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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卷 歲寒松柏肯驚秋篇 第五章 文 /

    第五章

    「相公高見,萬里遠征的確需要將帥們對整個戰局有清晰的構化,不然還不如留在國內,另派他人前往。」劉光世向來言語刻薄、直來直往,卻又不乏幾分圓滑,自陞遷樞密院都參軍副使,亦是不改稟性,一句話就得罪一片人,但卻能夠恰當好處地巴結上位者,但他是都參軍司內元老派將帥中,對王澤今年所書《海外戰爭淺論》理解最深刻的一位。

    「幾天來,諸位將軍紛議不定,還望相公指點一二。」

    王澤笑道:「太尉客氣了,在諸位領軍大將面前,某豈敢擅稱知兵。」

    劉光世聽著王澤的話,感到心中舒坦,朝廷中沒有幾位大臣能如王澤一般看重他們這些武夫,他不能不對王澤抱有一些好感,當下笑道:「相公,我等都是粗人,還望相公明示。」

    王澤走到沙盤之前,道:「諸位請看,三佛齊橫跨眾多島嶼,防守不易,但要徹底消滅其國,憑借十幾萬大軍異域遠征亦屬不易。以某愚見,大軍在攻取三佛齊蠻王都城後,便可尋機停止用兵,選擇其王族中多個幼年繼承人,扶植親宋勢力掌握政權,如此以來即可威服南海諸國,又可顯示朝廷出征乃順天弔民伐罪之舉,這就是戰爭的終止線,過了這條限度,很可能引起南海諸國的驚恐,反而導致朝廷國策讓人憂慮。」

    孫傅、李綱等人暗暗點頭稱是,如果戰事順利,遠征不會超過三年,大軍便可回國,扶植親宋勢力,對三佛齊實行肢解統治,對南海的長久穩定固然不利,但對宋軍保持對南海的長久控制,卻大大的有利。還有一個有利的是此戰能培養很大一部分馬步軍精英,用於南方諸蠻夷地區和交趾方面。

    在場的大臣們心中都明白,遠征三佛齊只要戰術得當,打敗三佛齊裝備簡陋的軍隊,還是不成問題的,關鍵在於如何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在對宋軍有利的情況下,達成分裂三佛齊又不引起南海諸國過分反應,需要一位既瞭解南海行事又通宵外事權謀的人,但這不是今天的議題。劉光世身為副都參軍使,他的身份超然,只為主持樞密軍事會議,偶爾幾句並沒有過多建議,他要做的是在會後跟隨宰執大臣上殿奏事。

    上官雲笑道:「有水軍來回援助馬步軍,只要各位將軍勿要孤軍深入,我上官雲自當竭力相助。」

    廣銳侍衛大軍都指揮使張賢亮哈哈笑道:「有上官制帥在,可保南海風平浪靜。」

    上官雲面露得色,淺笑道:「岸上還須張帥出力不是。」

    二人相互吹捧,互有所得,甚是融洽,隨即而來的是將帥們相互禮敬吹捧,使會議風向立即改變。李綱、王澤等沒有出言阻止,戰前各部將帥相互留下好的印象是必要的,戰時他們很難有直接接觸的機會,多是書信來往,有良好的關係,對於他們之間的配合有利無弊。

    「不過大軍出征煙瘴之地,還須做好萬全準備才是,前車之鑒不可不慮!」王澤在他們說罷,有不鹹不淡地補充了一句。

    實際上這些已經被列入出征的首要準備,王澤不過是再次強調出來,表示朝廷對軍中疫病防治的重視。歷朝歷代遠征異域的戰爭,雖然大多以勝利而告終,但卻往往損失慘重、士卒死亡十之七八,這都是長期在野外作戰,衛生、飲食、防疫沒有做好,導致軍中瘟疫流行、軍卒大量死亡。這次遠征調集了大量的郎中隨軍,鳳凰山書院也有精通醫術的師生,專門成立了隨軍藥膳司,並把郎中分配到鎮一級的部隊,而在營、隊一級的部隊中還專門培訓懂得簡單治療和包紮的軍卒,由國內帶上大量防疫和清熱解毒的草藥。規定在南方作戰的將吏,每人每天必須保證洗一次熱水澡,每天都供應消暑避瘴的湯藥,水軍全力做好糧草牛羊的供應,而且軍中不得擅自捕殺野生動物食用,以免傳染不知名的疫病。

    整整一日,對三佛齊的用兵政略基本上定了下來,下面的事就是讓即將遠征的將帥好生享受一番。由樞密院在雙燕樓包下後樓,李綱、王澤等文官為參加遠征的將帥設壯行宴,雙燕樓的眾多酒女和從官妓中調來的美貌官妓陪侍,使他們在美酒歌聲中更加深了彼此的關係。

