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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禍起蕭牆 第二百零三章 主父之怒(三) 文 / 牧江南

    邯鄲位於邯山之東,因山得名。因背靠太行山脈,又南鄰漳河之水,所以易守難攻,為趙國通往中原的咽喉之地。

    春秋時邯鄲原屬衛國,當時為晉國正卿的趙簡子從衛國手中得到此地後,便將其納入了趙氏一族的勢力範圍。為了加強趙氏對南部領地的管理,便依險修築了邯鄲城。三家分晉後,邯鄲成為了趙國南下爭霸的橋頭堡,地位愈加重要。趙敬侯遷都於此後,邯鄲便取代了晉陽成了整個趙**政經濟的中心。

    因邯鄲地靠中原,向南緊鄰著齊國和魏國,若是趙國與二國交惡,則邯鄲便直接成為了戰爭的最前線。所以作為趙國王都的邯鄲不斷的修繕加固,到了趙何為王時,邯鄲已經成為了天下最大的軍事城塞,單論艱險牢固的話,遠遠勝於咸陽、臨淄、大梁等都城。

    邯鄲除了有高大的城牆庇佑之外,尚有五個衛星小城散佈其外,北面邯山險要之地也設有關隘。戰時這些小城關隘與邯鄲主城互為犄角,遙相呼應,敵軍想若要攻下邯鄲,則必須將這些衛星小城一一攻克方可無後顧之憂,同樣若是衛星城被大軍圍困,則邯鄲的趙軍主力就可以以輕騎出擊襲擊敵軍背後。

    由此可見,這些衛星城在邯鄲城防體系中極為重要,歷來也是由城衛軍派出重兵駐守。

    夕陽西下,暮色漸重,已過申時三刻。按照趙國制度,駐防的守軍要將城門關閉開始執行宵禁。

    就在城門關閉之時,遠處卻傳來一陣馬蹄聲,兩騎朝著城門飛快馳來,看樣子是想趕在城門關閉前入城。可惜終究晚了一步上,馬上的騎士只好勒韁停在了已經關閉的城門外,面露失望。

    城頭上的趙軍士卒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他們平時到是見多了這種場面。時常有在外經商的路人因為錯過了城門關閉的時間,不得不在城牆下哆嗦抱怨一晚上,只有等到第二天寅時開啟城門時才能入內。

    宵禁制度在趙國執行了百年,夜晚關閉城門後除非有緊急軍情或者手持王令,否則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門,即便是王公權貴也不能破例。所以守城的士卒們閒來無聊,也都幸災樂禍的看著城下二人倒霉。

    城下二人相視一眼,身材清瘦一些的騎士提高了聲音,對著城頭高聲道:「城上的兄弟,請問你家校尉可在。」

    城頭上的趙兵煙探出頭來懶洋洋的說道:「喊什麼喊,別喊了。城門一閉,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等到明早再入城,老老實實的給我待著,我們校尉哪有空見你。」

    趙信卻不生氣,仍然笑著好聲說道;「我有要事在身,還望這位兄弟幫忙通傳一聲,你們校尉見了我絕不會怪罪你的。」

    那趙兵見趙信說話語氣底氣十足,不由凝神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雖然天色暗看不清模樣,可依稀可以從他身上的裝束看出是趙軍中將領的裝束。他自己區區一個小卒,自然不想得罪趙信,便又客氣的說道;「這位上官,請問你是何人,我也好通傳校尉。」

    「你只需說是羽林軍中舊識便可,你家校尉來看看便知了。」

    那趙兵聽到羽林之名吃了一驚,心下也不敢怠慢,忙道;「上官請稍候,小人這就去通傳。」言罷蹬蹬瞪爬下了城樓,一路小跑而去。

    趙信身後一直低著頭未說話的人忽然抬起了頭,虎目中閃過幾絲笑意,打趣趙信道;「看不出來,你小子在邯鄲的名聲到是挺大。」

    趙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這不都是托主父您的賞識,這校尉想來是趙中尉手下的將領,我和城衛打過不少交道,他們應該都認得我。」

    心中卻是知道,防守此城的正是樂毅。上次他替樂毅向中尉李希討了個人情,李希也就順水做了個人情給趙信,將樂毅調往邯鄲城北的郾城任駐軍校尉。趙信正是心知此事,所以才如此胸有成足。

    在得到燕王姬職的承諾後,趙雍便也不再停留。為了盡快回到邯鄲,他決定和趙信兩人騎著軍中良駒日夜兼程趕回。又令韓勝帶著大軍打著自己的旗號依然留在代地和燕王會盟,以此來迷惑別有用心之人,防止中途生變。

