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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五十五章 渾水摸魚(九) 文 / 牧江南

    當清晨的陽光映在暗青色的城牆石磚上時,遠處的天邊卻捲起了漫天煙塵。

    原野的盡頭,悠長的號角聲「嗚嗚」響起,伴隨著馬蹄踏下如雷鳴般的轟鳴聲,黑壓壓的烏雲從天邊緩緩湧出,一眼望不到盡頭。

    石邑城頭上,預警的鐘聲被瘋狂的敲響,大批的中山甲士紛紛湧上城頭,一個個緊張的握著長戟,滿臉惶恐的從跺牆望著城外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的騎兵。

    高大的城樓上,季辛一眾將領望著遠處聲勢浩大的趙國騎兵,人人皆臉色低沉。

    趙軍絲毫沒有隱藏他們的實力,整整四萬騎兵,大半個趙國的精銳,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中山軍的眼前。

    城外旌旗蔽空,號角震天,大批的騎兵紛紛向兩旁退去,一支齊整的騎兵隊伍從中中軍緩緩湧出。

    終於,象徵著中軍主將的大麾被豎了起來,瞬間,四萬趙軍皆拔劍在手,振臂狂呼;「萬歲。」

    聲音如同炸雷般響徹雲際,如同潮水般此即彼伏,驚起了林中的飛鳥,撲騰離樹在空中一陣亂叫,飛快的從石邑城頭掠過。

    跺牆後緊握著武器的中山士卒們面如灰土,他們中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戰場,見到如此駭人的氣勢,許多人都雙腳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城樓上,聶蓋臉色緊繃,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趙主父來了。」

    其實聶蓋說的完全是廢話,所有人都已經心知肚明,可是在聽著「趙主父」三個字時候仍然忍不住心中一顫。

    季辛心一直沉了下去。他雖然是中山國名將,卻也從來沒有碰到過如此龐大的騎兵。要知道在趙國,騎兵可是新寵,選拔極其嚴格,故而精貴無比,這麼大手筆一次性幾乎將所有的騎兵都調到石邑城下,也當真是趙雍看得起自己,

    如此看來石邑已經是趙雍志在必得之物,也是攻打靈壽、消滅中山國的必經之路。

    沉默了許久,季辛才移動了下已經有些僵硬的身子,回過身來緩緩說道;「我們先下去吧,今天趙軍不會進攻的,他們沒有攜帶任何的攻城器械,擺出如此架勢無非就是想讓我軍心寒,自亂陣腳,我們切不可上他們的當。」

    話聲還未落下,忽然間趙軍中湧出一支騎兵,飛快的脫離了中軍朝著石邑直衝而來。

    「趙軍要攻城了。」一名將領驚慌失措的說道。「快放箭,快放箭呀。」

    季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將領這才恍然醒悟,連忙閉上了嘴。

    季辛這才回過頭,沉著臉大聲下令道;「準備放箭。」

    城頭上的中山士卒紛紛張弓搭箭,滿臉緊張的看著越來越近的趙國騎兵。

    二箭地。

    一箭半地。

    一箭地。

    最先的那名騎兵已經衝入弓箭的最大射程內了。

    季辛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心想趙雍你竟然如此輕視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放箭!」

    伴隨著怒吼著,一陣箭雨射出,眼看就要將最先的一名騎兵射成了篩子,異變卻突然生起。

    幾乎是箭羽射出的同一時間,那名騎兵猛的一拉韁繩,戰馬長嘶一聲掉轉了方向,飛馳左向。隨後密密麻麻的箭雨釘在了地上,當真是間不容髮。馬上的騎士飛快的拔出了長弓,抽箭、搭箭、射出,動作流暢至極,幾乎沒有半點停滯。

