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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疾風之語 第一百四十八章 虛弱 文 / 溫暖寒冬

    死亡世界。

    濃濃的黑暗籠罩了這荒涼又幽深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空氣中淡淡漂浮著的死寂和寒冷,不停洗滌著所有臨時冒出的微光,使得任何溫暖而正面的象徵符號,都無所遁形,剛剛冒頭,就要被扼死在搖籃之中。

    一座黑色的山峰高聳入雲,氣勢磅礡地坐落在一群高矮不平的山坳之中,鶴立雞群般挺立著,散發出不可抑止的死亡氣息。山峰的最高處,與鉛灰色的雲彩似乎十分切近,又無比渺遠,讓人看不大清晰。只能偶爾望到,一座雄渾而偉岸的城堡,正坐落在山峰之上,近旁似乎都是陳豆不休、喧鬧無比的死亡生物。

    「轟隆!……」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悠長響動,一個巨大無比的身軀,轟然倒在了山峰上的一處巨大的裂口。那裂口處的岩石看起來凹凸不平,尖尖的稜刺一樣的石錐,把倒下的巨人身上的創口,劃出了更多深可見骨的皮肉,看起來十分詭異而殘忍。

    巨人的胸前,插著一枚碩長無比的,閃爍著寒鐵光澤的黑色戰槍,從中利落地穿擊而過,插在沒有任何生氣的土灰色岩石中,槍的後半部分還在微微顫動著,散發出一陣陣奇妙的波動搖擺。

    一個從遠處看去、顯得小小的、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影,晃晃悠悠地重新升到了半空,長舒了一口氣——毫無疑問,這就是諾拉。

    下一刻,諾拉沒有任何的猶疑和遲滯,整個人立刻如同離鉉之箭,飛速掠近了到底的巨人身邊,把覆蓋著黑色鱗甲的小手,完全掏進了巨人肚腹處的心臟上方!

    一枚看起來非常巨大的、閃動著金黃色光芒的能量晶核,被那有些滑稽的小手完全抓了出來,然後緊緊地被攥住——因為這前所未有的強大晶核,彷彿還在微微顫抖著,想要從諾拉手裡脫出,非常害怕地躲避、求饒著。

    但是諾拉已經是心如磐石,並沒有任何的疑慮和鬆動,非常果斷而快速地,把手中的晶核,向自己的胸口緩緩推去!

    那枚彷彿有著自己的意識和疑慮的晶核,在不停的掙扎和嚎叫著,發出淒涼而可憐的聲音。不過,在下一刻,它就已經無聲無息——諾拉已經把晶核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然後好像非常舒適地打了一個飽嗝,重新飛到了巨人的上方。

    整個天空之中——如果這能夠被叫做天空的話,全是低垂的,鉛黑色的滾滾濃雲,沼澤和乾枯的樹枝,佈滿了另外的一切彷彿毫不相關的佈景,昭示著這裡永恆的黑暗、壓抑和沉重的死亡。

    仔細看去,空中漂浮著的諾拉,是一個奇異的小小人形——看起來身體只有普通孩童一般大小,全身覆蓋著純黑色的、奇異的全身鱗甲,把所有的肌膚都遮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銳利的雙眼。

    那是一雙血紅色的雙瞳,瞳孔的最深處的目光,就猶如血海汪洋一般,湧起了無數的血腥無比的波濤和浪花。

    這眼神是如此的冰冷和深寒,就好像人世間最冷淡、最殘酷、殺戮最深重血腥的地方,所醞釀、包涵的殺機和寒意,都能從其中尋找得到,然後毫不留情地把所有溫馨的情感擊得粉碎。

    諾拉的背後,是一對詭異而龐大的翅膀,這翅膀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和那小小的身軀,完全不成任何比例。但這翅膀,看起來卻非常有力而沉重,不斷緩慢而堅定地扇動著,捲起一絲絲異常微弱、異常細小的黑暗氣流。

