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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卷 青青長雲暗雪山篇 第三章 文 /

    第三章

    李仁禮和王樞的擔心不無道理,擒生軍戰敗,高澄的部隊不能東調,懷州以東的夏軍不過是數萬散亂的部族軍和大戰餘生的兩萬擒生軍,大家都是驚魂未定之際,很難說能夠擋住宋軍下一次猛烈的攻勢。曲端很有可能派一支由馬軍和輕車兵組成的部隊,快速西進對興慶府實施偷襲,儘管這種襲擊並不足以攻破擁有重兵駐守的百年國都,但造成的心裡震撼卻是短期內無法彌補的,它會使黨項的大族長們更加驚懼,增加他們觀望成敗的心理。

    「不然——」移訛在這個時候出班道:「興慶附近有數萬大軍,可戰馬軍不下兩三萬之眾,宋軍馬軍原本就極為稀少,他們的步車軍又過於笨重,曲端斷不會冒全軍覆沒的威脅,孤注一擲。」

    李仁忠想了想,本這一點軍事上的公允點了點頭,道:「移訛太尉說的是,曲端算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斷不會有此莽撞舉動。然東面兵力單薄,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如今只有嵬立囉和息玉卓兩位太尉主持前方軍務,很容易讓曲端鑽了空子。」

    李仁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仁忠,顯然他對李仁忠的公允有些意外,當下道:「以皇兄之見,當如何處置懷州以東?」

    李仁忠淡淡地道:「任大人素有謀略,陛下當以任大人為正任都統軍,節制懷州以東軍務,集結衛戍軍、侍衛親軍,伺機對曲端進行決戰,最少也能打亂宋軍部署,以免宋軍奪先機而制人。」

    任得敬眉頭一動,暗自踹度出李仁忠的心思,不禁心下冷笑他真是用心甚深,以抵抗宋軍的名義把他調離朝廷,隨便把興慶周圍的皇帝親軍打發走,消弱李仁孝的力量,好方便他做事。而且還在表面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人情,如今他不過是尚書令領侍衛親軍都統軍司,並沒有正式成為都統軍使,嵬立囉雖然被罷職留用,但他仍然是主持擒生軍的前方大將,所以出現了兩個節制侍衛親軍都統軍司的大將,的確令人感到尷尬萬分。李仁忠請求給他正名,這份人情不能不說不大,但是他希望的不是前方通兵而是在朝廷中發號施令,想想芭裡祖仁、移訛甚至察哥的態度並不明朗,萬一李仁忠發難,興慶的天還真不知是誰的?他可不能隨意讓李仁忠得逞,當下道:「陛下,臣自軍前對宋軍下步去向卻又一二揣測,不知當將不當講。」

    李仁孝頷首道:「任卿家但說無妨。」

    「誠如大王、移訛太尉所言,曲端乃南朝西軍名將,斷不會取全軍覆沒之險,而冒然輕兵西進。如臣所料不錯,曲端下一步當是以西面傅潛死死牽住右廂諸軍,以射羽侍衛大軍並李彥仙部牽制高令公,而他曲端會集結主力,穩紮穩打,取正面進逼懷州、然後分出輕兵迂迴省嵬城,對興慶實施合圍。」

    實際上,任得敬所言並非他有先見之明,稍有頭腦的人都能預測宋軍的戰略步驟,正面強攻西平府並非上策,因為在東面的關城林立、直接進攻西平府要受到很大的傷亡,西面又是千里瀚海,行軍極為不易,又容易遭到夏軍馬隊的忽然打擊,北線只有取省嵬城道路迂迴,配合對懷州的正面進攻,這才是穩妥的戰法。當年宋神宗五路伐夏,其重點就是取北線為主要進攻方向,對於夏國來說,慶幸的是當是宋朝準備的並不充分,在老將的建議下,夏國堅壁清野對宋軍主力進行打擊,宋軍又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徹底擊敗。但即便是夏軍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當是宋軍北線還是有一部八萬大軍已經到達賀蘭山麓,如得到其它部隊支持,很可能達到興慶,一句改變戰爭的結局,也免去神宗皇帝當朝痛哭的悲劇。

    而今,夏國君臣心中都明白,這次宋軍伐夏決不是懲戒之戰,而是準備相當充足的征伐,堅壁清野的策略似乎並沒有太大作用,宋軍的輜重轉運線重來沒有在夏軍游騎的騷擾下中斷過,反而以四輪轉運車和馬步軍結合頻頻抵抗,前方宋軍的戰鬥力恢復很快,其速度令人為之咂舌。

    任得敬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任由嵬立囉與息玉卓二人,以現有的兵力便宜抵抗,不斷地消耗宋軍。而夏軍主力在懷州、省嵬城南面以逸待勞,既能以對勉力而來的宋軍以迎頭痛擊,又能將大軍放在興慶附近,防止興慶中的異動。當然,他這話中還有另一層寓意,意在警示李仁忠等人,宋軍下一步的戰略就是對興慶實行打擊了,還內訌什麼?若不一致對外,家裡的罈罈罐罐都打碎了,誰也得不到好處。