    只聽見城牆上一聲慘叫響起,一名探出頭觀望的中山士卒面門中箭,慘叫著從高高的城牆上跌了下來,頓時摔成了肉泥。

    要知道城下仰射城上,要遠比自上而下射下要難上許多,可這名趙軍騎兵卻輕鬆的做到了,其箭術之精湛,馬術之嫻熟,實在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可看其裝束,竟然只是趙軍中一名尋常的騎卒。

    中山軍還未從震撼中緩過神來,隨後衝至的百餘名騎兵也已經呼嘯著殺到,各自間隔數十步,成散兵陣型。口中嗚嗚一陣亂叫,張弓與城樓上的中山軍展開對射。

    騎兵移動速度極快,城上的士卒瞄準射出後,往往總是差了一個馬位,即便射中,馬上的騎士也靠著精湛的騎術閃身避開。而他們的回射卻總能帶來中山軍的傷亡,幾乎是箭無虛發,不斷有人慘叫著跌落下城牆。

    身後的趙軍大營中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轟鳴歡呼聲,間夾著對中山軍的奚落嘲笑聲。城頭上的中山將領們則面紅耳赤,羞愧難當,膽小些的中山士卒們已經停止了放箭,只是躲在跺牆後頭也不敢伸出。

    趙軍無疑是通過這種赤裸裸的挑釁,借此來打擊趙軍的士氣。毫無疑問,這一隊騎兵都是主父精心挑選出來的趙軍中精銳中的精銳,靠著出眾的騎術和箭術耀武揚威。

    季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臉色難看至極,強壓下心中的狂怒,咬著牙緩緩說道;「傳我軍令,不得擅自還擊,除非趙軍攻城,否則原地躲避待命。」

    「諾。」

    季辛的軍令很快被傳達了下去,已經嚇破了膽子的士卒們正好求之不得,任由趙軍在城下挑釁,卻無人敢出頭迎擊。

    趙國騎兵在城下叫囂了半天,見中山軍無人敢迎戰,一陣哄笑之後才調馬回營。

    趙軍的譏笑之聲對季辛來說無疑是十分刺耳,在城頭上鐵青著臉緊咬著牙關,但卻又是無可奈何。

    「將軍,請准我率部出城迎擊。」趙信趁機上前一步,「滿臉悲憤」的大聲說道。

    季辛閉目深深的吸了口氣,猛的睜開眼睛道;「不可,趙雍的用意很明顯,就是想激怒我們,如果我們上當的話請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趙信咬牙切齒,面色悲痛的捶胸悲道;「趙軍辱我中山太甚,難道我們就只能忍氣吞聲嗎?」

    季辛長歎口氣,目光望向遠處,神色複雜的說道;「如今敵強我弱,也唯有忍讓之計了。唯有堅守城池以待外援,我們中山才有一線生機。」

    …….

    就在季辛遠望的同時,趙國大軍中,趙雍也正瞇著眼睛望向遠處的石邑城頭,想著心事許久才說道:「趙信那小子當真是這麼說的?」

    一旁的張昕飛快的與李維對視了一下,連忙低頭恭敬的說道:「回主父,趙校尉臨行前確實是這麼吩咐我等的。他讓我們回營報於主父您,請主父您大軍壓境,又讓我們耐心等到七日,他必會想辦法為我趙軍謀奪石邑。」

    「那你們覺得趙信此言是否可信?」

    這回換到李維鼓起勇氣說道;「主父,卑職以為此事絕難辦到,校尉若是做到自然是奇功一件,若是沒有做到,倒也情有可原。」

    趙雍哈哈一笑,瞇眼道;「你到挺幫他的,先替他把話說滿,這樣無論成否都有個回轉餘地。」

    李維見這點小居心被主父給識破了,不由面色一窘,尷尬一笑便不敢再亂說話了。

    趙雍倒是沒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望向遠處的石邑,面露笑意的說道;「這小子,膽子倒是極大,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就是手下的功夫怎麼樣,可別是只會說大話誇誇其談的胚貨。這次居然指揮到我頭上了,我先不和你一般計較,今日便是第七日,我且看你有何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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