    翅膀的顏色,一面是完全純淨的、潔白得如同嶄新床單一樣的純白色,就好像天界裡最神聖的、沒有任何斑點和污穢的天使羽翼一樣,聖潔的使人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尊敬之情,完全不會生出任何不敬的褻瀆之心。

    但是在這對翅膀的另一個,卻是完全相反的、如同被最厲害的油墨所浸染的烏黑,就好像世界上所有的黑暗都匯聚在一起,完全無法分清其中的任何異動和聲響。那黑色是如此的純正而陰鬱,彷彿能夠吞噬一切的白晝和陽光。

    於是,這個小小的人影背後,那對奇異的,對比鮮明而顯眼的翅膀,就如此突兀而直接地展露著,暴露在充滿著血腥和死亡氣息的世界當中,彷彿與周圍的一切景色,都全然不搭調,孤立地矗立其中。

    翅膀的一面是殺戮滿身、最沉重壓抑的黑暗;另一面則是白色神聖,清理絕俗的陽光。而它們的鏈接部分,竟然完全看不出任何蹊蹺或者不合情理、不自然的地方。天使與魔鬼,竟然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諾拉的手中,提著一把與那小小的身體,完全不相稱的、碩長無比,看起來沉重異常的金屬製黑色戰槍。這把戰槍非常巨大——尤其是和那小孩子一般、漂浮在半空的諾拉身體相比較的時候。

    甚至使人十分懷疑,那黑色鱗甲下的小人,是究竟如何能夠把戰槍提得起來,幾乎就像是在做著一場夢。剛剛解決了一個難纏的強力巨人,諾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血紅色的瞳孔,略略向下偏轉,略帶關注地望向了殘酷而喧囂的戰場。

    自己手下無窮無盡的死靈生物軍團,幾乎是毫無阻擋能力,被那些強悍的骷髏們,以非常快的速度剝成了碎片。空氣中到處都是胡亂飄蕩,號哭怒吼的死亡靈魂。

    只不過現在,諾拉已經沒有心情和時間,去重新收集和凝聚這些靈魂了——君王的城堡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一直以來嚮往的東西,就這樣直接出現在視線之中,已經讓這副沉寂了數百年的身體,發出了微微的興奮和顫慄。

    被一些小小的嘍囉絆在了這裡,而且竟然還很難突破,實在是在考驗諾拉那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耐心。

    「嗖!……」一聲乾脆而利落的輕響,諾拉的身軀再一次畫出一道長長的殘影,消失微微扭曲的空間裡。

    那淡淡的、告訴移動的殘影,不斷在另外剩餘的一個巨人身邊,以疾馳一樣的速度飛來飛去。

    雖然兩個人身體的對比,就好像一個大象、與另外一個圍繞著它不斷舞動的小小蒼蠅一般懸殊,但是那倖存的一個巨人,還是異常緊張和認真地,防備著諾拉的突然襲擊。

    因為從剛才的情形來看,諾拉這個小飛蟲一樣不起眼的小傢伙,竟然有著不可估量的強大的實力——如疾馳殘影般變幻不定,飛速移動的身形,於腐朽的空氣中劃出一道道長長的空切裂口,似乎還閃爍著微微的火花,讓平整的切口沒有完全消散,暴露在空氣之中。

    如同疤痕一樣佈滿了空氣裡,往往前一條直線還沒消失,馬上,另一道影子已經接著從中穿梭而過了。諾拉整個人如同紛飛的翻花蝴蝶一樣,靈巧而炫目地飛舞著——也不知道是在炫耀自己不可思議的速度,還是當真在尋找著有可能成功的可乘之機。

    只是剩餘的那個巨人,心中已經慢慢地,湧上了一絲淡淡的恐懼——儘管作為黑暗深淵中,君王所培養出的戰鬥生物,本來「恐懼」這個詞是完全不會存在於它們的腦海裡。

    但是在今天,這個沒有什麼自主思想和意識的巨人,此刻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種叫做懼怕或者猶豫的詞彙。只因為剛才,諾拉那驟然間增強的,猶如真正的「君王」一般強大的氣勢時候,終於被徹底折服了。

