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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消弭無形(下) 文 / 宜炫

    劉平笑道:「趙大人不必多禮。」趙禹即躬身道:「請太子殿下殿內奉坐。」

    劉平依言隨著趙禹往殿內走去。到得後殿,劉平坐於上首,趙禹拜坐於下首。趙禹先開口問道:「殿下屈尊前來敝署,有何垂訓?」

    劉平素聞此人不好迎來送往,也不喜虛禮客套。當下也就不和他去說一些廢話,徒惹他不耐。

    劉平笑了笑,即開口道:「大人為廷尉不過數月,便辦了灌夫一族的大案,手段雷厲風行,平復了穎川鄉民數十年來的怨恨,為皇上贏得了一方百姓的擁戴。並且寡人聽說,大人所寫治獄文書之嚴謹嫻熟,古今無可出其右者,看來,趙大人任廷尉一職,實是頗為稱當。」

    趙禹臉上不見喜色,拜道:「殿下謬讚,臣不過是食君祿,盡臣事罷了,這些也都是臣的本職所在。」

    劉平點點頭道:「好,那寡人要就治獄一事,考較一下趙大人,你可願意?」趙禹身為文法吏多年,寫出來的治獄文書,所依據的法令,所援引的舊例,所枚舉的犯行都無不嚴謹有據,歷來也頗為人所稱道讚賞。所以趙禹對自己治獄的能力還是頗為自負的。

    當下,趙禹道:「臣無不遵從。」

    劉平道:「別的案子年深日久,大人一時也難想起來,就拿灌夫這案子來說吧。」趙禹一聽,微微一愣,隨即回到:「一切依殿下之命。」

    劉平緩緩開口道:「灌夫所議何罪?」

    趙禹氣定神閒道:「灌夫議處妄議,不臣,大不敬,不法鄉里,貪墨,不舉,不察七罪。」

    劉平道:「所依何據?」

    趙禹緩緩道:「太中大夫梅苞劾其當眾以臣議君,唐突失德,僭越無禮,誹謗皇上,妄議朝政,蠱惑人心。依《漢律》議妄議,不臣,大不敬三罪。穎川太守轉呈穎川鄉民狀訴三百四十五份,具陳灌氏一族強奪私田,毆殺奴婢,偷漏租稅,私藏軍械,勾結惡僚,坐實者,二百一十八樁,依《漢律》盜法,雜法,議不法鄉里,貪墨罪。灌夫為穎川灌氏之長,族人多行不法,不見其干預,亦不見其訴官,依《漢律》賊法,議不舉,不察二罪。」

    劉平點頭道:「好,趙大人有據有依,寡人佩服。」劉平微微一笑,又道:「妄議,不臣,大不敬三罪,梅苞因何時何地何事劾奏。」

    趙禹微一驚,有心想要不答,當下道:「此非臣下所能言之事。」劉平聞言,臉色陡轉冰冷,冷然道:「那好,趙大人,請問太中大夫掌何職?」趙禹道:「掌議論。」心下卻不知劉平為何多此一問。

    劉平接著道:「依漢律,何官何職可得風聞言事。」趙禹回道:「御史府御史員,監郡御史,監察諸御史,以及丞相府所暫派的糾察使。」劉平又道:「除以上官職,其餘以風聞劾奏大臣,而又查無實據者,當何罪?」

    趙禹已有些明白過來,當下略顯慌亂,道:「議誹謗,構陷,失德罪。」劉平拍拍手道:「趙大人果然多年為文法吏,律法比寡人要熟悉得多。那太中大夫又該當何罪?」

    趙禹拜道:「請殿下明察,太中大夫並非妄言,其所言有實據,皇上詔命中有明言,臣不過是依照皇上的詔命辦案。」劉平冷哼道:「何謂有實據?可有二千石附議?可有刀筆吏記錄?」

    趙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太子殿下今天恐怕就是來找碴的,當下也有些惶恐,畢竟太子說起來就是將來的皇上,他即便不結交王侯公卿,對於太子卻是不敢不從。因咂了咂嘴唇,道:「太中大夫梅苞劾舉灌夫於太子殿下婚宴上口出妄言議君,其中具體內容,下臣也不得而知。不過皇上既然已經採信,臣也不敢駁斥。」

    劉平聞言,心下大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哦,原來如此,那是寡人的不是了。既然太中大夫所言有據,父皇也已採信,趙大人如此議罪就是再恰當不過了。趙大人真是國之棟樑,君之良臣阿。」

