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兌目光望向遠處的趙雍父子三人,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凌厲,沉聲說道;「你且看吧,這只是個開始。肥義也是愚蠢,如果今日他就勢答應了主父的要求,或許用不了多久主父就會對大公子生出警覺。可他卻直接拒絕了,將中山的膏腴之地換成了差上許多的代地,這個舉動已經讓主父心中生出了不滿,依照他孤傲絕倫的性格,這只會激起他內心深處高揚的鬥志。主父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會為大公子邀到更加豐厚的賞賜,早晚會再次證明他才是趙國之主。」
「更加豐厚的賞賜」趙頜陷入了沉思中,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那會是什麼?更高的,除了那個王位,還能有什麼。」[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誰知道呢。」李兌鬆了聳肩,一臉輕鬆的說道。
「王位只有一個,想坐的人卻是很多,這便是矛盾和衝突所在了。多想無益,你我既然是社稷大臣,自然應當以社稷為重,效忠的只能是當今的王上,趙兄你說是嗎?」
趙頜望著主父那高大偉岸的身姿,心中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自古勇於打破舊的規則的改革者,從來沒有誰有好下場的,前有吳起,後有商鞅,一旦依仗失去,都是落得個死無全屍的悲慘境地。趙雍和他們相比算幸運的,因為他本身就是趙王,擁有者至高無上的王權,只要他一日為王,他的臣子們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弒君叛亂。
可惜的是,他卻用一種別出心裁的方式放棄了手中的王權,這也等於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別人之手,實在人生的一大敗筆。
能得主父,是趙氏之幸,也是趙氏之劫,自己身為趙氏宗族的一員,也只能從家族的利益出發了。
目光又望向主父身邊兒子趙信的身影,面上不由露出了微笑。五個多月沒見兒子,身材也粗壯了許多,氣質上也成熟穩重了不少,讓他心中頗感欣慰。趙信在軍中屢立奇功,得到了主父的極力賞識,小小年紀竟然就坐上了羽靈都尉一職,隱隱成了主父身邊的最為寵信的將領。消息傳回邯鄲後,趙頜也委實為自己兒子的爭氣而自豪,同時也開始有些擔心如果李兌所料實現了,那趙信跟在主父身邊豈不會被殃及池魚,稍有不慎就會被牽連。
不過換個角度從大處思考,趙信能得到主父的寵信對自己一家來說也是多了種選擇。這樣無論是主父一系的勝出還是王黨勝出,他都是兩邊下注,無論是誰取勝都會有所退路,好過冒險投資一方,萬一錯了就是全家不保。
李兌順著趙頜的目光望去,也看著趙信的身影笑道;「才幾月不見,信兒看上去倒是長大了不少,皮膚也曬黑了些,人上去看精神了許多。看來軍中果然是磨練人最好的地方,一想到我家中的那個廢物我就心裡堵,早知道我當初也狠下心來把他扔到軍中去了。」
說到這裡李兌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一副恨恨的樣子說道。趙頜卻知道他是在說他的兒子李遷,便安慰道;「遷兒已經算不錯了,你也不用這麼不知足。你看在同輩人之中,算他陞遷最快了,才二十出頭就當上了房子縣令,為一方之宰,有幾人在這年紀可以做到。」
李兌冷哼一聲,面色有些難看的說道;「不要跟我提這個逆子了,若非看在他早死的母親面上,我早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自從離家後他整整四年未回過家中,你說如此忤逆的兒子,要他何用。」
李兌罵自己的兒子,趙頜到不好說什麼,只是在一旁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什麼,便說道;「我昨晚聽相邦說起,邯鄲有一批官員要外方出去,空出了不少位子,中大夫嚴助要去靈壽為令,空出的位子想從各地的才俊中選拔一人接任,我看遷兒到是符合條件。」
中大夫嚴助所任之責是朝中的工程水建,雖非要害之職,地位卻是不低,遠遠勝過房子小縣的縣令。李兌面色一動,沉吟道;「肥義心中可是有什麼人選?」
趙頜搖了搖頭,「應該還沒定,嚴助還沒動身赴任呢。」
李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也不再說話了。趙頜在一旁看了不禁笑了笑,李兌雖然嘴上說的絕情,心中畢竟是放不下他這個長子。
雖說李兌兒女不少,真正有出息的也就李遷一人而已。才十四歲的時候就應中了當地的舉薦,被主父選拔上充當了「俊才」,作為趙王的使者,深入民間采風為趙王提供建議,也兼有督查一責,可以查探官員所為直接上書趙王。同時作為官員的後備人選,只等年長一些便頂替空缺出仕,倒是一片大好前途。
「俊才」這職所的好聽是趙王的特使,實際上卻沒有誰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而且得罪人的事情,大多都是安靜的等待著空缺頂替。可李遷卻偏偏不是這種人,他當真四處去查探民情,想盡辦法寫文針砭時弊上呈給趙王雍。李兌對自己這個兒子也是很是寵愛,便任由他四處遊玩。
結到了一處小城時,李遷卻意外的聽到了一件事情,原來門下令趙然在自己的封地內看上了一家小戶人家的女兒,想納她為妾,那女子卻早已許配給了鄰居家的男子。趙然便威逼利誘下迫使女方家悔婚,將女兒嫁給了自己為妾。卻不料那女子極為剛烈,悔婚後竟然羞憤難當,上吊自縊了。那女方家人自然不幹,便跑上趙然門外要討個公道。趙然惱怒下竟然讓人將女方家人亂棍打出,那女子父親更是年紀也高,被打中竟然一名嗚呼了,成為了當地流傳極廣的一件慘案。
李遷年輕氣盛,性格又和他父親的圓滑迥然不同,從小就為人耿直,極有正義感,最是看不慣這些不平之事。聽後自然勃然大怒,大呼該殺。待到在民間收集好證據後,便直接上奏給了當時的趙王趙雍。這等小事趙雍自然不會親自過問,便轉由司寇李兌處理。
這個趙然並沒有什麼,可是他的堂兄卻是公子成,平時關係也是極好,李兌若是敢處理趙然,必然會激起公子成的不滿,甚至是整個公族的不滿。所以李兌卻是對這個案子既不調查,也不審理,只是一直耗在那裡,打算不了了之。
李遷去也不肯善罷甘休,每日都是不停的催促著他的父親查案,最後終於發現了李兌的意圖,勃然大怒下竟然當眾和父親大吵起來。李兌也是個脾氣固執的人,在家中向來是專行獨斷,如何受得了兒子如此損他面子,便大打出手,氣急之下將李遷打的頭破血流,趕出了家門。李遷也是個固執的人,從此便不再踏入家門半步,只是在外獨自生活。
李兌雖然臉上死不承認,心中卻委實有些後悔,卻又放不下面子和兒子和解,便暗地裡通過運作讓李遷早早的頂了空缺在外地為官。李遷也是極有才華的人,為縣丞三年後,便靠著文功當上了房子縣令。
趙頜這次故意在李兌面前說出這個消息,無非就是想讓李兌通過運作將李遷調回邯鄲,說到底兩人畢竟是父子情深,不可能有不可無解的仇恨。同朝共事,心結早晚也會打開的。
想到這裡趙頜忍不住又望一眼主父身邊的趙信,心想這個小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都已經回來了邯鄲還不來跟父親請安,居然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看來幾個月沒打,這小子皮又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