    兩人所騎都是趙雍收集來的千里良駒,人皆雙馬替換,日夜兼程吃睡皆在馬上。從代地南下邯鄲近千里之遠,二人卻只用八日就已趕到。趙雍雖然年事漸高,卻半點也不輸於年輕之時,累了就在顛簸的馬背上隨意休息一會,餓了只是簡單的抓起袋中的乾糧嚼上幾口,強行軍六天卻混若無事,倒是趙信一路叫苦連連。若是路上有人看見二人趕路,任誰也想不到這個鬍鬚拉碴、滿臉粗獷的中年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趙國主父。

    見回報的趙兵半天都沒有回信,趙雍和趙信等的漸漸有些不耐煩了,於是下了馬來。半響過去,才見那趙兵將他們領軍的校尉帶了過來。

    樂毅本在營中正在用膳,聽到手下稟告時也沒放在心上,仍然慢條斯理的用著晚膳。

    在他看來無非就是一些大戶豪門的子弟出外遊獵玩耍晚歸了而已,以為仗著權勢就能破例入城,在他樂毅這裡卻是行不通的。

    他自上任二月以來,這種場面不知道碰到過多少,也就見怪不怪了。

    用完膳後,樂毅才抬了抬眼皮問道;「那二人是什麼身份。」

    「一個少年說是羽林中校尉您的舊識,其他到沒有多說。」

    樂毅一怔。「少年」,「羽林」,他哪裡還會想不到是趙信,心知頓時泛起了狐疑。

    趙信這個時候不在宮中戍衛,卻突然神秘兮兮的出現在城外,其中一定有問題。又聯想到邯鄲城內盛傳主父和大王不和的風聲風語,心知愈發肯定了起來。

    想歸想,不過既然是趙信來了,他自然不會不見。忙跟著那趙兵回到城樓處,舉起火把伸頭往城下望去,見當先馬上的騎士果然正是趙信。

    趙信抬頭微笑的拱手道;「樂兄,別來無恙。」

    樂毅將火把遞給了親兵,哈哈笑道:「果然是趙兄弟你,愚兄剛剛才得到回報,一猜便知道是你。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

    頓了頓又奇道;「趙兄弟,你怎麼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

    趙信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奉命出城辦理要事,回來晚了些才錯過關門的時辰。」

    樂毅面色犯難道;「趙兄弟應該知道,依照我趙國的律法寅時三刻便要關閉城門的,如無虎符王令,是不允許入城的。為兄雖然與你交情甚好,可律法在上還是不能通融的,還望見諒。」

    趙信心中雖然微微有些失望,但也知道這確實是樂毅的性格。他本還想不暴露主父身份便靠著和樂毅的交情混入城中的,現在看來是行不通的。

    扭頭望向身後的趙雍,低聲請示道;「主父,要不我讓他下來見見您。」

    趙雍微微點了點頭,神情倒也看不出喜怒。他是提倡軍制之人,見軍中將領如此恪盡職守自然也不會生怒。

    趙信雖然是壓低著聲音說話,可是神情動作卻沒有瞞過城樓上的樂毅。他見趙信回頭低聲和後面的人說了幾句話,神情畢恭畢敬的,又見那人點了點頭,看上去像是趙信在請示於他。

    樂毅心中頓時咯登一聲,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趙信身為羽林主將,趙國中能讓他鞍前馬後的陪伴而且神情謙卑的人屈指可數,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一個人。

    樂毅又見那後邊的人雖然一直低著頭,看不清楚相貌,但無論是身材還是舉止,都和那人極為相似,心中也愈發肯定了起來。神情不禁有了些慌亂,幸好天色太暗別人也看不怎麼清楚。

    又聽見趙信抬頭開口道;「我自不會讓樂兄為難的,我正是奉王命出城辦事的,這裡有主父的信物,樂兄不妨下來一看。」

    樂毅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城門開啟關閉十分麻煩,樂毅就讓手下拿來了繩索拋下城去,他沿著繩索滑了下去。

    著地後迎著趙信走了過去,目光卻是緊盯著趙信身後的人。

    月光之下,那人抬著頭正望著他,虯髯魁梧,龍顏鳥喙,雙目迥然有神,相貌極為威武,不正是當今的趙國主父趙雍。樂毅此時哪裡還敢有半點懷疑,忙跪下想要行禮,卻被趙信上前一把拖住。

    趙信低聲道;「不要張揚,主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樂毅會意,忙壓低聲音低頭向主父行禮道;「卑職參見主父。」

    趙雍「嗯」了一聲,扭頭望向趙信,目露詢問之色。

    趙信正色道:「主父,此人名叫樂毅,和我交情想來不錯。他為人恪盡職守,識得大體,主父完全可以信任他。」

    樂毅聽到趙信在主父面前如此誇獎自己,頓時心花怒放。要知道他滿腹才華,唯獨缺的就是主上的賞識,若是主父能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將來平步青雲絕非虛言。想到這裡不由目露感激的看向趙信,心中卻是暗暗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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