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心中登時一片雪亮,這樣一番解釋下,先前的許多蹊蹺和不解之處,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他見艾露恩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和緬懷之中,於是輕輕安慰道:「對不起,讓你想起了這些事情……可是……你們的一族,除了你以外……真的是被蘭尼斯特帝國完全滅絕了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畢竟這樣的事情,聽起來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蘭尼斯特帝國竟然將一個陌生的種族,完全殺戮消滅,而沒有任何的消息和記載流傳,實在是並不容易讓人接受。[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
艾露恩失神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除了我和我妹妹艾露尼,所有的……瓦爾休倫族所有遷徙到南方的國民和族人,都被徹底的消滅了……不得不承認,蘭尼斯特帝國那次的種族、清洗戰爭,發動得確實猶如藝術一般。在短短兩天之內,一夜之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全抹去了一個種族存在的痕跡,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羅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飛快的問道:「那你們姐妹,是如何存活下來的呢?」
艾露恩長長的歎息一聲,俊美不凡的面容充滿了不願回憶的神色,輕輕說道:「你恐怕大致也能猜到了——是比爾·馮爵士。當年的『白髮鬼』比爾·馮爵士,是蘭尼斯特帝國前征隊裡的一員副將,主要負責進行作戰計劃的執行和佈置……他……他在對瓦爾休倫族皇宮的燒燬行動裡,救下了我和妹妹。」
羅伊眉頭一皺,遲疑地說道:「你是說……比爾·馮爵士?」
他的語氣充滿了還以和不可置信。因為在蘭尼斯特貴族的交際圈裡,哪個爵士的特點是什麼樣,在口口相傳中,基本上不存在什麼例外的秘密。這個比爾·馮爵士,明明就是一個看上去邋裡邋遢的、肥胖臃腫、懶惰無比的白頭髮大煙鬼嘛!
艾露恩察言觀色,已經看出了羅伊的懷疑,冷冷笑道:「人不可貌相,如果你只把比爾·馮簡簡單單的看作是一個邋遢的煙鬼,那就大錯特錯了。他這個人,心機非常深沉,隱藏的本領也出奇的強大,絕非你想像中那麼沒用。」
羅伊被艾露恩戳破了心裡所想,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又開口問道:「好吧,就算是這樣。可是,他為什麼要救你呢?你也說過了,蘭尼斯特方面的計劃,是佈置周密、百無一疏的閃電戰,目標是誅滅瓦爾休倫全族,可是他為什麼要救下你和你妹妹,留下兩個禍患呢?」
艾露恩輕輕搖頭道:「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雖然與比爾·馮接觸了十來年的時間,但是我仍然完全看不透他。他總是在那裡『吧嗒』『吧嗒』吸著水煙,好像整個人都隱藏在濃濃的煙霧後面,讓我分辨不清他的心中所想和所思。但是大體之上,我想他還是想要利用我。」
「那一天,他利用職權,把我和妹妹從一片血腥的王宮裡帶了出來。然後回到蘭尼斯都,他以身體不佳為理由,徹底告別了政壇。在外人眼裡,他就只是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整天抽煙享福,胡混度日。」
「可是他絕非是那麼簡單的人,我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總是和什麼神秘的人和勢力,在謀劃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計劃。對於我和妹妹,他不許我們常在一起,而是分開對待,並且對於妹妹,他格外嚴厲,完全囚禁了起來,不給任何自由……我……也沒有辦法。」
「比爾·馮爵士沒有子嗣,於是他把我收為養子,名義上是遠方親戚過繼來的。好在我這一頭銀色的頭髮,倒和他一直那未老先衰的白髮,有著幾分特徵上的相似。但是為了掩人耳目、安全起見,他還是命令我扮成男孩子的樣子。他不惜損耗自身的魔力,為我永久固化了一個微小的變形法術,這種法術的威力不大,只要我隨心而動,就可以稍稍的改變一點體貌上的特徵,讓我看起來更像個男孩子。」
羅伊猛然一驚,訝異道:「永久固化?」要知道永久固化的法術,施法者必須要達到十二級以上的魔力,這個煙鬼老頭居然有這麼高的魔法造詣,已經十分使人驚訝,並且———還是一個永久固化的變形術。
這種變形術雖然效果非常微小,但是被永久固化在人身上的時候,還是會大幅度的削減施法者的魔法修為和魔力,嚴重者甚至會永久下降一級魔法等級。如此看來,比爾·馮爵士倒是在艾露恩的身上,沒有少下血本。
想到這裡,羅伊抬頭望去,只見艾露恩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是那種特殊氣質,還是顯露無疑——她的相貌可以說是絕美和俏麗的完美結合,最英俊的男子,會輸給艾路恩三分嫵媚;最靚麗的美女,卻又遜她五分英氣勃勃。
