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平添一筆()
祝成終於首肯讓英台隨李申和李婷一同前去參加「武林大會」,英台自然高興不已,然而祝成雖然給她足夠的盤纏並讓金靈兒陪她同去,卻與她立下了規定:若自己派人召至,便要立刻趕回。英台自然是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下來,於是揮手告別而10年一次的武林大會,這次的集會地卻定在了吳興。
「爹爹,為何我們要去吳興郡參加武林大會呢?」李婷在行進的馬車裡望著李申問。英台和金靈兒聽後也望著李申等待解答。
「這」李申一愣後馬上笑著對她們笑著說:「因為吳興景色秀麗,風土怡情,你們去後定會玩的很開心的」
「哦?!那我們一定要好好玩耍一番,總算不虛此行了!」李婷聽後欣喜的說。
然而英台卻望著李申說:「師父,不是爹爹說朝廷組建了「北府軍」麼?」
李申聽後一頓,隨後便說:「嗯眼下卻是動盪不安,四處皆有病患而朝廷組建北府就是為了北伐,這支北府軍已經經過多年訓練,堪比御林如此,我晉朝就有望師父失土了!」
「哦?!只望這天來的更快些!」英台驚喜的說,眼神中透出了迷離的神色。
李申看見後心中便暗歎一聲,自己又何嘗不是盼著見到這天,每每聽祝成提起天下大勢便禁不住一陣陣的歎息:祖公北伐未成全功身先死;桓符子的北伐又在謀取私位而終不得九錫;眼下有賢相謝公當政,總算可以見到一線希望,但秦國王景略雖已於兩年前病死,但顧其一生建樹,慕容道明雄才如此卻也只能因內忌而走,在燕國慕容恪死後終助秦王滅掉了燕國。同時漸漸吞食了周別的涼,代等國,北方已基本完成了統一,眼下秦軍士氣高漲,只待南渡長江晉室偏安江南,轉眼間才發現已經深陷孤境,已是唇亡齒寒,不得不進行防禦,故而有了謝幼度所組建的「北府強兵」。但晉室到底能不能憑天險得以保全,尚難預料。而自己此生能不能見到晉室一統天下,卻也無從可知
李申想想不覺的煩悶,解開車帳問隨從道:「現在到何處了?」
「到會稽郡了!」隨從側目應了一聲。
李申一聽突然想起了梁起,便對他說:「好,到會稽郡歇息一陣,我們去梁府。」
隨從一聽馬上問:「去那裡做什麼?」
「去見我的結義兄弟。」李申緩緩的說。直讓英台她們三人一愣。
「哦,好的!」隨從應了一聲便趕車徑往會稽郡去了。
李申聽後便衝著她淡淡一笑說:「嗯不錯那是爹爹年輕時結交的結義兄弟,想必你娘親告訴過你,我是大哥,「刀尊」的宋掌門是二弟,而這位曾為江陵太守的梁大人則是三弟了不過你從未見過他的,這次就順便帶你去見見你的義父」
「哦?那他為何不來看爹爹和娘親呢?」李婷疑惑的望著李申問。
「這呃」李申頓時不知該說什麼了。
英台此時卻開口了:「是因為我的八哥我曾聽爹爹說過『我們祝家自此之後不再踏入梁家之門!』既如此,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去見梁大人吧。」
「這唉,好吧!」李申聽後輕歎一聲點頭同意。李婷恍然記起了那日餐桌之上祝成酒醉後的樣子,隨即一想也就似乎明白了過來,沉默了下去
除了金靈兒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以外,車上每個人的心情都平添了一種沉重。英台透過窗紗望向窗外,車輪捲起的黃沙瀰漫了車後的路,應是只有微風的緣故。馬車的晃動聲帶著彷彿帶著一種哭訴,有彷彿在預示著此行的坎坷。遠處晨霧未散,旭日的光輝還難以觸摸到深山被籠罩後的迷幻般的影子,四周彷彿有些沉靜,不像是早晨,而像是黃昏一般了。和風如同纖手一般的撫摸著她的臉,讓英台有了些許的慰藉,但突然入眼的路旁的一棵枯樹卻褪盡了本該有的綠衣裳,換上了一片焦黃,與土地一般的深沉。枯枝上有一隻烏鴉在陣陣的叫著,彷彿昨夜遇見了戰火燃燒的情景,讓人心情散亂,將一直以來的歡快舒暢心情都改變了。