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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二十三章 對酒當歌(下) 文 / 牧江南

    趙信接著酒囊,面上露出了為難之色,看著主父吶吶道:「主父,我…….我不會喝酒。」

    「不能喝也得喝。」趙雍虎目望來,微微鄒眉,道;「我趙氏男兒,豈能不會飲酒,莫要丟了襄子大人的臉。」

    一旁的韓勝見主父眉頭皺起,已經有了一絲不悅之色。他知道趙信生性倔強,生怕他小孩子脾氣上來頂撞了主父,便急忙打圓場道;「主父賞賜你的酒,你當然要喝。再說這天氣寒意甚重,在草原上又無擋風的,若是不飲酒,恐怕晚上會難熬。」

    韓勝卻是多慮了,事實上主父說出襄子之事相激,趙信就已經就範了。舉起瞭解囊,拔開來猛灌了幾口,只覺得口鼻間辛辣無比,沖味直上鼻尖,隨即感覺腹間如同燃燒著了一樣。

    這酒是北地軍中所產的烈酒,供將士們御寒所用,後勁極大。即便是彪壯大漢,也只是小口小口飲著,也就只有趙信這種愣頭青敢一口喝下了小半袋。

    趙信放下酒袋,全完不顧眾人看向他驚愕的眼神。只覺得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一股熱氣四處亂串,連忙強行用功將酒氣壓下。

    「主父,怎麼樣,我沒丟襄子的臉吧。」趙信臉頰已經發燙,有了幾分醉意,搖了搖酒袋笑著問道趙雍。

    趙雍見他醉態可掬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轉頭望向身旁的牛翦,笑著說道;「猛子,你還記的我們喝的最開心的一次酒是在哪裡嗎?」

    牛翦聞言放下了挑動篝火的樹枝,咧嘴笑道;「這個自然記的,不就是那年我跟這主父帶著我們手下的這些兒郎第一次上戰場,那一次痛快呀,我們才一萬人,就大破了七萬中山軍,當真痛快,痛快至極!」

    「那次可是我們喝得最醉的一次,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醉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哈哈,那次我可記得主父喝的是爛醉如泥,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還說這是他的寢宮,嚷著要宮女過來侍寢,到最後是我們幾個兄弟硬扛著他回營的。」一旁一個黑臉的魁梧大漢興致勃勃的說道,正是趙雍麾下的大將趙希。

    眾人聽到了主父的囧事,皆哄堂大笑了起來。趙雍故意板起臉道;「好你個趙希,竟然敢拿寡人丟人的事情開玩笑,小心我翻臉不認人。」

    趙希卻是不懼,仍然笑道;「主父,若比其他本事我趙希可是拍馬也趕不上你,惟獨喝酒你得承認不如我,不信咱們來比試比試。」

    趙雍笑著一鞭子抽去,嘴裡笑罵道:「只要我還沒喝醉,就絕對不會和你這個趙瘋子拼酒的,誰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酒囊飯袋。等以後我們老了打不動仗了,我就封你個草包將軍,專管天下所有的酒樂肉羹,你看如何?」

    趙希笑嘻嘻的閃身劈開,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大肚子,咧嘴笑道;「君無戲言?「

    「絕無戲言!」趙雍伸手與之擊掌,兩人相視一笑,皆是哈哈大笑。

    一旁的趙信看著覺得有趣,這時他的酒意已經上湧,只覺得滿腦子亢奮異常,便舉著酒袋大聲道:「主父,我敬你。」

    「哦?」趙雍笑瞇瞇的看著已有幾分醉意的趙信,打趣道;「你為何敬我,說個理由給我聽聽,要讓滿意了我才肯喝你敬的酒。」

    「這個……」趙信醉眼迷離,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才說道;「我敬你,因為你是個大大的英雄。」

    眾人皆大笑,趙雍滿是興趣的問道;「那你說說,我如何英雄了得。」

    趙信大著舌頭道;「敢為人之所不敢為,敢當人之所不敢當,是為英雄也。我趙信這輩子最崇拜的人,就是像主父你這樣的人,敢作敢為,這天底下就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大豪傑也!」

    說到後面,趙信已經興奮的手舞足蹈起來,滿臉的醉態可掬。

    趙雍豪爽的大笑道;「好,就為你這番話,我也要痛飲一番。」言罷舉起酒袋,與趙信豪飲一通。

    趙信本就不勝酒力,強行豪飲後只覺得天旋地轉,竟手舞足蹈的跌倒在地,幸好草地上柔軟,倒也沒有傷著。韓勝見趙信已經醉倒,便喚來兩名軍士,讓他們將趙信拖了下去。

    趙信雖然醉倒,卻不肯老老實實的被扶起來,一邊用力推攘著一邊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我還要喝,還要喝,我沒醉,主父,我們一醉方休!」

