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丘鴆聞言一怔,旋即驚喜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司馬喜斷然道;「絕無虛言,我已得到齊國使者親口許諾。齊魏韓三國聯軍如今已經攻破函谷關,秦國答應了割讓河東之地向三國求和。一旦合約定下,則孟嘗君將率領三國聯軍北上勢壓趙國,救我中山國.」
「不出二十日,趙軍必退,如若不退,你大可砍下我的頭顱向三軍謝罪,將軍以為如何?」
吾丘鴆面色猶豫的看著司馬喜,見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心中倒是信上了幾分。況且司馬喜就算再怎麼陰險狡猾,他也是中山國的相邦,已經位極人臣,中山國若是長存不衰,他的權勢就是得到了極大的保障。相反要是中山國完了,他的一切也就化為須有。
吾丘鴆同時考慮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城中的糧草問題。本來城中所存的糧倉,只夠二十三萬軍民一月之口糧。若是採用小斛分糧的辦法,再靠殺戰馬,應該能撐上兩月。
可問題就在小斛分糧必然激起軍中士卒的怒氣,要知道打仗是件很費體力的事情,每日只能以稀粥果腹,久之軍中必生怨氣,士氣自然會大受影響。這也是吾丘鴆最為擔心的事情,所以才想到借用宮中的財物來鼓舞士氣,平撫軍心。可財物再好也只是財物,不能填飽肚子的,只能解一時燃眉之急,卻不是長久之法。
但是如果真的司馬喜說的那樣形勢就大大不同了。齊國一旦出兵干涉,那趙國就將腹背受敵,臨近中原的邯鄲將面臨著來自南方的威脅。邯鄲若是有了什麼閃失,則趙國根基動搖,國勢勢必一落千丈。所以趙雍絕不可能將主力大軍冒險繼續留在中山國內,只會回師邯鄲以御強敵,這樣靈壽之圍便不攻自破了。
也就是說中山軍可以不用採用小斛分糧的辦法來維持用度,大可以如戰事正常的水平來分配糧食,也就不用擔心士氣低落的問題了。
這個消息對正束手無策的吾丘鴆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心直豪爽的他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喜色,連帶對司馬喜的討厭也減了不少,看他覺得順眼多了。
要知道中山國之所以能頑強的存活數百年,齊國和燕國的鼎力支持功不可沒。只是燕國陷入子之之亂時,作為盟友的中山王姬尚非但沒有出兵相助,反而在司馬喜的鼓動下聯合齊國共同伐燕,攻陷了燕國大片的領土,國勢一時大漲。可惜隨後燕公子職在趙韓秦三國的強勢支持下即位燕王,將齊軍趕出了燕國,連帶中山軍也被打的大敗而歸,所佔的領土全部吐了出來。
對燕國的戰爭無疑是中山國國策上最大的一筆敗筆,非但沒有獲得寸許土地,反而失去了燕國這個傳統的重要盟友。燕人也是十分痛恨中山國這種對盟友落井下石的可恥行徑,從此視中山國為死敵,如今中山國便也只能寄托希望於齊國一國之上。
吾丘鴆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忽然聽到遠處趙軍中悠長的號角聲響起,面色不由一變。這時城牆上的中山軍也是一陣騷動,一些有經驗的軍官已經開始大聲呼喊下令。
「怎麼了?」姬尚急忙問道。
吾丘鴆沉下了臉,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的說道;「大王,趙軍要攻城了。」
……
趙軍絲毫沒有掩藏他們實力的意圖,在抵達靈壽城下的第一日,也不待休整,趙軍就發動了一起規模浩大的攻城。