    芭裡祖仁饒有興致地看了看任得敬,他輕輕撚鬚,不置可否地一笑。

    李仁孝雖然不明白任得敬深一層的用意,但對於這種穩妥用兵之法卻深以為然,他向任得敬投向讚許的目光,溫聲道:「卿家所言甚是有理,既然南朝滅我之心不死,那朕亦是不甘亡國之恥辱,如此以晉王總攝軍務,任卿家主持懷州、省嵬城前沿事務。」

    既然皇帝這樣部署,任得敬就不需要親臨第一線,而是坐鎮興慶府調度即可。李仁忠一怔,一股失落的感覺油然而生,無論處於何種心思,決勝大夏命運之戰竟沒有他,此不能不心生芥蒂,怨恨之心遽起,那一抹怨恨地目光直直灑向李仁孝。

    在散朝後,李仁孝並沒有匆匆趕往後宮,而是把任得敬單獨留下。

    任得敬面色坦然,對於李仁孝留他議事,似乎在意料之中,並沒有太多的驚愕。而李仁孝不得已留下任得敬,雖說是有別的緣由,但畢竟相當尷尬,與太后任氏的曖昧干係,令他對於任得敬始終有些不太自然,甚至有些做了虧心事的歉疚。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談論著前方軍務,李仁孝當然地誇讚任得敬殲滅勝捷第三軍的功績,對高澄卻緊緊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而任得敬當然地消受李仁孝的誇讚,還是不忘了對高澄隱含地中傷。

    「高令公雖足以威孚三軍,然畢竟年事已高,且行事觀望不止,不然勝捷第三軍亦不會逃出千人之多。」當李仁孝憂心重重地問到西平府南面瀚海的防務,任得敬不鹹不淡的回應,總算是出了被高澄輕視的一口惡氣。

    李仁孝豈能聽不出任得敬言外之意,但他對高澄保持相當的信任,儘管他對高澄的功績輕描淡寫,卻並沒有為任得敬的挑唆而動,當下不以為然地道:「目前朝廷大將多不能威孚三軍,令公把守南面,朕還是放的下心的。」

    任得敬心下一驚,他聽出李仁孝對高澄的信任不是他一時半會所能撼動,自己方才為逞一時快意,話說的太露骨了,顯然引起了李仁孝的不滿,畢竟人家高澄在夏國是世代典兵的大將。看來自己還是得忍一忍,只須先退去宋軍,還是來日方長,對付一個高澄他還是有把握的。當然在他不斷增長的野心下,區區高澄並不算什麼人物,他所懼怕的是察哥、幹道沖、李仁忠三人,這些人才是他要認真應付的人物!

    「以卿家所見,宋軍下一步果真是取北路進軍興慶?這當如何是好?」李仁孝顯然不想在朝廷大臣上多費心力,他最關心的還是怎樣退去宋軍,任得敬作為當年西安州通判,對宋朝瞭解較為透徹,所以他想聽聽任得敬的意見。

    任得敬不解李仁孝之意,滿朝文武凡是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宋軍下一步要幹什麼,為何李仁孝卻反而問策於他,其中倒底有何寓意?但時間不容他多想,好在僅僅是外事,不需要有太多顧慮,當下道:「陛下,以各方軍情來看,曲端集結大軍於鐵門關,其意圖昭然若揭,移訛太尉所進之言,乃善策!」

    李仁孝眉頭微蹙,顯然任得敬言下有所指,獨稱善於移訛而不提李仁忠,不由人不能品味三思,何況他原本就對李仁忠身為忌憚。當下他的雙目緊緊盯著任得敬,想從任得敬那張肥胖的臉上找出些蛛絲馬跡,但除了平淡還是平淡,他看不出任得敬一絲破綻,良久,只得歎道:「卿家所言甚善,然當務之急是共禦外悔為上!」

    以任得敬的老道,立即聽出李仁孝話中寓意,立即明白李仁孝不是不擔心李仁忠,而是顧慮在宋軍的高壓之下,國內再起風波,內憂外患迭起,這不是夏國國力能夠承受的。

    「陛下,共禦外悔自然是好,但恐怕陛下一片苦心,不能聽進他人耳中!」任得敬在偷眼看李仁孝臉色微變後,又低聲道:「臣自奉旨率軍進城後,便與大王時常偶遇,臣縱萬死,亦不敢不與陛下回稟,恐宋軍未到,禍起蕭牆,陛下三思!」

    李仁孝身子微抖,任得敬口中的大王自然是李仁忠無疑,看來自己無意中的舉動,還真的讓一些人頗費心機。但他還是在猶豫,李仁忠不僅是他的兄長,而且李仁忠背後有一批握有兵權的黨項大族,動一發而牽全身,皇帝有時也很無奈。

    任得敬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已然把寶全部壓在李仁孝身上,李仁忠一旦得勢,即便不怎麼了他,他也不過就是一個過氣的皇親國戚而已,能不被那些平日裡開不起自己的黨項大族排擠就不錯了,想要得到自己內心深處渴望的權勢,簡直是癡心妄想。若相助當今皇帝,必然會給他帶豐厚的回報,李仁孝與他女兒之間的關係,已經是路人皆知,他也沒有太多選擇了,是選擇站隊的時候了!

    「陛下,其實要解決內憂亦是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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