    巨人的詞典裡非常簡單,「強悍」的霸氣,就是它所尊崇的唯一選擇,只有強者,才能擁有、命令、和使它們臣服。

    而諾拉在方纔那一瞬間,舞動黑白雙色的巨型雙翅的時候,已經完全不是「強悍」可以形容的了——那是一種只有長時間位於上位的君王和強者,才能夠具備的、與生俱來的氣質。

    只是,它這片刻的猶疑和失神,怎能瞞得過諾拉敏銳的靈覺?諾拉抓住這巨人氣勢微洩的一刻,完全挺起了小小的身軀,把手裡那碩長的巨大黑色戰槍,猛然間投向還略略有些愣神的對手!

    「喀拉!……」一聲清脆而悠長的響聲,在空曠的地面上清脆地響起,那前一刻看起來還不可一世的巨人,這時候竟然已經雙膝完全折斷,被那巨大的黑色戰槍,擊得完全碎裂成紛飛的殘片!

    諾拉發出一聲清厲的長嘯,飛速掠向倒下的巨人的身體,純黑色鱗甲覆蓋的手臂,直直伸出到巨人的身旁——竟然是想要要直接活生生剜出裡面的能量晶核!

    「呼呼!……」突然之間,一陣呼嘯而淒厲的風聲,從不遠處那君王所居住的城堡裡,毫無預兆地緩緩吹出,吹向了正在混戰的死亡生物軍團方陣。

    「啪啦!……」諾拉剛剛就要接近那巨人倒下的、不停扭曲和翻滾的身體,驀地受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烈而無法阻擋的巨大風暴衝擊力的波及,極為狼狽地向後翻滾而去。

    那對一黑一白的翅膀,這時候就顯示了巨大的優勢,在狂亂扭動的風暴亂流中,不停地「忽閃」「忽閃」撲動不停,捲起了對流的點點颶風暗流,穩住了像浮萍般飄搖不動的身形。

    可是下面那些激戰正酣的死亡生物,就沒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和運氣了。猶如最強勢的颶風風暴,突然間的侵襲,所有死靈生物都被刮得後退數步,引起了擊打的騷動和混亂。許多沒有準備的、或者實力弱小的,居然當場被吹散成骨架碎末,或者被混亂的怪物潮水,踩踏得神魂俱滅!

    「卑微的生靈啊!我已經提醒過你了,為何你要如此執迷不悟?!」一聲猶如巨雷一樣洪亮和威嚴的巨響質問,從那高大的城堡深處,帶著無法掩蓋的怒意爆發出來:「你竟然是靠著吸取死亡生物的能量晶核來獲取力量,這怎麼能符合真正強者的尊嚴?」

    「尊嚴?」諾拉穩住了身形,盡量做出一幅游刃有餘的樣子,緩緩地拍動著那副巨大的翅膀,反問道:「你告訴我,你們這些所謂的君王,又有什麼尊嚴?整日苟且偷生地活在狹窄的城堡之中,只為了守護那虛無的存在,難道,這就是你們成為至強者一聲的意義?」

    那猛烈到極致的颶風,並沒有連續不斷地襲來。也不知道是施放者手下留情,還是身體的消耗實在太大,無法承受第二次的連續施放。

    那城堡中的君王,只是悠長而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對諾拉說道:「我已經思考過你所說的話。只是,這並不能成為放任你的理由換原因。君王是這世界裡最高的存在,自然有自己所必須遵守和堅持的東西,每個地方都有其固有的規則,才能正常運轉下去,這規則,是不可能改變的。」