伴隨著悠長的號角聲響起,趙軍的營地內軍號鏗鏘,鑼鼓震天,無數的士卒踏著整齊的步伐,推著巨大的井闌和蹬城雲梯,發出了山洪海嘯般吶喊向靈壽緩緩逼近,最後先鋒停在三箭之外的地方,列陣待命。
靈壽城北面臨水,西面和南面則是依山所建,臨著山地,並不適合攻城隊伍和器械的展開,所以趙雍巡視一番後,便決定放棄從這三面攻城。東面則是廣大的平原,非常適合大軍的攻城,趙軍和中山軍都齊齊將目光轉向了這裡,將東城定位進攻和防守的重點。
趙雍高居馬上,仰頭面色肅穆的看向遠處高大的靈壽城,高舉起右手重重揮下。旗官會意,紅旗翻動,隨之遠處低沉的鼓號緩緩響起,一隻二萬餘人的騎兵飛快的脫離了中軍方陣,迅速向靈壽城疾馳而去。
最先出動的趙國那聞名天下的精銳騎兵,他們口中嗚嗚亂講,散開來排成了散兵陣型,各自為戰與城上的中山軍展開了對射。
中山並不擅長製作弓弩,再加上趙國騎兵的長弓都是精心製作的,射程自然遠遠大於普通中山國士兵所持之物。所以雖然趙軍是自下而上仰射,但靠著精湛的箭術,優良的武器,形勢絲毫不落下風。更有高速靈活的馬匹藉以躲避箭疾,所以到最後對射竟變成了趙國騎兵向城頭單方面的傾瀉箭雨,不斷的射殺中山士卒,中山市吧們
遠處觀戰的趙雍見己方已經成功的壓制了對方的弓箭手,便面色沉著的下令步兵壓上。
片刻之後,兩塊巨大的方陣緩緩向前,猶如兩個左右開弓的鐵拳,三萬多趙軍推著十幾米高的井闌和蹬城雲梯,呼喝著整齊的口號,如同海潮咆哮般覆蓋住青綠的地面,向著靈壽城湧去。
所以人都被許諾:第一個攻上咸陽城的人,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卒,都將被封為子爵,食邑千戶。若此豐厚的懸賞自然讓趙軍士卒一個個都眼紅不已,口中嗷嗷直叫,一個個都鼓足了勇氣向前猛衝。
伴隨著呼喝聲,大軍的步履整齊得如一個人,應和著咚咚的沉悶鼓聲擁簇著井闌和蹬城雲巍峨推進,恍若一座又一座大山在緩緩逼近城牆,大地也隨之顫抖。靈壽城下視野所至,到處都是緩緩逼近的趙軍方陣,趙軍士卒那刺耳的呼聲響徹天地:「喝!喝!喝!」
城頭紅旗揮動,原本躲避趙軍箭疾的中山士卒再次蜂擁而上,潮水般的趙軍軍很快就衝到了城下,迎接他們的卻是城頭鋪天蓋地而來勁弩和滾石。
至上而下百步內的射程,趙軍士卒手中的盾牌根本無法阻擋的住中山軍軍的弓箭,城下的敵人是如此之密集,密集到城頭的中山軍根本就不需要瞄準,只需要機械的搭箭、放箭,只管往下射、射、射。與此同時,城下的趙軍弓箭手也瘋狂的朝上射箭,拚命的想要壓制住中山軍的火力、為同袍的蹬城肉搏創造出更有利的條件。
漫天的箭雨給趙軍帶來了不小的傷亡,幾里長的城牆之下一時血流成河。直到攻城用的井闌和雲梯到了,情況才有所改觀。高四丈的井闌高過了靈壽的城牆,轉而居高臨下的放箭和中山軍對射,讓靈壽的城防頓時壓力大增。數十架雲梯『咯咯咯』的搭在城牆上,精心挑選出的趙軍勇士背負著大刀,也不顧淋頭而下的箭羽和滾石,一個個悍勇無比的朝上攀巖。
城頭上的中山軍則迅速衝出了數百飛鉤手,用鉤鎖拉住雲梯和井闌,然後數百人齊齊發力,將雲梯和井闌拉倒,在梯上的趙軍士卒頓時慘叫的摔了下去,不是摔成了肉餅,就是被下方密集的槍林刺成了刺蝟
馬上的趙雍靜靜的看著血肉橫飛的戰場,無論是趙軍士卒的死傷還是對方中山國的,他都心疼無比。要知道他早已經將中山國人當成了自己的臣民,如今每死傷一個,都是他未來霸業的損失的。
但他卻沒有辦法,因為這就是攻城戰,最為殘酷也是最為無奈的攻城之戰。
就在趙雍面色陰晴不定時,忽然卻見異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