現在的艾露恩,看上去並沒有施展那微笑的變形術。所以平時臉上有些堅硬、剛毅的稜角,開始變得柔和,略顯粗糙的肌膚,也開始柔嫩順滑起來。
那一頭顯眼的銀色的長髮,比平日的蒼白色更加銀光閃閃。如同瀑布一般柔順絲滑地散開著,幾絲柔滑,潮濕地貼在她精緻的額頭上,展現出無限的魅力與驚艷。
艾露恩被羅伊瞧得有些不自在,於是轉過了頭,望向一片的峭壁,繼續說道:「後來,比爾·馮爵士開始花費巨大的心血來培育我,我的許多魔法上的領悟和竅門,就是他的親身傾囊相授。他……他以我的妹妹為要挾,挾制我必須全力以赴的學習魔法,他似乎對於我純淨的冰系魔法運用能力非常珍惜和讚歎。而有妹妹在他手裡,我也無奈,只能一一照做。」
見羅伊沉吟不語,艾露恩遲疑了片刻,突然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斬釘截鐵地繼續說道:「我……實話和你說吧,我這一次跟隨你出來冒險,也是比爾·馮爵士的授意。據他所說,你是開啟什麼關鍵所在的『鑰匙』。」
「他要我一直跟隨你,在你得到什麼奇異的力量和寶物之前,保護你——將要得到的具體是什麼,他沒有告訴我,只是說到時候會有另外的通知方法。據他所說,那是解開大陸上的秘密的關鍵,甚至是可以為我們一族報仇的奇異力量。他要我……在你得手的時候,就襲擊你,然後奪取一切……如果我不照做,他就會傷害我的妹妹。」
羅伊點了點頭,歎息著,搖頭苦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一直以來都十分奇怪,你一個完美無瑕,前程似錦的魔法天才,為什麼要跟我這種人出來冒險呢?原來……只是別人的威脅罷了,你……你很討厭和我在一起旅行吧!唉!怪不得你天天都冷冰冰的愁眉苦臉,原來是為了不得已的同行而煙霧我吧!」
「不,不是的……一開始是的,後來……不……」艾露恩那種白皙的面容,突然間湧上了一絲微弱的紅暈,聲音之中,竟然出人意料的,帶上了一絲少女特有的嬌羞。
她那薄薄的、淡紅的櫻唇微微張開,柔順的銀色長髮,輕柔的遮擋住一點圓潤的額頭。修長的脖頸下,是晶瑩剔透的潔白皮膚,整個人如同畫卷中的聖女,美麗高貴得使人不敢直視,無法褻瀆。
羅伊展顏一笑,心中突然開闊寬敞起來,微微笑道:「是嗎……這樣就好啦。說實話,之前我對你,一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還以為是自己有什麼毛病呢……現在看來,原來還是我的感覺比較準,嘿嘿,早就預料到了你的真實面目。」
「你……你瞎說些什麼……」艾露恩皺眉說道,她只感到自己的臉上,略略的有些發燒發燙,心中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就連剛才的聲音,都帶上了一點點少女的嬌嗔,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畢竟一直以來,都只是把自己的還做一個男孩。
她絕美的面容和銀色的長髮,在崖壁底端的微光中,顯得有些讓人目眩神馳。羅伊看到那如同冰山融化般的小女兒神態,不由得有些癡了。立刻,一種有些微妙的尷尬氣氛,就瀰散在了兩個人之間。
這一霎那,那種淡淡的心有靈犀,和微微的、難以名狀的甜蜜與羞澀,也許在不經意間,就永久的、刻印在了心靈的最深處。
只是,美好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因為,就在下一刻,一個掃興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這聲音聽上去非常尖利刺耳,有些不男不女的陰陽怪氣,使人心中生出討厭和彆扭的感覺。這尖銳的、甕聲甕氣的聲音,突如其來陰險地冷笑道:
「呵呵呵……多麼感人的一幅小溫馨畫面啊。不過,好聽的故事也聽完了,哀家可沒有興趣和耐心,繼續看你們這對小冤家的打情罵俏。如果你們識趣,就趕緊把附有『謁語』的魔法卷軸,乖乖的給哀家交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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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世界。
「彭!……」「彭!……」幽深而昏暗的大殿廳堂深處,不斷響起震天動地的劇烈碰撞聲。仔細看去,聲音來源是在一個完全看不到任何盡頭的、寬闊而龐大的廳堂裡。
數十隻體形龐大、身強力壯的死亡生物,瘋狂地撞擊著面前的一堵灰色的牆壁。這牆壁是完全由灰黑色的光芒構成,沒有任何瑕疵和漏洞。
光壁看上去非常薄弱,薄得就好像透明的紙張一樣脆弱和稀薄。但是,那些龐大的生物們,卻偏偏再瘋狂而猛烈的撞擊,也無法奈何這光壁。
「嗷嗚……」一聲淒厲的慘叫伴隨中,一個巨大驚人的食屍鬼,在又一次撞擊光壁未果之後,竟然在光壁突然灼燒出的灰色魔焰裡,被焚燒成了一縷縷的飛灰。
半空中的諾拉,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他的身影如同孩童一樣大小,全身覆蓋著純黑色的、形狀奇異的墨色鱗甲,所有的肌膚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銳利的、殺意畢現的血紅色雙瞳。
他輕輕扇動背後那對詭異而龐大的翅膀,翅膀的顏色,是令人詫異的一黑一白——其中的一面,是完全純淨的、不染絲毫塵埃的潔白色,但另一隻,卻是如同被最濃重的墨水所浸染的烏黑。