    看著趙信被架走,趙雍臉色不由露出笑意,笑道:「這小子倒是個不錯的苗子,挺合我胃口的。」

    韓勝在一旁嘿嘿一笑,道:「說句不恭敬的話,這小子到挺像當年的主父您。」

    一旁一直沉著臉沒話說的石虎忍不住哼了一聲,道;「老韓,你就別給那小子臉上貼金了,他不過一個小滑頭而已,怎麼能和主父相比。」

    「你倒是小氣,還對一個小孩子記恨。」趙雍橫石虎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幾人,目露不悅的說道;「不是我說你們,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肚子裡去了,竟然和一個小毛孩較勁上了。你們當我是瞎子呀,這些日子一個個沒給他好臉色看過,尤其是你。」

    趙雍瞪著石虎道;「男子漢大丈夫輸就是輸,還像個娘們一眼斤斤計較,真丟我的臉,今後誰再刻意找他麻煩,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石虎等人被主父一頓臭罵,都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不敢頂撞。

    趙雍摸了摸下顎的鬍鬚,自言自語道;「你別說,這小子跟我還真有點像,我當年也是這麼個敢打敢撞的愣頭青,率性而為,無所顧忌,到真是痛快。哪像現在顧慮多了,凡事都瞻前顧後,行事也是畏手畏腳,好生無趣。」

    說道這裡,趙雍不禁想起來當年他年少時的種種所為,想起了當年接手趙國時如何艱難的逆轉了趙國漸衰的國勢,心中頗多感慨。

    趙雍未及弱冠便為趙王,以十五稚齡繼承了趙國偌大的基業。當年趙國雖為大國之一,軍事力量卻並不見強,在立國後的百年裡飽受中原大國欺侮,林胡、匈奴等遊牧民族也不時騷擾,連鄰境較小的中山國也時常進犯。

    那時候魏惠王見趙國新君年幼,主少國疑,便不壞好心的發動了楚、秦、燕、齊會盟,以為趙先王會葬為名,各派精兵數萬前往邯鄲,伺機圖趙。年少的趙雍卻絲毫不懼,立刻展開了爭鋒相對的強硬舉措來應對諸侯的挑釁,

    他命令趙國全境處於戒嚴狀態,代郡、太原郡、上黨郡和邯鄲的趙軍一級戒備,準備隨時戰鬥。聯合韓國和宋國這兩個位於秦、魏、楚、齊之間的國家,使趙、韓、宋三國形成品字型結構,將秦、魏、楚、齊四個國家置於兩面受敵或者三面受敵的被動局面。又重賂越王無疆,使之攻楚,先把與趙國不搭界的楚國的注意力轉移到它的老對手越國身上去。重賂樓煩王擊燕和中山。在去掉了燕、楚兩個強敵後,秦齊又有隱患在側不敢全力以赴,魏惠王發動的五國會葬便也不攻自破了。

    新即位的趙雍就以這麼一種強硬的姿態登上了戰國的舞台,一時名聲大噪,為天下人所知,從此諸侯不敢窺趙而圖之。

    而當時的趙雍,也是入趙信這般年紀,可如今轉眼已經白髮生鬢。暗暗歎了口氣道;「可惜轉眼二十多年就過了,現在我們都老了,這天下,注定是屬於他們年輕人的了。」

    說到這裡,趙雍不禁有些意興闌珊,悶頭的喝了幾口酒,也不再多說。

    這些人裡面大多都是些粗人,唯有韓勝是個伶俐之人。他見主父似有所感,便笑著寬慰道;「主父你正值壯年,獨驅虎豹,不畏熊羆,誰人敢言你老了。」

    「就是。」牛翦用刀叉起一塊烤肉放入了口中,笑著附和道;「如今我們大趙鐵騎在手,這天底下有誰能是我們的對手,主父您正值春秋鼎盛,當尋思著如何兼併天下,在這裡長吁短歎,可不是主父您的風格呀。」

    趙雍聞言一笑,臉色的陰霾一掃而空,「說的對,我趙雍才四十二歲,老天若是捨得的話還能讓我活上個十幾年。有十幾年的時間,足矣!」

    「來來來,喝酒喝酒,有酒有肉吃當是人生快事,說這些話有甚意思。」趙希站起舉酒,眾人皆大笑站起共飲。

    趙雍飲罷大呼一聲「痛快」,拔劍仰天高歌,歌聲慷慨激昂,在原野的上空久久迴盪。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師皇父。整我六師,以修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國。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處,三事就緒。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游。徐方繹騷,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如虓虎。」

    「鋪敦淮濆,仍執丑虜,截彼淮浦,王師之所。王旅嘽嘽,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綿綿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王猶允塞,徐方既來,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來庭,徐方不回,王曰還歸。」

    「今日不醉不歸,干!」

    帳中正酒醉中的趙信似乎被歌聲驚醒,咂了砸嘴,嘴中含糊不清數句,又翻身沉睡了過去。

    在夢中,他正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策馬馳騁,身後鐵騎如流、萬馬奔騰,大地在馬蹄下轟如雷鳴。殘陽的盡頭,遠處依稀可見的城頭上已經插滿了「趙」氏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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