    趙禹心裡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已被劉平套去什麼重要的話了。但又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他的這個性,門下連半個食客也沒有,日常也不和人交結。辦案的消息十分靈通,政爭的消息卻閉塞得很。劉平大婚時,他去露了個面就走了,眾官因為和他不相熟,也無人留他。因此他哪知道,灌夫當日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旁邊根本就沒有幾個人,連聽到的人過幾天也都忘了,太中大夫梅苞怎麼能知道?趙禹倒還以為此話乃是灌夫喝醉了酒,當著大家嚷嚷出來的。

    不管如何,趙禹仍是謝道:「謝太子殿下。」

    劉平強自壓住心頭驚異,起身道:「好,今日寡人受教了,日後還請趙大人多多指教。」趙禹道:「臣不敢,臣自當竭盡所能。」劉平擺擺手道:「寡人告辭了,不耽誤大人你辦事。」說著,邁步走出廷尉府衙去了。

    劉平在車駕上一路沉思,回到太子宮,坐定之後,他喚過內侍來,道:「去叫衛青來。」內侍依言而去,半個時辰後,衛青即邁步走了進來,邊行邊禮道:「臣衛青,拜見太子殿下。」

    劉平將左右皆都屏退之後,道:「寡人找你來有件事情要說一下」,衛青見劉平鄭重其事地將左右閒雜人等皆都喝退了,當下也覺事關機密,回道:「殿下請吩咐。」

    劉平低聲道:「此處怕是有奸細。」接著又細細地跟衛青說了半晌,衛青依言,退了出去。

    劉平這太子位一坐,少不得朝中有的大臣就要見風使舵。不少佞幸之臣,為了取悅太子,謀取長久的富貴前程,迫不及待地也想要表現一番。

    這幾日,劉發已經接到了不少朝臣們奏請議立皇后的奏表,說的無非也都是,太子已立,母以子貴,且中宮位虛,不利於理順後宮秩序,也不合乎於臣民們殷切盼望皇后母儀天下之心。劉發皆都留置不批,放在了一邊。

    這些大臣們邀功心切,等了幾日,上了幾次奏表,都如同石沉大海,當下也沉不住氣了。這麼好的一個表功的機會,萬一被他人先搶去了怎麼行。

    這一日的朝議

    劉發剛道:「諸位臣工有什麼要奏議的?」,當下就有右內史李冉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要奏。」劉發看見是他,當下就想起來這幾日上奏表上得最起勁的便是此人。劉發有心想不讓他說,可又礙於朝廷規矩,當下也只有冷冷道:「講吧。」

    李冉道:「陛下,太子已立,天下卻未定,所獨缺者,中宮皇后也。所謂天地乾坤,陰陽相輔。陛下御宇一年有餘,海內思定,唯因陰陽不得理,中宮位虛,始有遺憾。因此,臣請陛下,為天下臣民計,為後宮安定計,速立皇后,以安海內人之心。」

    說著拜伏在地。

    其餘一些大臣也趕忙出班,跪地道:「臣附議。」

    劉發見這麼一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表功那副模樣,不禁有些又惱又笑,當下道:「好了,朕知道了,此事緩議,你們先退下吧。」跪在地上的眾臣聞言皆是一愣,他們原以為劉發會就著台階往下走,豈料他竟然一口回絕。

    正彷徨無計間,一個人沉聲道:「陛下,臣附議。」一看,竟是御史大夫許昌,剛才那些人的份量加起來都沒他一個人重。

    劉發對那些人能夠隨口敷衍,對於三公之一的許昌卻不能不慎重對待。當下劉發開口道:「許大人,這是朕的家事,還請許大人不要插手。」許昌拜道:「立後雖為陛下家事,卻也是國事。臣不管陛下的家事,卻要管國事。中宮位空,容易讓後宮不安,後宮不安,則容易讓朝局不安,朝局不安,則天下不安。陛下春秋正盛,後宮姬妾眾多,如果沒有皇后居中管理,日久怕要生亂那。」

    劉發一愣神,接著一拍几案怒道:「放肆,朕的後宮豈是你這個大臣能管的,休要再說。」說著,一轉身,竟是拂袖而去。劉發這一半是在生氣,一半也是在躲。御史大夫都說話了,如果一大批臣子接著附議的話,這場面就不好收拾了。

    劉平站在階下,卻也是暗怪這些人多事。劉發一直覺得虧欠劉庸母子,因此想把皇后之位暫時拖一拖,拖到不得已再立皇后。現在眾大臣在朝議上當眾奏明,若是傳到梅姬耳裡去,後宮才是要真正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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