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殘照。
陳野家的木屋之內,幾盞幽幽的燈火把屋子照的分外溫馨和諧,當然,實際上是否和諧便不得而知了。
六個人環坐在圓桌之前,交談甚歡。除了陳野、顧幽蝶、陳越雲、小巫主之外,還有一名中年美婦,想必便是陳野的母親。美婦大概三四十歲,一身月藍的粗布衣裳卻遮掩不住傾城之色,現在雖然韶華不再,卻更添了一份人婦獨有的風韻。此刻正眉眼含笑的給一旁的顧幽蝶夾菜。
顧小幽旁邊坐的便是換了一身乾爽衣服的陳野。而此刻的陳野正怒視著坐在對面的小巫主,一邊惡狠狠的用力咀嚼,估計多半是把口中飯菜當做小巫主來出氣。
對面的小巫主和陳野之間空出一個位子,卻是不知為誰而留。而此刻的小巫主正在和一旁的陳越雲交談甚歡,不住的讚賞菜餚的美味,卻是連看都不看陳野一眼,完全把陳野那殺人的目光當做空氣一般。而且彷彿在故意刺激陳野一般,小巫主時不時的和顧幽蝶說笑兩句。陳野看著顧幽蝶一臉羞澀的模樣回答小巫主的問題,簡直把小巫主當做偶像一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忌憚小巫主的身份和實力,陳野早就撲上去咬死這個妖孽了,只好在一旁繼續寂寞的臆想。
就這樣持續了大概一刻鐘左右,陳野家的木門便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年紀比陳野略大,赤裸上身的英武少年。劍目星眉,氣宇軒昂,眉宇之間更是有一股傲然之氣。裸露的上身並無太多肌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和諧的美感。
「啊!」顧幽蝶尖叫一聲,轉過臉去,下意識的靠在陳野的肩膀上。巫族之中雖然民風開放,但顧幽蝶顯然還不能接受。
那少年也沒想到家中居然還有別的女子,也是楞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美婦見少年進來,微笑著埋怨道:「阿星,還有客人在呢,還不快去換身衣服。」
少年連忙點頭轉身進到內室,片刻之後一身青衣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哥,快來坐這裡。」陳野見少年出來後,一直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笑著招呼少年坐到他旁邊來。
少年也回了一絲笑容,在陳野的旁邊坐了下來,而後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陳越雲。
陳越雲笑著對小巫主說道:「這是長子,陳星。阿星,這位是小巫主大人。」
陳星聽見「小巫主」三個字明顯的一驚,片刻之後便回過神來,站起身來,衝著小巫主施了一禮才再度坐回去。
小巫主輕笑一聲,慢聲說道:「陳星,巫靈系,木族少年戰神。三年前的巫術大會上,力壓群雄,惜敗於金族古煌,取得榜眼。」
陳星臉上並沒有想像中的得意之色,反而沉下了臉,顯然是小巫主口中的古煌觸動了他的痛處。
陳野拉著陳星的衣袖說道:「哥,這位就是我時常和你說起的顧幽蝶。以前小蝶來咱家的時候你都不在,今天總算見到了。小蝶,這是我哥。」
陳野身邊的顧幽蝶聞言抬起頭,衝著陳星嫣然一笑道:「小野經常和我說你,說你是他最佩服的人。」顧幽蝶說罷似乎又想起了剛才尷尬的一幕,玲瓏的俏臉上浮現出一絲嫣紅,平添了三分媚態。
陳星看著顧幽蝶美麗出塵的面龐,眼中有一絲光芒,一閃即沒。陳星注意到顧幽蝶臉上的紅暈,知道她肯定是想起剛剛的情形,也不多說,只是淡淡的說了聲過獎。
「哥。」陳野突然叫了一聲哥,便伏到陳星耳邊悄聲說著些什麼,而且時不時的瞄一眼小巫主,多半便是和他有關了。
「小星、小野趕緊吃飯。」陳越雲輕聲喝道。陳野朝著父親一吐舌頭,便不再說話,埋頭吃飯。倒是小巫主看著陳星,嘴角浮現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
片刻之後,陳星率先吃完,打了個招呼便走出門去,看樣子多半是去修煉巫術了。而隨後吃完想走的陳野被顧幽蝶一把抓住,讓他陪著自己。無奈陳野只好無聊的坐在仇人小巫主的對面,在腦海中臆想怎麼折磨小巫主打發時間。
半個時辰過後,小巫主終於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碗筷,由衷的讚歎道:「嫂夫人的手藝真是一絕,我看何止是冠絕木族,放眼巫族之內,能和嫂夫人媲美的人也找不出幾個來。大哥巫術修為在巫族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看來真是天作之合啊。」
中年美婦微微一笑,風情萬種。
美婦看了一眼無聊的陳野和早已吃完不好意思離場的顧幽蝶,突然說道:「小野,帶著小蝶去外面走走,順便送小蝶回去吧。小蝶一個女孩子家,回去晚了畢竟不好。」
顧幽蝶略帶感激的朝著陳越雲點了點頭說道:「陳叔叔、陳阿姨,我告辭了。」說罷,又朝著小巫主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小巫主大人再會。」
