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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下 第一百零三章 大朝信宮(二十一) 文 / 牧江南

    「魏冉!」

    趙雍沉吟道;「我也聽過此人,在你之前他曾短暫就任過秦相,我們在秦國的細作報來的情報中多次提及到他,說他是羋太后的左臂右膀,在秦國位高權重。」

    樓緩卻微微躬身道;「不止如此,此人擅長謀略,攻於心計,是羋太后的智囊。他本身又是武將出身,在秦國與許多將軍關係良好,為羋太后爭取到了秦**方近半支持,羋太后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他的功勞居於首位。」

    「主父若是想要圖謀秦國,則此人必須要先行出去,否則必然事倍功半。」

    「魏冉。」

    趙雍以指蘸酒,在桌面上緩緩寫下這兩字,點了點頭。

    「好,我記住他了,我會讓咸陽的細作全力注意此人的一舉一動。

    樓緩點頭,又道;「魏冉是羋太后的左臂右膀,最為倚重的心腹,此人若去,羋太后在秦國的根基便動搖了大半。」

    「而且羋太后雖然手段高超,卻同樣也是女人,有些一切女人所共有的弱點。」

    「哦?」趙雍側過身子,眼神微動。

    「是什麼?」

    樓緩沉聲說道;「她的偏心。她過於溺愛自己的幼子涇陽君,一心想為他謀奪儲君的位子,並且大力提拔自己的親信。此舉無疑極大的觸動了秦國國內的老舊勢力。」

    趙雍點頭,目露沉思之色。摸著下頜,沉吟許久忽然道;「你觀贏稷此人如此?」

    「贏稷?」樓緩一愣,旋即笑道;「不過是個紈褲子弟而已,不堪一用。我在秦國近二年,他從未主動過問過半點國政,整日只是縱情酒色,和一些放@蕩的貴戚子弟廝混在一起,好幾次朝會羋太后都是派人將爛醉如泥的強行架來。」

    「未必。」趙雍反問道;「我且問你,若是贏稷此人表現的勤政能幹,對王權緊握不放,那依羋太后之強勢,可能弄的下這個精明無比的秦王嗎?」

    樓緩目中露出思索之色,訝然道;「你的意思是」

    趙雍緩緩點頭,「贏稷這人我雖然只接觸過幾次,對他印象卻頗為深刻。我當初之所以強迫羋八子改立在燕國為質子的贏稷為王,無非就是看重他年歲已大,而且他和羋八子雖為母子卻隔離多年,感情並不深厚。本想此子為秦王,必然會和羋八子為奪權起衝突,而且贏稷感念我趙國擁立之功,必然會對我們太多親近。」

    「可沒想到贏稷為王十餘年裡,竟然對他的母后維維應諾,從未忤逆過半點意思,這讓我大失所望,所以才想通過你來插手秦國的國政。我本以為這贏稷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但上次隨你潛入秦國窺視秦國朝堂,卻動搖了我對他的看法。」

    樓緩詫異道;「主父何以這麼認為?」

    趙雍低頭想了一會,卻有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出來,只是感覺而已。從他的眼神中我感覺不到半年的輕浮,而是一種隱藏著的野心。你還記得我之所以連夜逃出秦國,無非就是與他的一番對話中露出了馬腳,引起了羋八子的懷疑。」

    趙雍所說的是二年前他化名將軍韓說,跟隨樓緩使團進入咸陽窺視秦國朝堂。羋太后和秦王設宴款待秦國使團走,宴中秦王嬴稷注意到趙雍這個器宇軒昂的將軍,便生出興趣想要結交一番,交談之下發現這個將軍並不像大多數將軍那樣粗鄙嗎,相反倒是氣度不凡,贏稷所問皆是對答如流,舉止有度絲毫不見慌亂。這讓贏稷心中不免生起懷疑,讓人前往趙國使團留宿的驛館查詢這位將軍的事情。

    趙雍回到住處後,卻感覺出了秦王已經對自己生出了懷疑,所以當機立斷下連夜逃出咸陽,持著細作弄到令牌一路快馬向西,趕在秦人追捕前逃出了函谷關。此時也讓秦國上層大為惶恐,對這個膽大妄為的趙主父忌憚不已。

    此事也讓趙雍對贏稷這個秦王高看了許多,隱約覺得此事似乎並非巧合,而是贏稷有心為之。

    還有一點最為重要的,那就是趙雍若是自付自己若是處於贏稷的處境,他所做的必然也是韜光養晦,與羋八子這個強勢的太后為了爭奪權力起衝突,實屬不智。畢竟秦國國內還有那麼多不安分的人對王位蠢蠢欲動,贏稷的王位也完全是靠羋八子和魏冉的支持下才勉強坐上,若是自亂陣營,無疑是自掘墳墓。

    待聽完趙雍的一番話,樓緩不由陷入思索,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果主父你猜想的並沒有錯,那這個贏稷的心計未免太深了,竟然能騙過這麼多人,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個浪蕩子弟。」

    趙雍微微一笑,身軀靠後依著床榻道;「昔日楚莊王為王三年,無令發,無政為。他座下的右司馬不解,就隱晦的問他;『有鳥止於南方之埠,三年無翅,不飛不鳴,嘿然無聲,此為何名?』,楚莊王大笑道;『三年不翅,將以長羽翼;不飛不鳴,將以觀民則。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不出半年,莊王突然親自執政,所廢者十,所起者九,誅大臣五,舉處士六,而邦大治。不久,遂稱霸天下。」

    「所以贏稷他很有耐心的等待,不露半點鋒芒。畢竟如今執掌國政的是他的親生母親,身為人子他若與之爭,無論勝敗必然會被天下人唾棄。而羋八子雖然極為攬權,但秦國在她的治理下並沒有走下坡路,反而消除了內部的隔閡,逐漸恢復了元氣。所以我若是贏稷,也會選擇讓他母親自己執掌國政,畢竟他母親年事已高,早晚會有駕崩的一天,那時候有他兩個親舅舅在,接掌國政並無難度。」

    樓緩面露驚訝之色,道;「主父你竟然如此看重此子,拿楚莊王與他相提並論,未免太過」

    趙雍笑了笑,「楚莊王終其一生不過稱霸諸侯而已,勢力影響不過限於南地。而秦國不同,秦國國力雄厚,兵甲之盛更居於七國之首,數十年未嘗一敗。若非武王暴斃無後,秦國陷入內亂無暇對外擴張,我趙國的軍力恐怕難以趕超上秦國。」

    「而且秦國的地利得天獨厚,西面和北面皆無強敵,東有函谷,南有武關,關中更是號稱金城千里,四塞之國,進可攻,退可守,秦國未戰已立於不敗之地。反觀我三晉和齊楚,都是與各國犬牙交錯,東向則西邊告急,西進則南北危矣。秦國依托兵甲和地利,在國力上已經領先關東六國,若是得幾代明主經營,恐怕將來統一天下四海歸一的會是秦國。贏稷若胸懷大志,必然不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樓緩神色卻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秦國雖強,但說到有實力統一天下,未免有些言之過早了吧。如今齊國國勢鼎盛,並不弱於秦國;楚國雖然屢敗與秦齊,但終究地廣人多,盡佔南地,若得以一有為之主,重現莊王和威王的霸業並非難事;魏韓燕三國雖然積弱,但實力猶存,秦國若想戰勝不難,但想盡吞其土絕無可能。」

    「更何況還有我強趙環繞秦側,赫赫武功猶在秦國之上,主父難道對你一手打造出的精銳騎兵也失去了信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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