走著走著,這晨霧就繚繞了車的四周,路已經依稀了起來,只能見到近處,遠處全是一片蒼白,讓人的眼睛感覺到了無力本該是已經故去的人,為何將怨恨集結在後世身上,讓她們背上那麼沉重的包袱上路?她當然也很希望見到自己的八哥還活著,那樣母親也許就不會離開自己了,但即使如此,事實上兩位至親已經永遠的離開了,她又能做什麼呢?父親的心結始終沒能打開,應該是因為他對母親和八哥愛的很深。可是,他們終歸還是離開了她和父親,而她自己卻仍然長到了現在,並且這些年她也沒有刻意的感到過孤獨和缺失,因為身邊還有那麼多活著的人們給了她莫大的信心,父親,李婷,金靈兒想著想著,當英台定一下神後,就發現車輪聲依舊滾滾向前的流淌著輕快的激奮之情,車身後雖有黃塵,卻也在漸漸的落定。而眼前的迷霧,也終將散去。隨著車輪向前,前路必將會清晰起來,此刻,英台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彷彿望眼欲穿,已經見著了前路真是:往事如霧未散盡,今朝如縷結心頭。黃塵身後將落定,行路眼前會放晴。
馬車行至中午就到了梁府門外,這時候梁府的家丁就迎了上來,李申帶著李婷下車望著上前來探問的那個梁府的家丁說了一聲,那家丁臉色突變,馬上躬身行禮,將兩人請進。
英台望見金靈兒還在車上便問她:「靈兒,你何不隨他們同去?」
「英台姐,我本是老爺收養,被她視為義女,而今老爺有令,我又何敢違背。不若就在此陪你吧!」靈兒輕聲說道。
英台一聽便輕歎一聲,隨後望著她舒心一笑:「好,我們就在此等待師父他們回來吧!」於是兩人同坐於馬車之上,靜聽著過往的聲音
此時李申已經帶著李婷到了梁家大廳之內,不久就看見了梁起匆匆趕來。
「啊!大哥!」梁起驚望了李申一眼說。
「哈哈!三弟,多年不見你好像沒多大變化啊!」李申上前望著梁起笑著打量著他說。
「嗯呵呵,大哥見笑了哦,你身邊這位莫不是令千金?!」梁起一眼就發現了李婷後馬上驚呼一聲。
李申一愣後便笑著說:「不錯,三弟,正是小女。」
「嘖嘖真是長的與她的娘親一般模樣啊!」梁起笑望著李婷說。
李婷馬上回禮說:「讓義父見笑了。」
「哎?你的雙親都與我有結義之情,今日見得到你,也委實令我感到高興呀!」梁起笑著說著就聽見內室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爺,山伯又不見了!」眾人循聲驚望過去就見到了趙薈。趙薈一見李申頓時停住了腳步,見有客人後就馬上就趕上前來行禮。
「賤內趙氏見過這位老爺!」薈兒望著李申微微行一禮。
「哎?你是第一次見他,可不是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他便是我的結義大哥,李大俠!」梁起趕忙糾正。
趙薈聽後馬上一怔,:「賤內眼拙,為識得大哥高足,請勿見怪!」
李申聽後邊朗爽的笑著說:「弟妹言重了,無妨。」
於是四人相視一笑,趙薈突然記起來剛才的事,馬上對梁起說:「老爺,給山伯教書的先生說山伯又不見了!」
梁起聽後臉色一變說:「哼,劣子無理太甚!」正要前去就被李申攔住:「三弟莫要生氣,只恐是令郎有事暫且離開了片刻,想必不久就會回去了我們多年不見,怎能不相敘一番?」
趙薈一見梁起動怒也馬上上前附和著說:「是啊,老爺,想必山伯是一時貪玩,不多時便該回去讀書了呃來人啊,讓廚房上桌酒菜,為大哥接風。」
家丁聽後馬上下去張羅了,李申此刻便拉著梁起坐了下來,梁起只好同桌而坐,怒氣漸漸消散。
此刻李婷突然內急,便請告梁起,梁起便讓侍女陪她去了茅廁,一路上李婷不敢多望,只低著頭往前趕路,不想卻在此刻與一人撞到了一起。李婷驚望抬頭後,就見到了一個俊逸清秀的男子手持一個玉墜站在自己的面前盯著她問:「姑娘是何人,為何行走的如此匆忙?!」
李婷本以為那男子會道歉,不想是反問,自己當時心中也不禁有些怒火中燒:「你又是何人,撞到了我還不道歉?!」
