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封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指揮位置,傳令全軍做好應戰準備,他雖然不願再做進一步的冒險舉動了,但此時軍中將吏士氣被他射殺金軍大將的豪氣抬起了幾分,面對黑壓壓逼過來的金軍部隊,他們已經沒有剛才的膽怯顫抖了,儘管不知稍後的生死和等待的死亡的時刻是那麼的難耐,但他們畢竟有信念支撐下來,這個信念就是他們的這位新主帥,他們相信封元的膽識能夠帶著他們突破死亡的境地,因為封元給他們展現出勇武的一面。
隨著金軍六個最前方的軍陣踏入了宋軍標記的死亡地域後,前線觀測軍卒釋放出拖著長長尾焰的信號彈,這是一支拖有常常橘色尾煙的火箭,當這支羽箭升上天空之後,後方獨特而又尖銳的哨子聲一陣陣傳到中軍號令大旗所在的土丘上。
「傳令——由各軍指揮使和各鎮統制使便宜指揮……」這麼大的打擊扇面,封元果斷地把指揮權力下放,以便各部能夠更加靈活、更加及時地掌握敵情,對金軍進行更加有效的打擊,畢竟他不是神,無法掌握全部戰場的情況。
當神衛第三軍的號旗揮動之際,在浮橋口左右的兩個拋石機輜重營的指揮認定號令,發出拋石機準備進攻的指令,二人在各自的陣地幾乎一致地高聲喊道:「敵軍進入千步內,發射火熔彈——」
輜重部隊的將吏們在各自隊將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協作,攪動拉弦的齒輪機構,一台台巨大的拋石機拋竿被扭力彈簧拉了下來,被拉到了最大的限度,在上面的凹處放上一枚枚通體漆黑、橢圓形的金屬蒙皮火熔彈,負責點火的軍卒用一致的動作點燃了不長的火捻。
「第一隊發射——」
「第二隊發射——」
東、西數十台拋石機各分兩批間隔發射,射出的全部是威力巨大的火熔彈。遠遠看到金軍人群中騰起火煙,不知道是何物件漫天飛舞、閃爍著耀眼的火光。金軍前進隊列中卻是另一番淒慘的景象,由於火熔彈是鳳凰山研究院的最新研製利器,是用顆粒化火藥和黑石油組成的一種殺傷了極大地火器,爆炸後不僅有外面被炸碎而飛濺的鐵銷,更有四濺遇火劇烈燃燒的石油,可以最大面積地燒傷密集衝鋒的人群。金軍進攻隊形又非常密集,隨著火熔彈不斷爆炸,金軍軍陣中殘肢斷臂漫天飛舞,很多人被油火燒的不成人形,每一枚火熔彈都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威力,形成面的殺傷效果。
金軍將吏無不心驚膽顫,生怕著要命的玩意落在自己頭上,大家都是雙腿戰慄,手中的兵仗也顫悠悠地。但他們無法逃跑,就不要說嚴峻的軍法了,人人在這龐大的軍陣中,他們作為一個小分子被緊緊地包裹其中,想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很多人都是被相互攜裹著被迫向前行軍,戰戰慄栗地踏入前面的死亡禁地,他們心中都在求著自己心目中的神,希望自己能夠平安無事,但很多人又無可奈何地被威力巨大的火熔彈奪去了生命、屍骨不全地慘死。
宋軍的遠程拋石機還是在不間斷地發射火熔彈,輜重轉運兵用雙馬轉運車來來回回輸送彈石,很多陣地都是剛剛卸下火熔彈就放在了凹槽內被發射出去,消耗量是很大的,但很值的。
在後督戰的酈瓊看得心驚膽戰,他的目光隨著劃過高空的長長尾焰而動,眼睜睜地看著每一發火熔彈落下都會斃傷數十甚至上百名金軍,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他所屬部下,何況金軍列成密集隊形行軍,只能向前衝鋒,根本無法躲避這要命的玩意。這種火器他是前所未見,不同於雷火彈,它的殺傷力甚至是雷火彈的數倍,對人的殺傷力也是空前的。
酈瓊立即意識到只能加快進軍,縮減宋軍發射的頻率才能減少傷亡,他傳令擂鼓加快進軍速度,在上百戰鼓震天價的催動下金軍軍陣開始加快速度,最前面的軍鋒已經開始在奔跑。雖然無法大量發射,但由於火熔彈是分批發射,仍能夠在一定地域形成鐵和火的死亡地帶,金軍仍是堅決向前挺進,由於速度快了許多,衝過去的人明顯增加了很多,但攻壘器械很少能衝過這道火障,多半被當場擊毀著火。
