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回到西宮時,夜色已深。正值趙奢前來輪值接班,他見趙信來了便迎了上去,拱手行禮道;「都尉。」
趙信原本心情有些壓抑,見到趙奢心情便好了不少,笑著打趣道;「不是丑時才來交接的,現在子時才剛過,你怎麼不多睡一會?難不成嫂子跟你鬧彆扭了,將你踢下了床。」[|com|]
趙奢嘿嘿笑道;「都尉說笑了,英兒哪裡會這麼潑辣。我是想著都尉你不比我這種勞碌命的人,一人在宮中肯定無聊,所以便提前點來了,也好讓你偷個懶早點回去。」
趙信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趙奢的肩,笑著道;「不錯不錯,看來還是你這個下屬懂得體恤上官,不像李維那小子,不到點是絕不會出現的,有時候還磨蹭上半天。」
趙奢來都尉是要請我喝酒了,要不然豈不是馭下不公?」
趙信笑著打了他一拳,「少不了你的酒。」
既然趙奢有心,趙信自然也不會客氣了,兩人將符節對換、防務交接,趙信便上馬從西門外離去。
已經過了子時,便是深夜時分,街上除了零星閃過醉得不省人事的酒鬼外,也不會再有其他什麼人。趙信一路馳馬疾行,路上偶爾碰到幾隊巡夜的巡卒,都是看見他一身將尉的甲冑不敢阻攔,只是遠遠避開。趙信沒行多久,就已經到達了內城西門處,被守夜的戍卒攔了下來。
邯鄲建於趙簡子趙鞅時期,當時身為晉國正卿的趙鞅伐衛取得了邯鄲,觀得此處地鎖河北,遙控中原,深知此處的的地利重要。便花費了數年的時間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堅固的城池,做為趙氏窺視中原的根據地。因此地有山名邯山,城池正好在邯山的盡頭,單是盡頭的意思,所以新城便被命名為邯鄲城。
到敬侯遷都邯鄲後,邯鄲幾經擴建,已經成為了一座龐大的城池,天下有名的堅城之一。城池分為三部分,最中央的自然是王城宮殿,由禁衛軍和羽林把守,外圍則分為外城和內城。
外城是邯鄲最外圍的防線,也是最堅固的防線。高大的城牆,以及四面環繞的護城河,將整個邯鄲城牢牢的保護了起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如果城內有精兵數萬駐守,城內糧草又充足,那邯鄲幾乎是不可能陷入敵手的。也正是因此,趙國的君王才大膽的將國都定在極為靠近齊魏強國的邯鄲城。
而內城牆則成為外城牆的替補,萬一遇到外城失陷,守軍也能迅速的退回內城將城門封閉,以此為據點堅守,以等待援軍的到來。
所以邯鄲自建城三百餘年來,除了曾在魏惠王的時期被強大的魏軍攻下外,其他時候從未被敵國攻破過外城,如此一來內城牆到成了一種擺設,僅僅用來劃分城域。是為內城為尊,居住的大多都是公族和士大夫,外城為賤,居住的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以及商賈等賤民。趙頜雖為內史,現在住的地方卻仍然是當初為田部吏時的住所,所以也居住在外城,趙信每日從宮中回家便要經過內城門。
見守兵上前攔住,趙信便勒出了馬韁緩行過去,揚鞭笑道;「怎麼,你們難道是新來的,不認識我了嗎?」
趙信經常值夜經過此處回家,久而久之也混了個熟臉,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那攔在路中的小軍官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道;「趙都尉這是什麼話,小的們哪裡會不認得您呢,只是例行公事,還望見諒。」
趙信笑了笑,也沒放在心上。按照趙律,子時後通過內城門的必須持有通行證,否則將會以奸細罪捉拿。趙信經常經過這裡,自然知道,所以也沒有成為這個小卒,便伸手探入懷中,想要掏出通行證。手剛剛放進去,臉色卻是一變。
那小軍官眼巴巴的看著馬上的趙信半天,卻見他手放入懷中半響沒動靜,便道;「都尉,您老的通行證…….」
趙信將手緩緩收回,神色卻有些尷尬的說道;「抱歉,今日下午的時候洗漱了一番,換了件衣物,所以通行證沒有放在身上,我看反正你也認識我,不如…….」
趙信望著那名軍官,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了。其實平日裡時常有貴族子弟半夜尋歡歸來,這些小小的戍卒哪裡敢攔住他們,都是認了個熟臉便一路放行。趙信走過幾次,也都是沒問他要過通行證,今日反而顯得有點異常。
卻見那軍官面上露出難色,竟然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而是支吾道;「趙都尉,要是平時,借小的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為難您老呢。可今日卻不同,我們新來了的校尉再三說了,任何人沒有通行證都不能出入城門。就因為昨天一個兄弟私放了曹大夫的公子入城,就被校尉打人打的皮開肉綻,還免去了軍職。小的實在膽小,還望都尉在上,能夠體諒體諒小的們。」
說完生怕趙信不信,忙指著不遠處道;「都尉請看,這就是用來懲戒我們的五色棍,若是我們膽敢瀆職,無論所放何人,一律重擊二十軍棍。」
趙信透著火光望去,只見城門處懸掛著五根碩大的木棍,分別塗以紅、黃、綠、白、黑五種顏色,宛如腿粗,想來就是那軍官口中的五色棒。
這麼粗的五色棒打在身上二十棍,即使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雖然趙軍中軍規嚴格,但如此苛刻之主仍屬少見。
想到這裡趙信不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校尉生起了一絲興趣,心想這人倒是膽大,不過區區一個校尉,這些明擺著會得罪權貴的事情也敢做。
便望著那軍官笑道;「好了,我不為難你,你們的校尉在哪裡,我去到他自會去說。」
話聲剛落,便聽見城樓下一聲冷哼響起,「我奉王命長官內城西門守衛,無論你是何職務,絕不徇私。」
趙信聞言一愣,只覺得聲音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便順著話聲望去,只見一身穿甲冑的將領正大步從城梯上走下,待靠近一些才看清楚那人模樣,頓時愕然。
那校尉這時也看清了趙信的模樣,也愣在那裡,半響才苦笑著拱手行禮道;「原來是趙都尉,實在失禮失禮,樂毅在此賠禮道歉了。」
原來此人正是當日在秦國使團營中表現不凡的統領樂毅,事後趙信曾向主父為他請功,被破格提拔為了城衛軍的校尉,卻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能碰到他。
趙信也不生氣,只是翻身下馬笑著應了上去,道;「這邯鄲真小,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到樂兄,實在難得。」
樂毅笑容有些尷尬,連聲說道;「正是,正是。」
說完又想到什麼,低下頭來小聲的說道;「還沒有機會謝過都尉對我的提拔之恩呢。」
趙信笑了笑,擺手道;「這你是因得的,我不過是如實向主父稟告了,至於你的封賞陞遷,與我有何干係。樂兄勿要將這些掛在嘴邊,這樣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