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河之上,河面上卻是熱鬧非凡,齊聲的呼喝聲此起彼伏。近千名精壯士卒正赤著上身,分為幾隊齊聲吆喝著將一段段巨大的木樁拖入水中。齊腰深的水中,又見百餘名精通水性的力士赤著上身,借助著水中的浮力在水中固定好橋墩,一座浮橋的雛形已經初具規模。
雖然已經入夏,天氣卻並不炎熱,長時間浸泡在水中反而會有寒意。可這些趙軍士卒們卻渾然不知疲倦,只是士氣高揚的齊聲呼喝著口號,倒是乾的熱火朝天。
岸邊的趙章細細的查看了許久,又親自下水試了試橋墩的牢固程度,這才滿意的點頭上岸,對著水面上正在忙碌的趙軍士卒大聲喊道;「兄弟們辛苦了,再加把勁,爭取後天前完工。晚上我讓人送頭肥豬來,好好犒勞下兄弟們。」
一聽有肉吃,一眾軍卒皆是歡呼,齊聲喊道;「多謝公子。」
趙章哈哈一笑,又朝身邊的司險低聲道;「你這裡多加注意些,這幾天讓兄弟們辛苦些,後天日落之前務必要完成浮橋,人手不夠我可以給你加,有別的什麼困難你可以派人直接來找我。」
司險正是趙軍中負責築城架橋的官員,職責雖大品階卻不高,在趙章身旁一直都噤若寒蟬,只是有一句回答一句,不敢有任何的逾越。聞言急忙躬身說道;「卑職領命,一定會盡最大努力」
話還沒說完,卻沒留意到趙章節眉頭一緊皺起,臉沉了下去,粗暴的打斷了話道:「不是盡最大努力,我是讓你務必完成,總之我就一個要求,要盡可能的快。你若幹的漂亮,我趙章自然不會虧待你的,若是貽誤了軍機,本公子就拿你的人頭來贖罪!」
那司險聽趙章後半句語氣森然,抬頭迎上了趙章逼人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寒戰,哆哆嗦嗦的道;「是是是,卑職一定完成。請公子」
趙章點了點頭,也不待司險說完,便揚起馬鞭狠狠一抽馬『臀』,調轉馬頭帶著親兵飛馳而去。馬蹄揚起了一片灰塵,嗆得那司險情不自禁的倒退數步,連連咳嗽。待見趙章已經遠遠離開,又見四周無人,這才往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唾沫,恨恨的道;「有什麼好了不起的,不過一個廢太子而已,自己王位都保不住,還來我們這些人面前跋扈。」
這些話趙章自然聽不到,此刻他正在馬背上眉頭緊鎖,一邊趕路一邊想著心思。這次主父北巡雲中、雁門,將代郡以及鄰近的軍政大權悉數托付給他,就是讓他居中協調,為不久後將要發動的攻滅中山之役做準備。而欒河正處於北地前往中山方向的必經之路,若是大軍調遣,則浮橋肯定必不可少,所以趙章在聽說這裡動工緩慢後才親自前來督促。
趙章率百餘親兵一路疾行,沒一個時辰就已經趕到了代郡的郡治所在代縣。
城頭守將遠遠見是公子章的旗號,便知是趙章出城巡視歸來,連忙大開城門,率領一眾部下出城迎接。趙章並沒停留城門,而是風馳電掣的馳過城門,直接趕往城南行宮。
到了行宮中,趙章下馬時就有親兵報來,說代相趙固有緊急事務求見,已在大殿中等候了許久。趙章聽了心中微敢不安,要知道父王因為信任他才將這裡的一切托付給他,若是弄砸了的話,那真是無顏見父王了。
趙章匆匆趕到大殿,趙固已在殿中坐著相候,見趙章趕到便站起來客氣的行了個拱手禮,道;「參見公子。」
趙固為代相,掌代郡的大小軍政事務,在趙國官場舉足輕重。而趙章不過是個監軍之職,論品階反而低趙固一些,按理說趙固見了他是沒有拜見的道理。但趙章卻又另外一個顯赫的身份,那就是主父的長子,前朝的太子。若非主父為情所困,荒唐的答應了吳娃臨死前「廢長立幼」的請求,這偌大的趙國江山,恐怕主人會是趙章。
所以同為宗室的趙固對自己這個遠方堂弟是有些同情,所以向來對他也就十分客氣,而且也知道主父雖然奪了長子的太子之位,可對他仍然信任有加。要知道「子不若父」乃是歷代君王繼承者的大忌,新王趙何雖然聰敏,主父對他十分寵愛,但更多的是因為他長的很像他的母親——那個主父一生忘不了的女人。
可是趙章卻不一樣,他自小跟隨在主父身邊,長年被作為儲君來培養,十五歲就獨領一軍在攻打中山的戰役中立了戰功,所以行言舉止在主父耳濡目染下和主父十分相像。再加上身材高大,面貌粗獷,相貌與主父相差無幾,看去幾乎是一個年輕版的主父。
主父當初離開邯鄲前只是讓趙章掌監軍一職,並未說清趙章這個監軍和趙固這個代相以誰為主。趙固卻識相的自退一步,將主導權拱手相讓趙章,凡事都以他馬首是瞻。
趙固的禮遇有加也換來了趙章的好感。趙章本就是個直性子之人,並沒有太多的城府和心思,所以一來二往也習以為常,就比方說趙固親自登門向他匯報軍情。
「將軍免禮。」趙章伸手托起趙固,笑了笑道;「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有堂兄弟之親,又何必這麼斤斤計較這些虛禮呢,到顯得不自在。」他見趙固臉色如常,語氣輕鬆,不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這便放下心來。
趙固哈哈一笑,也不再多禮,看了看趙章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笑道;「我聽說公子去巡視欒河浮橋的修建了,一切可還順利?」
趙章點了點頭,道;「還算不錯,雖然有些拖延,但大體上還算差強人意。」
趙固聞言罵道:「這些傢伙性情一向懶散的,都怪我這個的代相沒管教好。這樣吧,以後再有這種磨磨蹭蹭的人,公子大可以交給我,讓我來教導這些人。」
趙章笑了笑,也沒放心心上,言歸正傳,又說道;「代相你這麼急著找我,可是有什麼要情?」
趙固點了點頭,從懷中逃出了一個錦囊,道;「這是主父派人送來的急件,我恐耽擱了要事,所以一直在行宮中等候公子你。」
趙章接過錦囊,對了對開口處的蠟封,無異後才拆開取出信件一看。
趙固看著趙章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便問道;「公子,主父可是有何事吩咐。」
趙章點了點頭,放下信件,沉吟道;「父王六日後便會到達代郡,讓我們早做準備,開始備戰中山。」
趙固微微吃驚,道;「怎麼這麼快,不是剛剛才收服樓煩和林胡嗎?若是我們大舉進攻中山,必然造成北地空虛,如果這兩部起了異心,那該如何是好?」
趙章搖了搖頭道;「我父王行事向來出人意料,又豈是我們這些臣子能夠猜到的。他既然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與其在這裡費腦筋猜測,還不如想想該怎麼做好準備,畢竟二十萬大軍的人嚼馬咽,這可是一筆很龐大的物資。」
趙固語帶輕鬆的笑道;「公子大可放心,前日相邦就已經將囤積在邯鄲的物資掉轉北上,不用二十日就可全部到達代縣。主父率輕騎先走一步,所以才會來的這麼快,等後續的步卒到達還要些日子,所以時間上完全足夠。」
趙章這才放下心來,拱手笑道;「如此最好了,那就有勞代相你多費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