「啊?方才明明是小姐你低頭行路與我撞到了一起,我在看花被你一撞差點跌倒,我那扇子已經飛出牆外了!你怎能反誣是我撞了你?!」男子盯著她問。
這時候就聽見旁邊那個侍女說:「公子息怒,我去幫你將扇子尋來,老爺在找你,快些會書房讀書去吧,夫人要來了」
男子聽後一愣,便對那個侍女說:「有勞妹妹,請務必找回那把扇子。」隨即轉身匆匆離開。
「唉?你!」李婷衝著他遠去的背影惱怒的漲紅了臉,而自己也恍然明白了:眼前這位就是梁府的公子!而他手中的該是扇墜了。想來剛才應是被自己一撞的緣故那扇子已經飛出牆外了。再看時,侍女已經匆匆走出了府門
這個時候,英台與金靈兒正同坐於馬車之內,正值中午,難耐熱氣,便走出馬車外透口氣:她環視第一次來會稽郡,只見巷內人流過往,老者稚子在不遠處觀望,婦人大漢匆匆而來卻都在此緩緩而過,望著英台眼神失色了一般。望見梁府在前,自是再添一種敬意,以為是梁家貴客,於是微笑示意後便趕緊離開。英台見後便感到梁大人定是盛名遠播,心中也委實被此處的繁華所吸引。
正舒爽之間便聽到英台嬌呼一聲,一物似是從天而降,砸在了她的頭上。英台不顧金靈兒驚愕的眼神往地上一望,便看見了一把半開的扇子。宣紙為面,上有光景可見,於是馬上俯下身拾了起來,打開一看:畫面淡漠灰塗,示以夜色。有兩人行雲空中,男子吹笙卷左,女子奏蕭卷右,眉目之間,情深可見。足登雲彩,好一個笙簫和鳴!半月掛在上空,有如知音一般的傾聽,空中景色凝滯在此,四週一片幽美,雖是繪空缺不失單調,只讓四處有若虛置,羨煞了凡塵。
英台隨即目光下落,就看見了一行小子:弄玉夢中兮,夜逢蕭史。笙簫和鳴兮,現於真情。大愛流玉兮,情可留史,夢中行雲兮,月星自回。
英台輕頌一遍後,便恍若失神了一般,金靈兒一見馬上上前用手輕輕的碰了她一下:「姐姐,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英台剎那間回神過來說:「卻不知這把折扇是何人的」
「這」金靈兒正疑惑間就聽到英台驚呼一聲:「靈兒,可帶了筆硯麼?」
金靈兒聽後一怔,隨後馬上會意轉身回馬車裡打開了包袱,不久就拿出一枝竹筆上前來交給了英台,英台衝她一笑謝過便接了過去,沉吟片刻便提筆在那扇面上平添了一筆。寫罷便將筆交給了金靈兒,金靈兒接過後便將筆放回包袱,俄而緩步上前來遲疑的對英台說:「姐姐,此物不知是何人所有,你妄增一筆豈非失禮?」
「呵呵,靈兒,你再讀讀看。」英台說萬就將那把折扇交給了靈兒,靈兒接過來一讀,果真是妙筆之下,可生繁花。於是只笑著將折扇遞還給了英台:「唉卻不知扇子的主人是何人怎不見得來尋,莫不真是從天而降?」
此刻就看見府門內走出一個侍女,身著素衣卻也有落落之感,儼然小家碧玉一般。
那侍女望著府牆觀望一眼後便轉過頭來看見了英台,頓時一愣,之後馬上上前來問:「小姐可曾見過這牆頭飛出一物來?」
英台聽後莞爾一笑:「呵呵,我也不知,只是方才被它砸到了頭」說話間變將那把折扇拿給了她看。
「啊!這正是我家少爺所失之物多謝小姐!」那是女接過扇子欣喜的說。
「哦?!你是說這是你家公子所失之物?莫不是梁大人的兒子?」英台經望著侍女問。
「正是。」侍女應聲說。
「哦」英台聽後不再說話,而那侍女見後也不好多問,再謝回府。
英台此刻卻若有所思一般,眼神有些黯淡,便叫靈兒回到了馬車上去了。
那是女拿著扇子匆匆趕往書房,不久便到了,正要推門進去,就聽見了房內傳來一陣聲音:「公子生性聰穎過人,更當虛心求學,以圖功名,若令尊一般。他日登鑾朝見,非是難事。但若還像如今一般,只恐他日將如馬服之子,有負父名啊!」聽聲音這儼然是先生了。
「先生所言,學生銘記,以後當用心讀書便是。」山伯賠禮道。
「嗯」那個侍女正聽那先生沉吟間就感覺身後被人一拍,驚轉過頭去就見到了趙薈。
「啊!夫人」侍女慌忙行禮。
趙薈一見便望著她說:「你站在此處卻是為何?」
「是何人在門外喧嘩?!」房裡傳來一聲大喝。
