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邦光在幾經掩飾後,終於被蔡京暗中指使吳敏等人抓住把柄,新任侍御史范宗尹與吳敏交情頗好,在看了陳邦光劣跡證據後,大為憤慨,當日便上書彈劾。
王黼得到張迪的通風報信,得知了李邦彥與王澤在趙佶面前的言語,當即驚的足足呆了一炷香的時候,嘴裡只是念叨一句:「這便如何是好,這便如何是好。」
在王黼進退失據,稱病在家靜思之時,又傳來朝廷裁撤應奉司、升東南支賣局為支賣司的傳聞,平日裡與王黼相善的三名大臣請郡折子被趙佶恩准。
種種跡象表明,王黼已然失寵,蔡攸開始向他下手,形勢對王黼極為不利。
想到一旦自己失去地位,那將是什麼景象,更要命的是趙桓還是太子,王黼簡直不能想像自己作為趙桓堅決反對者的下場,此時的王黼已經震憾動不動他所謂的政敵分毫,就是連蔡攸的陰招,他也無力與之較量。
王澤,只有王澤,他王黼自信還有力量與之一戰,既然事已至此,王黼決不能讓王澤平平安安的看著他去職,至少他相信蔡攸會樂意看到王澤在他之後倒霉的。
不多久,李邦彥躍升少宰,朝廷中各派政治勢力平衡被打破。重新劃分利益成為必然,京城內看似平靜的氣氛底下,暗濤洶湧、各政治勢力之間的關係驟然緊張。
王黼雖是過氣之人,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其手段依然不可小視。短短幾日內,他輕車簡從,探訪了幾名大臣的府邸。
一封糊名彈劾王澤的折子,放在了趙佶的御案上,當王澤驚訝地看到這封被抹去御史姓名的彈劾狀時,第一個反應是冤枉。
但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御史彈劾東南支賣局所屬江南東、西路,淮南東、西路支賣局官員營私舞弊,勾結劣紳暗中放貸謀取私利,並隱含著東南支賣局衙門中的某些官員也牽連在內,件件都是實情。
不言而喻,一旦坐實,無論如何,做為實際負責東南支賣局運作事務同領王澤,勢必引咎辭去職務。
王澤真是不甘心,自己對官員的差遣除三路外並沒有管轄權,這些官員可多是經過蔡攸的門路才進來的。這不是給蔡攸背黑鍋嗎?
當王澤看折子的時候,手都開始發抖了。
王澤在這瞬間,首先閃出的念頭是,絕對不能與蔡攸正面對立,自己還沒有實力與蔡攸撕破臉面,來個硬碰硬的爭鬥,看來只能自認倒霉了。
「臣用人不當,以至於貪官污吏塗炭生民,實有負陛下重托,臣知罪。」
「愛卿何罪之有?」趙佶對王澤的態度相當滿意,他本來就沒有嚴厲處置王澤的意思,給王澤看彈劾狀,不過是君王御下的手段而已。淺笑溫聲道:「偌大的衙門,數路局司,出一些事也是難免的。」
王澤沒想到趙佶對自己的寵信超出了自己的想像,竟然沒有怪罪的意思。
「沒想到東南支賣局竟然出了這等事,臣亦難辭其究」蔡攸在一旁,狀似痛心疾首地說道:「臣自請陛下處分。」
王澤想不到蔡攸竟然自請處分,一時間想不出他倒底是何居心,既然蔡攸請求處分,自己不做個樣子,面子上須不好看。只得又道:「臣請陛下處分。」
蔡攸的態度倒讓趙佶感到不好下台,他萬萬沒有想到蔡攸自處的態度如此堅決,這可不是這位寵臣的一貫作態,趙佶的目光轉向一旁的李邦彥,希望他能化解。
