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失望
多年的苦心栽培，他一定想不到，她連跟他告別都沒有，就嫁去了北方。
送親隊伍一路向北，暮子妍本以為，北方剛剛經歷了三年戰爭，入眼的一定是一片蕭條。
可是，直到她抵達了北方的第一座城池之時，她才知道她錯了。
這裡的一切，竟是那般的井井有條，絲毫沒有剛剛經歷過三年大戰的跡象。
而隨著與尉遲府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心，也總是忍不住開始緊張和不安起來。
她不知道，她即將面對的，會是怎樣的生活。
但是，她卻早就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她有生以來很可能面對的最困難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距離從凌天王府出發已經有二十二天了。
這天，送嫁隊伍終於抵達了尉遲府門口。
讓暮子妍感到意外的是，尉遲府的人，並未多說什麼，便將他們迎進門去。
只是，預期之中的，沒有拜堂，也沒有洞房花燭。
她蓋著紅蓋頭，被人領進了一間房內坐了下來。
而後，那人便離開了去。
她一個人坐在這裡，一顆心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面對的，會是什麼。
畢竟，尉遲隆裕既然能夠一統北方，此時他也一定知道了嫁過來的人不是小萱。
那麼，他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此時此刻，暮子妍心中充滿了忐忑。
週遭一片寂靜，彷彿她不安的心跳聲都能夠清楚聽見一般。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不適應，卻又不得不故作平靜的雙手交織在一起，安安分分地坐著靜靜等待。
尉遲府大廳之內，尉遲隆裕和尉遲行父子兩人此刻都坐在大廳裡面，二人皆是面色嚴肅，眼中滿是沉重之色。
「唉……裕兒，你還不快去看看嗎？打聽了這麼久，暮建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難道你就不想知道？」
沉默良久之後，尉遲行方才深深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這話語中的無奈，非常的明顯。
自從他們得知了凌天王府同時答應了兩邊的提親之後，便一直千方百計打聽這其中的蹊蹺。
可惜的是，自那之後，整個凌都都進入了戒嚴狀態，就更不用說凌天王府了，那裡的戒備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至於，他們派去的人，傳回來的消息，都是查不出什麼來。
而表面上看去，凌天王府也並沒有什麼大動作。
只是十分誇張地籌辦喜事。
尉遲隆裕聞言，一臉不高興地點了點頭，而後便站起身來，準備去看看。
臨走之時，他腳下步伐微微一頓，口中話語極為狠厲地說道：「父親，若是今日嫁過來的女子不是暮子萱，那麼，今日之恥，他日必報。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攻下魯國，作為娶她的聘禮。」
話落，不待尉遲行回答，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這話說得字字鏗鏘有力，其中的決心自是不言而喻。
而尉遲行則是坐在椅子上，沉重的臉色在聽到他這話之時，眼中閃現出一抹複雜之色，目光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攻下魯國，談何容易？
即便他野心勃勃這麼多年，一直想要一統北方，卻也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要攻下南方那泱泱大國。
而裕兒，如今生了這個心思，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這邊，暮子妍坐在房間裡，等了良久，仍是沒見半個人影。
她難免心下猶豫，要不，自己把這紅蓋頭給揭了算了。
反正也沒拜堂，那他和尉遲隆裕就不算夫妻。
別的不說，光是想想，她也覺得，尉遲隆裕一定不會過來看她了。
可是，轉念一想，萬一他要是過來了怎麼辦？
要不，再等等看？
如此想著，她終究仍是沒有動作，靜靜地坐著等待。
出乎意料的是，沒過多久，她便聽到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從來人的步伐傳來的聲音中聽起來，他的腳步邁得又大又快，顯然不是女子。
她心裡頓時一緊，比之先前還要緊張萬分。
不知道，下一刻，她將面對的，會是什麼？
直到，那腳步聲在門口停下，她聽見「嘎吱」一聲推門聲，那沉重急促的腳步聲瞬間放緩，慢慢地，慢慢地，來到她的面前。
她幾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正居高臨下地負手站立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俯視著她。
並且，她更是十分肯定，來人，必定是尉遲隆裕本人。
一顆心，越發「砰砰砰」地快速跳動起來。
而她卻強自壓抑著，生怕被人聽出什麼動靜來。
直到，她透過紅蓋頭下方，看見一隻大手，從他身後伸出來。
而後，在半空中微微一停，似乎是在猶豫什麼。
半晌沒動，之後，方才似下定決心一般，突然間伸出食指來輕輕一勾。
暮子妍只覺得眼前的一片紅色一瞬間消失不見，抬眼之時，已是見到一片光明，還有一身穿銀白色長袍腰束錦帶身材高大的男子站立在自己面前。
此時此刻，她難免有一瞬間的茫然無措。
稍許之後，方才緩過神來，抬眼看去。
入眼的男子，此刻也正低著頭朝她看來。
同三年前一樣，他有一張極為俊朗的臉龐，只是，現在看起來，他的臉部線條比之三年前越發顯得剛毅成熟了幾分。
身高，似乎也比之前更高了一些，但差距並不算大。
最主要的是，他那雙深如寒潭的墨色瞳仁，此刻裡面先是閃過一絲濃濃的失望之色，隨之而來的便是驚異。
見此，她心下不由漏跳一拍，來不及探究他的失望從何而來，便忍不住暗自苦笑，是啊，有誰看了她這張臉，會不受到驚嚇呢？
畢竟，現在她並未戴面具啊。
當然，不是她不能戴，而是她不願意戴。
她只是想，用自己現在最真實的面容，去面對他。
雖然，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以見得到他。
可如今真的見到了，她又對他的反應難免有些失望。
他果然跟其他人一樣，都被她這張臉給嚇到了。
眼見著暮子妍眼中露出一絲極不明顯的受傷之色，尉遲隆裕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不妥。
他連忙收起眼中的驚異，食指輕勾起她的下巴，雙眼定定地看著她。
然，這一次，他卻是只盯著她完好無損的左半邊臉龐看了半天。
暮子妍見他如此，自然也是同樣直視著他。
可即便如此，兩人四目卻是並沒有交匯點。
直到，他們的目光相撞，視線相交，尉遲隆裕和暮子妍心中皆是微微一震。
尉遲隆裕是因為她不僅僅是那半邊完好的容貌，就連這雙眼睛中透出的神采都跟暮子萱一模一樣而覺得震驚不已。
而暮子妍，則是因為從他那雙眼中，只看到一片冰冷，全不似三年前那個溫和帶笑的年輕男子。
他變了，她心中得出結論，三年的的時間，他早已經不是當時初遇時的那個他了。
而他，則是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好像……」
與此同時，目光卻仍是盯著她那完好的半邊臉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