    「倒是你!」君王的聲音略略拔高了一點,厲聲說道:「你這個異樣而固執的存在啊,你既然有著無可估量的未來和靈覺,為何一定要與我們分個你死我活?這是你最不明智的選擇,何況你只是為了另一個位面的一點小小的事情,啟迪石豈能向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說被收集就被拿到?難道只為了你自己的本命法器,就可以置一個位面的生死於不顧?」

    諾拉一言不發,只是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城堡,仔細傾聽著君王威嚴的音調,血紅色的、如同汪洋一般浩瀚的瞳孔,幾乎連眨都不眨,內裡全是無盡的冰寒和陰冷。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道:「這個位面的生死,與我有什麼關係?我說過了,已經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至於啟迪石的問題,我已經在另一個位面安插了自己的代理——我最強的死靈武士,我相信他能夠收集到啟迪石。我的本命法器,必然可以得到重塑,現如今,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其實諾拉這時候已經偷空觀察了另一個位面的情況,羅伊在「溫迪神殿」開門失敗以後,居然遇到了如此大的變故,也讓諾拉開始心急如焚起來。

    「卑微的生靈啊!……」君王的聲音再次響起,彷彿看透了所有的廢話已經無用,於是沒有之前隱約的客氣和勸阻,全是不可抑止的森寒和怒意:「你實在太過不可理喻了,我親自與你說話,你還如此不識抬舉。剛才的那陣颶風你也看到了,也感覺到了,為什麼一言不發?你以為憑你現在的程度,可以對我造成任何威脅嗎?我如果再來一次颶風,你那可笑的所謂軍團,還能剩下什麼?」

    「呵呵……你這傢伙,還真有意思。」諾拉冷冷地笑著,不屑一顧地說道:「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你們君王在這個位面裡,當然是不可褻瀆的、強大的存在。可是今天,我大概是運氣太好,竟然遇到了你。」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你不是受到了莫名的波及,就是其他傷害,反正現在,你完全是處於一個低潮期。在那城堡裡,厚重的門後施法,我想你已經非常費力了。如果沒有猜錯,你已經再也沒有辦法,再次施展這颶風攻擊了!」

    沉默。

    城堡中是異樣的沉默不語,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死靈生物,被諾拉和城堡中的君王霸氣震懾得無法動彈,只能呆呆站在原地;而君王手下的拼合骷髏,也因為沒有接到直接的指令,陷入了短暫的休息和停滯之中。

    看來這一次,諾拉是完全猜對了,君王方纔那一下已經是耗費了極大的精力,絕對是已經無以為繼。半晌,才發出了無奈的歎息:「你……你用這種違背位面規律的方法,來短時期積攢能量,又妄圖把位面與其他空間產生共鳴,只為了重塑你自己的本命法器,這種行為,絕對會被黑暗之神所譴責!你再不停止,面對的將是你無力承擔的可怕後果!」

    諾拉冷笑一聲,心裡十分清楚,這個君王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力量彷彿受到了限制,正處在類似於虛弱期的時刻。這對於自己來說,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理想消息。於是他再不猶豫,黑色戰槍劃出一道巨大的光弧,瞬間把還在愣神的拼合骷髏群,擊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缺口殘骸!

    而下一刻,諾拉已經閃動到在地面翻滾不停的巨人身旁,把鱗甲覆蓋的小手,猛地插入了巨人的心臟!

    「噗通!」「噗通!」那金黃色的、蘊含著無比能量的晶核,還在不停地跳動、掙扎著,彷彿是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十分不甘。可是,這一切的反抗,終於沒有任何的結果——在下一刻,晶核已經重新融入了諾拉的體內!

    爆炸一般的巨大能量聲浪,喧囂震耳地擴散開來!諾拉的身體彷彿暴漲了數寸,整個身體發出幽深的黑色弧光!

    而諾拉手下的死靈生物們,彷彿也受到了力量的加成,重新振作起來,發出胡亂而喧囂地吼叫,向著面前城堡那高深的大門,蜂擁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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