    李綱實在看不慣這些邊摟著美女、邊豪飲談笑的粗漢,儘管知道這是在增進他們彼此印象的機會,但他受不了。在與王澤出來後,便不耐煩地道:「看看這些色中餓鬼,簡直是有辱斯文。」

    王澤詫異地道:「大人何須如此?他們越盡興,對戰事越是有利。」隨即又壞壞地笑道:「等他們到了化外之地,品嚐了異域風情,或許會比今日還要有辱斯文。」

    「德涵好尖刻……」李綱愕然回首,繼而無奈地歎了歎,搖首灑笑不已。

    次日,垂拱殿奏事,李綱與劉光世只是申述具體的用的策略,各軍將帥之間的協同,王澤卻一反常態地滔滔不絕講述南海征伐的方略,孫傅、秦檜等偶爾插上幾句,無非是拾遺補缺。廷議終於轉到了至關重要的人事之上,倒底何人擔任攻取三佛齊後,接手三佛齊分國與安撫南海諸國的重任,這才是朝廷內部執政關注的人事。

    首先排除了蔡絳,包括王澤在內,宰執們都不認為蔡絳是合適的人選,他的能力只能用於做為副手掌控一個衙門,至於萬里之外縱橫之術,的確非他所長。在何人能擔大任,幾位宰執多日來已經初步有了一個共識,但還是存在一些爭議。

    趙諶如同入定般地聽取他們的說辭,並一一准奏,王澤所言亦是毫無反駁。

    「陛下,臣以為三佛齊蠻夷小邦,王師所到必然望風披靡,時下最關緊的事就是如何分化其國,使之不能具有與朝廷水軍抗衡的實力,再者還要安撫南海諸國,尤其是占城、暹羅、交趾等國,此非尋常人所能為之,亦非一人所能為之!」

    孫傅道:「王大人所言甚是,大軍不可能久懸異域,當在朝廷威名冠蓋南海之際,速速收兵,這才是上策。」

    趙諶毫無表情地道:「以宰相之見,何人可擔次重任?」

    孫傅微微一怔,目光掃了眼李綱,這才慢吞吞地道:「萬里奔勞,恐長者不能重負。」

    王澤輕輕點頭,長者不能負萬里重任,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少有異議的話題,畢竟五六十歲的老人,不堪受大海風波之勞苦,年輕一些就另當別論了。

    趙諶亦是面有難色,道:「如宰相言,朝廷哪裡有這等人物?」

    「王雲等禮部官或可?」譚世績插了一句,但口氣並不堅決,似乎還有一些猶豫。

    「禮部官中何有通曉南海政務之人?」秦檜不鹹不淡地反駁了一句。

    自王雲擔任禮部尚書,整個禮部的事務轉向以金、夏兩國為主,至於南海諸國事務,一直以來禮部不加重視,成立南海宣慰司後,禮部正好將南海事務給了宣慰司,圖個自己省心,王雲更是擅長與女真人打交道,根本不屑與那些化外小邦來往。

    「那以愛卿之見,朝廷何人可但此任?」

    秦檜望了眼王澤,稍稍猶豫後,斷然道:「臣以為樞密院都承旨李長秋可但此大任。」

    趙諶愕然不語,目光直直轉向譚世績、朱勝非與宇文虛中,希望他們中能有人出來反對。

    朱勝非卻當先道:「李長秋自掌天下樞情,通曉四方事務,辦差頗是精煉,更兼年富力強,官品不低,若能出使南海,的確是朝廷上善之選。」

    趙諶頓時不悅,李長秋乃王澤的得力干將,他聽到這個名字就本能地排斥,哪裡能讓王澤心腹黨羽立下這番功名。

    但朱勝非又接著道:「然南海廣漠,交通各國,恐非一人所能為之,臣以為當以置副使二三員,大軍陷城,可由正使謀國,副使分赴各國。」

    趙諶並不知道,李長秋出使南海,是宰執大臣們達成一致的建議,無論他是持何種立場,他的精幹與對南海域外的瞭解,都令宰執們印象深刻,普遍認同他的才幹,出於公心,沒有人反對他主持三佛齊事務。

    宰執們的爭執的地方是設置幾名副使,如何規定正副使之間的權限。

    孫傅點頭道:「朱大人言之有理,憑他才智過人,亦不能從容交通諸蠻夷,設置副使不失為良策。」

    趙諶雖不解孫傅、朱勝非何意,但他亦能從其中體味除執政之間的分歧。既然這樣,他順勢問道:「樞密院乃朝廷樞要所在都承旨職事或不可取,李長秋南下之事緩議,設置副使的確是穩妥之法,不知宰相舉薦何人?」

    孫傅斜看一眼,與李綱的目光接觸後,朗聲道:「臣以為陳東、薛立二人可但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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