時候,誰能堅持堅持到最後誰就是贏家,但他杜如松卻不認為宋軍能有多大勝算,不過是盡力而已,他傳令各位將校分別把守四方,無故不得退後半步,死也得死在自己守衛的陣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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