李邦彥也沒有揣摸透蔡攸的心思,自求處分,可不符合蔡攸一向推卸責任的性子。左右沒個主意,只能試探地說道:「蔡大人何必如此,二位主持支賣局,歲入數十萬,豈能為一二小事,自請處分。何況蔡大人又不親理事務,豈能有過,王大人一人之力,事務繁多,又豈能面面照顧得到……」李邦彥說到這裡,懵然醒悟,蔡攸這是聲東擊西,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暗罵蔡攸奸猾,自己無意之中,被蔡攸當槍使了一會。
李邦彥望了王澤一眼,明白隨著王黼的即將倒台,蔡京復出已是不可避免,蔡攸當然的要先在蔡京復出前向王澤發難,這是遲早要發生的衝突,他斷定此事必有王黼與蔡攸之間某些共同利益的交匯。
饒是李邦彥反應極快,稍稍猶豫間,想到了一個折中之法,道:「即然是蔡大人、王大人二位自求處分,陛下若不處置,這各路支賣局日後定然不好節制,朝中大臣亦有不服。好在支賣局以步入正軌,可按制度運行。」
蔡攸有些明白李邦彥意圖,心中暗罵李邦彥趁火打劫。
「臣以為能兩全其美者,便是蔡大人與王大人為避嫌,應自請落去差遣。」
此話一出,不僅蔡攸、王澤二人吃驚,就是連趙佶也不免驚訝地望著李邦彥。
「愛卿是……」
李邦彥說道:「蔡大人不問細務,另除他官或可,亦可帶罪攝提領。王大人青年正盛,雖理政頗佳,卻頗欠理政經驗。臣以為,不如陛下遣王大人外放一大郡歷練一二年,再回朝為陛下效力,豈不更妙。」
王澤暗自認為李邦彥真是老奸巨猾,他雖然提議蔡攸與王澤二人引咎辭職,可又對蔡攸的去留模稜兩可,更讓王澤不滿的是,御史彈劾事狀,並沒有到東南支賣局兩位首腦共同請辭,而且趙佶似乎已有所動的程度。
蔡攸聽出李邦彥雖有袒護王澤之意,倒底還是顧忌他,索性各打五十大板,取持平之論。其結果必然是自己仍然提領支賣局,王澤請郡牧守地方,能將王澤趕出朝廷,亦算是達到目的。當下搶先說道:「臣無異議。」
趙佶拈鬚看著蔡攸與王澤二人,他心中何嘗不有些明白這是蔡攸玩的小花招,目的是在排擠王澤。對於自己寵臣之間相互傾咂,趙佶一向是採取縱容的態度,這是也趙佶御下之道,即便是自己的親信大臣,掌權太久或是沒有對手制約,對皇權來說是極其危險的。
李邦彥建言,在一定程度上是符合趙佶心意的,他是離不開蔡攸的,在東南支賣局之事上,只能委曲王澤,堵悠悠之口。何況,趙佶此時也有復用蔡京的意圖,一旦蔡京當政,如果王澤再把持東南支賣局,那蔡京的勢力將會太大,令趙佶委實放心不下。
只有將蔡京的部分握有實權親信與同盟者分到地方,才能平衡朝中政局,王澤在趙佶眼中做為蔡京的同盟者,外放勢在必行。
王澤感到一陣恐慌,他本能的感到自己將成為政治犧牲品,在這個時候,王澤深深感到自己的命運操縱在別人手中,自己千方百計的想抓,卻又力所不能及。
李邦彥聞聲問道:「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哦!』王澤發覺自己有些失態,順口說道:「臣無異議。」
趙佶見王澤回應的不太情願,認為王澤不願出知地方,心中升起一絲不悅。不過不悅歸不悅,王澤做為頗有幹才、又有功於他的大臣,即是外放,還是要妥善擇一大郡,為王澤稍存體面才是。
「不過,為求支賣局人心穩定,王卿外放之事,暫就卿等幾人知曉,萬勿外洩。」趙佶又感到今日事情處置的過於倉促,自己還得好生思量權衡。
是日,陳邦光在御史台的抗諫彈劾下,被趕出京城,除提舉洞宵宮,落池州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