諾拉的小小身體的手裡,提著一把碩長無比、看起來沉重異常的金屬製黑色戰槍。他冷冷看著眼前的形勢,心頭愈加煩躁和焦急起來。
眼見到達了第一位君王的面前,自己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啟迪石」,就那樣靜靜躺在不遠之前的、大廳最中央的巨大圓桌上。可是,他和自己剩餘的最強大的幾十隻死亡生物,所構成的死靈軍團,去被那層看上去脆弱的光壁所阻攔,再也沒有辦法前進半步。
諾拉血紅色的雙瞳,緊緊盯著面前灰黑色的石桌上,那擁有六個柱面、通體散發出深紅色的光芒的柱形體。
柱形體的上面,放著一塊一眼看去,並不起眼的小小礦石。這塊石頭的形狀很不規則,完全不能把它定義為肯定的什麼「圓形」或「正方形」,而是一種無法用語言訴說的奇異形狀。
這就是「啟迪石」,是死靈法師靈魂歸位之前,最重要的、能夠塑造本命法器的本源力量。石頭的表面凹凸不平,連接轉折處卻光滑得猶似平靜一般。整塊寶石散發出強烈的暗紅色光輝,一明一暗的輕輕閃動著。
「唉……」大廳中迷茫的光霧裡,傳出一聲悠長而蕭索的歎息,那無盡威嚴而淡漠的君王的聲音,從大廳裡穿透過來:「卑微的靈魂啊……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我已經給了你太多可以反悔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能醒悟呢?難道非要在我面前,化成死亡世界裡沒有生命的灰燼,才能夠真正死心嗎?」
見諾拉沒有反應,那君王又繼續說道:「你看,你的這些廢物手下,根本沒有辦法在我的防禦結界面前,造成任何的波動和損傷。就是你自己,恐怕也沒有什麼把握和能力,而我,就這樣安全的以逸待勞,你認為,你可以有哪怕一成的勝機嗎?」
諾拉赤色的瞳孔,沒有任何波動和漣漪,表情木然、聲音冷酷地答道:「你既然被稱作是死亡世界的『君王』,就應該明白,這個世界裡沒有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完全是憑借實打實的能力和事實來說話。所以,你的攻心,對我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而且,」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現在所構築的這面防禦法陣,無非還是借助了『啟迪石』的力量而已,你越是這樣,就越說明你的心虛——你本身的虛弱,也許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呢。只要能破開這層結界,我們最後的結果究竟如何,那還難說的很。」
那黑暗中的君王,明顯被諾拉高傲而平淡的語氣所激怒,威嚴的聲音勃然大怒道:「胡說八道!破開這層結界,絕對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耗費再大的力氣,也是白費功夫。為什麼,你非要打破死亡世界的規則和平衡呢?要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想再給你一些機會,我只要輕輕一動手,就可以把你捏成碎片!」
諾拉冷冷笑道:「也許你以為,這個結界是雙位面的聯合結界,所以才不可能被破開吧?呵呵……你太小看我了,記住,永遠不要小看任何參透和生死規則的存在……我已經清晰的找到了所有的坐標和節點,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我在另外一個位面的鑰匙,去打開最後的一層壁障。剩下的,就是你,和我,只見的戰鬥了。」
君王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驚訝和慌亂,飛快地說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知道死亡世界和另外位面的鏈接對應關係?難道……你在那個位面,有靈魂契約的僕人?難道他已經找到了神殿的所在……可是,怎麼可能……你真的認為,只憑一個普通人的血肉之軀,就可以開啟所有的門?」
諾拉冷冷地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你猜的不錯,不過,我並沒有把他當作僕人。他雖然與我簽訂了靈魂契約,成為了我的死靈武士。但是,我並非把他當作肉盾去送死,我相信他和那幾個同行的小傢伙,或許真的有逆轉乾坤的能力。」
君王彷彿有些慌亂,隨後就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否定道:「怎麼可能……平等的面對靈魂契約的僕人,本身就是違背死靈世界的定義的……一個死靈武士,就想破開神殿最後的密界?呵呵……做夢吧……」
諾拉突然飛快地扇動了一下那對黑白雙翅,血紅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暗紅色的幽光。他決絕地抬起了雙手,把那支黑色的巨大金屬戰槍,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一邊蓄力一邊說道:「你說的對……就是在做夢啊!如果連夢都不敢做,還有什麼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