陳野心裡暗自罵道:「這個死妖孽,小蝶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才好。」當下狠狠的瞪了小巫主一樣,拉著顧幽蝶的小手離開了屋子。
陳野出來一看,夕陽已經快完全沉下去,東方隱隱之中一輪新月已經悄然掛在枝頭。大地之上一片靜悄悄的白。
拉著顧幽蝶一路走去,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陳野也不害怕,倒是蠻享受這種兩個人獨自在一起的感覺。
夕陽沉沒,新月如勾。陳野看著兩個人的影子由短變長再由長變短,兩個人影子時不時的交織在一起,彷彿從未分離過一般,頓時心情舒暢,下午在小巫主手上受的屈辱也變得無足輕重起來。陳野本就不是一個注重勝負的人,只是當時為了顧幽蝶才強裝大俠。現在看來顧幽蝶似乎沒有在意陳野的失敗,還任由自己牽著小手,更何況當時的對手是小巫主,那勝負便愈發無關緊要了。
當然,陳野對小巫主的討厭還是不會改變的。
一路上陳野只感覺神清氣爽,等到了顧青木的小木屋的時候,陳野才發現本來很長的一段路就這麼走完了,這才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看著顧幽蝶進去之後,一個人慢慢的循著原路走回家去。
沒了顧幽蝶的陪伴,剛剛一直握著佳人柔荑的右手總感覺空空的,有種失落感。回去的路陳野只感覺奇長無比,好不容易看到寨子中那些閃爍的燈火,突然湧上一股溫暖的感覺,陳野抬起頭看了看清亮的新月,加快了腳步向著自己家的那盞燈火走去。
陳野走進寨子,寂靜的道路上沒有一個人影,那塊種滿了毒草的田地在月光的照耀下彷彿退去了浮華,一個個展現出一股寧靜的美。陳野正一個人享受著剛剛的那股溫暖,突然發現那眾多毒草毒花之中赫然有兩個人影佇立。兩人都是黑色長袍,彷彿已經融入了夜色之中,若不是陳野眼神頗好恐怕還發現不了。
陳野心中一緊,莫不是有人來偷花?這裡的每一株花草都珍貴無比,根本不能以金錢來衡量。陳野見狀連忙貓著腰偷偷走近,無比敬業,就差沒有在地上匍匐前進了。
再走近一些,倆個人的談話聲便隱約的傳了過來。陳野側耳細聽,居然是父親和小巫主那個妖孽。陳野心下好奇,難不成小巫主要對父親不利?亦或是小巫主來偷花草被父親發現了?陳野突然一陣激動,恨不得父親和小巫主立刻打起來。可惜離的太遠,聽不清具體內容。陳野心下權衡一下,終於好奇心佔據了上風,也不怕被妖孽發現,便偷偷爬了過去。趴在一群毒草之間,靜靜的聽著二人的談話。
二人似乎已經交談了許久,但是一直都是在談天說地,除了一些修煉上的小心得之外,便是這夜晚的景色。陳野心中暗自著急,心想這兩個大男人,賞個景色居然還跑到這麼個凶險的地方,當真都是妖孽。
談了片刻之後,似乎沒什麼話說,兩人便都陷入了沉默。陳野心下失望,以為妖孽就這樣回去了。不料沉默過後,終究是陳越雲先開口說道:「小巫主大人,不知為何今晚肯賞臉在在下家中吃飯?」
小巫主道:「當然是為了嫂夫人的廚藝而來。」
「大人,當年的交情往事不提。現在你的身份不同,小巫主是整個巫族的未來。你今天貿然來到木族,和我走的這麼近。這事若是被白世昊他們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陣非議。」
小巫主聞言,皺了皺修長的劍眉,口中輕蔑的笑道:「呵,白世昊那群人。知道又怎麼了,老師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白世昊這個人。」
「大人,你是聰明人,你的一舉一動某種程度上代表了整個巫族,我不相信你會想不到這一層。說吧,找大哥有什麼事。」
小巫主眼神一暗,身上那股飛揚的氣勢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落寞。小巫主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大哥,多謝你當年在絕陰之地救我。這麼多年了,礙於身份,我一直沒敢來找你,現在真的生分了麼。」
陳越雲聽到這句話,也是一陣苦笑道:「現在不比以往,你我說話自然要小心一些,沒準附近便有人偷聽你我說話呢。」
陳野聽到這裡不禁大吃一驚,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想這如何面對,卻聽小巫主說道:「呵呵,這附近是大哥你的地盤,金族那些人的手腳還沒這麼長。」說罷有意無意的看了陳野藏身的地方一眼,而後彷彿沒發現一般,把目光移開來去。
「大哥。今天來,其實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和大哥說。」小巫主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深沉,口氣也凝重起來,不再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陳越雲感覺到了小巫主話裡的不尋常,眉頭微微皺起,說道:「怎麼了,是關於巫主的麼?」
「唉,果然還是瞞不住大哥你。那看樣子其他四族的族長也能猜得到了。」小巫主又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老師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