趙薈聽後便不顧那個侍女回話就推門進去,那侍女也只好緊隨。
一見是趙薈進來上前施禮,那先生便還一禮說:「夫人為何來此?」
「哦今日老爺的義兄前來,多年不見,想帶山伯前去一敘,望先生見諒。」趙薈望著那先生說。
「哦既如此,夫人帶令郎前去便是。」那先生微笑著說。
「哦,多謝先生!」趙薈微微行禮便帶著山伯除了書房。
往正廳的路上山伯跟在趙薈身後躬聽著趙薈的說教:「哼!說說你今日一早先生出去如廁時你去哪了?」
「呃孩兒只是去賞花了。」山伯如實說道。
「嗯?賞花?」趙薈側目望著他問。
「是的娘親,我只是在蜀中讀到不解之處,見到先生不在,就去賞花以求解疑」山伯望著她說。
「唉!山伯,你已經20歲了,不過三年便要行冠禮,如此貪玩日後何以求取功名呢?」趙薈聽後也不再深究,只深深的望著他說。
「呃娘親,孩兒明白了,您放心吧。」山伯安慰著她說。
於是兩人徑入正廳,就見到了酒桌前陪著父親一起等待著他們的李申和李婷。
「你終於來了哼!」梁起見到山伯怒容復至。
「老爺,方纔我問過山伯了,方知是一場誤會,你就別往心裡去了。今日大哥前來,只好好與他敘舊一番便好。」趙薈兒聽後馬上幫山伯解釋說。
梁起聽後便不再做聲,只望著山伯說:「還不快見過你的義父和妹妹?!」
「哦在下梁山伯,見過義父妹妹?!」梁山伯抬頭一望見李婷,聲調陡然一升。
梁起見後疑惑的望著他說:「怎麼?」
「哦方才」不待山伯開口李婷便起身對梁起說:「哦,義父,方纔我去如廁的路上已經見過兄長了。」
梁起聽後一愣,隨之疑惑的回望一眼山伯,山伯見後馬上說:「呃是的,父親,我與姐姐在半路上已經見過了。」
此時李申便笑著說:「哈哈,如此看來他們倆過真有姐弟情義啊!」
梁起聽後也微微一笑說:「如此,大家就坐吧。」
眾人於是一堂和氣般的坐了下來,梁起和李申更是把酒互訴多年相念之痛,不多時便已經有些未醉,此刻兩人卻提出要讓山伯與李婷結義為兄妹。山伯執拗不過,終於答應,而李婷則欣喜的與山伯在堂前結拜,認為兄妹了。
眼見日已西斜,李申便起身告辭,梁起驚問:「大哥何故走的如此匆忙?」
「唉也是你二哥送英雄帖前來,讓我去參加武林大會。」李申望著梁起說。
「哦?!但不知今年的武林大會是在?」梁起追問道。
「吳興。」李申緩緩的說。隨即起身告辭,梁起夫婦送出門外,山伯也只好前去。
直至府門外,山伯就看見了一駕馬車停在府外,這時李申便轉身對梁起說:「三弟留步,我們這便走了,你們保重了,後會有期!」
「大哥保重,後會有期!」梁起夫婦說萬變看見李申與李婷已經上了馬車,隨從一抽鞭,馬車緩緩而去。
梁起拉著趙薈走到一旁私語道:「薈兒,你說婷兒這孩子怎麼樣?」梁起笑望著趙薈問。
「嗯知書達理,聰慧美貌。」趙薈兒如實對梁起說。
「不錯,如此,不如日後舊將她娶進門來嫁給山伯吧!」梁起輕歎一聲說。
「呃這!好是好,不過不知山伯他?」趙薈有些遲疑。
「我自有辦法。」梁起笑著對她說道,眼神裡充滿了一種期望。
這個時候那侍女拽拽山伯的衣袖將扇子交還給了他。山伯接了過來,隨手打開一看,一眼便望見了新的墨跡,隨即通讀一遍:弄玉夢中兮,夜逢蕭史。笙簫和鳴兮,現於真情。大愛流玉兮,情可留史。夢中行雲兮,月醒自回。」
「妙!快告訴我這扇子被何人撿到的?!」山伯馬上驚望著那個侍女追問說。
「正是那個馬車裡的一位小姐」侍女說。
而剛才英台也在車上聽到了李申與梁大人告辭的聲音,卻始終沒有探目出去看看那個梁家的公子長的是什麼樣子因為念及父親的堅決,馬車上的那張窗紗始終僅僅的攥在她的手裡,卻始終沒能揭開
此時梁山伯驚起頭來再看時,便發現那馬車已經走遠,而這平添的一筆,彷彿那馬車延伸在地上的車轍一般已經留在了他的心中
註:公元369年,慕容垂遭排擠投靠前秦,次年,前秦滅燕。公元375年,前燕王猛病死。公元377年晉朝因患前秦南下不得不主動防禦,派謝玄組建「北府軍」,鎮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