「伍佰步,各部三波輪流發射——」宋軍弓弩手在金軍進入了五百步之內後,在各軍號旗的命令下傳下後,各營指揮連發各種弩箭發射的軍令,在他們的督戰下,機弩車、床弩、甚至神臂弓都開始發射。機弩車、床子弩都是採用連發的狀態,萬箭齊發的場面十分壯觀,天空中覆蓋著遮天蔽日的箭幕,「颼颼……」的聲音令人驚粟,在已經算是炎熱的天氣令人感到陣陣冷汗,金軍軍卒的包鐵木製盾牌在威力巨大的弩矢打擊下,中者無不碎裂,尤其是大矢落下來的力道令金軍的大牌也無法抵禦。簡陋的步人甲在強大的弩矢前如同一張薄紙被貫穿,整個密集的人群對弓弩唯一的防禦力就是人多而已,人能活下來的唯一希望就是寄希望於人多,有的大矢竟連貫六七人,把慣透者殺死於他們原有的姿態,好在是人多。
金軍在付出成千上萬人性命之後,前鋒衝到離河二百餘步之內。還沒等緩過勁來,前方上空更為清脆的「颼颼——」聲傳來,這是宋軍鋼臂弩有組織發射的聲音,其中還參雜著黑漆弓和黃樺弓強有力的箭矢劃破長空的聲響。
沿著河岸有數千宋軍弓箭手開始近距離發矢,每波千餘矢,輪流不斷形成一道不間斷的箭幕。金軍前鋒被箭幕所覆蓋,幾乎無人能在這死亡箭幕籠罩下生還,數千人頃刻間不是橫屍當場就是中箭哀嚎,場面令人尤為震撼、戰慄。
仗打到這個份上,北岸戰場上已經密密麻麻地遍佈金軍人群,而在這人群的前面很明顯地由宋軍的各式投射器械在不同距離對人群形成間隔性死亡覆蓋,整個北岸距河岸七八百步的距離成為了一個血腥的屠宰場,人的生命在這裡毫無價值、甚至連生命擁有者也無法左右自己的生命,一個又一個精壯的漢子的被死神奪走。人的臉色早就已經麻木了,他們一步又一步地、機械地向前挺進,面對爆發出死亡火光的火熔彈和那漫天飛舞的箭矢,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反應,甚至連生死也無法仔細去考慮,就不要說躲避恐懼了。
酈瓊面對這恐怖的殺戮場面,饒是他身經百戰,也被這佔有技術上絕對優勢宋軍對金軍幾乎是單方面的屠戮所震驚,但他明白只有面對面的近戰,宋軍的優勢才無法充分發揮,衝上去、一定要衝上去才有贏的希望。他臉色發青,嘴角微顫,手臂無力的指著前方,顫聲道:「快快……快……衝過去。」
殺戮持續了接近半個時辰,金軍在付出重大傷亡之後終於到達河岸,很多人搶上浮橋,又有一些人下水泅水過河,殘存的弓弩手也在河邊開始和宋軍隔河對射,但一般弓箭對宋軍殿前司裝備的鐵甲並無太大殺傷力,只是強弩才能射穿殿前司精銳裝備的鐵甲,但這種高質量的鐵甲在殿前司也無法全部列裝,很多並非第一線的宋軍將吏穿的是皮甲和紙甲,對於強勁的弩箭來說防禦力並不是很強,即便是弓箭也能穿透,所以宋軍弓弩手也開始出現傷亡,戰場的形勢發生某些微妙的變化。
數千名金軍將吏身穿從前幾日陣亡宋軍身上剝下的厚重鐵甲,開始搶渡浮橋,整個河面上唯一一座浮橋,但對於十幾萬金軍來說,河面上有沒有橋,並不是大的問題,幾千人的屍體就能在本就水位不高的河床內形成一道通路,與其和金軍正對整個河面,還不如把金軍最有威脅的戰鬥部隊限制在宋軍選定的狹小地域,按封元的話說『不如讓金軍強攻這座浮橋。』
宋軍的鋼臂弩各弓箭開始對準浮橋和河中的金軍進行猛烈射擊,土丘上的火炮也開始發出致命的火焰,由於火炮的射程還不如遠程拋石機,所以發射的炮彈基本都落在了洺水北岸不遠的地方,每一炮落地後四射的火光中都有幾千個鐵片飛濺散開,周圍金軍莫不人甲俱碎。但火炮始終沒有對浮橋進行射擊,反倒是浮橋南端的弓弩手對金軍上橋軍卒實行正面和兩側猛烈射擊,登上浮橋的金軍軍卒一波又一撥的倒下,落入水中的人由於身披重甲,即使沒死的也沉入河底淹死,當然有些人身穿的是皮甲,他們在浮橋上連落水淹死的機會都沒有,宋軍強勁的弓弩可以直接把他們射穿,尤其是三稜青鉤箭傷人最利,只要射中了人體,在戰場上想拔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