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九章分幾部分,等寫完了,也就該開第二捲了,請大家繼續支持——
當日,長安城內,所有應該之國的貴戚府門前都張貼上了一張朝廷的佈告,喝令這些貴戚立即之國,否則一律除國議罪。
佈告一出,滿城嘩然。
長安城乃是帝都,經過一甲子的經營,繁華富貴遠超大漢其他所有城池。而列侯的封國,多數只是一些偏僻貧窮的縣,離長安數千里地,城池矮舊破爛,可說是要什麼沒什麼。這些侯爺們自然是樂於在長安這個逍遙所在尋歡作樂,誰又願意去那種窮鄉僻壤過苦日子。況且列侯不少還是迎娶公主為妻才得以封侯的,莫說他們不想走,那些公主從小生長長安,就更是十萬分不想去那種鬼地方了。
況且只有在長安,天子腳下,才能時時探查到朝廷政治的動向,才能結交權貴,得以長保富貴前景。
因此,所有的貴戚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去。
所謂法不責眾,況且這些眾還是列侯貴戚,他們打算就對這張佈告充耳不聞,死扛下去,皇帝總不能因為這個全都處罰他們。
三日過後,半個貴戚也沒有出城之國,甚至連收拾行裝,準備車駕的姿態都沒有做出來,該玩的玩,該樂的樂。
這副情狀傳到了劉徹耳裡,劉徹不禁暴怒。這正說明,他的權威性已經受到了莫大的質疑,朝廷大政左右不了也還罷了,如今就連這些貴戚也公然對抗他的命令,充耳不聞,連姿態也不肯放低。這不是藐視他是什麼?
劉徹立刻下令廷尉趙綰,將平時就囂張驕橫的幾個貴戚全都逮捕入獄,議不敬抗旨之罪。另下嚴旨,將十日期限改為七日,若限期內不之國,一律下獄拷問。
頓時,滿城更是嘩然。這些貴戚們願以為扛上兩日,皇帝必會知難而退,豈料劉徹非但不服軟,反而更強硬,殺雞儆猴,並追加嚴令。這些貴戚,平時就都是些無用的草包,憑借本身的地位為所欲為。可一旦遇強,就立刻不知所措,惶惶恐恐,無以為計。
可若讓他們就此離開長安,到那些窮鄉僻壤去待著,又皆都不甘心。
當下,所能想到的就是去告狀,告到哪裡去,自然是竇太后處。
於是劉徹下嚴旨的當日,一群貴戚就湊在一起合議,而後齊齊奔出長安,乘車駕往甘泉宮而去。他們自然認為皇帝是在由著性子胡鬧,必須讓東宮好好管管。
甘泉宮,一張寬大的榻席上,竇太后怡然端坐,後面是滿山的佳樹,身側是潺潺的流水,盛暑之時,能有這麼一個消暑解熱的地方,當真是皇家才能有的尊榮。
竇太后身邊坐著劉嫖,下首的另一張小些的榻席上跪坐著劉安,身邊堆著一疊的書簡,手捧一簡,正在邊誦讀,邊講解。這十幾日下來,斷斷續續,《鴻烈》一書已經講解了數篇。
淮南王正說到《時則訓》:「制度陰陽,大制有六度,天為繩,地為準,春為規,夏為衡,秋為矩,冬為權」一段,竇太后也聽得正自點頭。
一個內侍疾行到榻前道:「太皇太后,宮外有一群貴戚,吵嚷著要拜見您。」竇太后頭也不轉,道:「哀家知道他們要幹什麼,讓他們都回去,不要鬧了。」
內侍聞言去了,竇太后對劉安道:「你接著講。」
不一會,內侍又跑了回來,臉露難色,道:「太皇太后,他們說要您給他們做主,賴在那裡,不走。」竇太后眉頭微微一皺,想了半刻,道:「讓他們進來吧,寒天暑日的,跑個幾百里路也怪難為他們的。」
內侍聞言趕忙去了。竇太后道:「淮南王,今日先到這吧。哀家躲到這裡來,還是不得片刻清靜。」
片刻之後,一群貴戚蜂擁而來,個個不修儀容,冠斜帶松,也不知道是長途而來所致,還是故意打扮成這副狼狽模樣來討人憐惜。
劉嫖見了這群人,先笑道:「娘,這群人可不像是群侯爺,倒像群村夫。」
說話間,貴戚們已經到了跟前,紛紛長哭一聲,跪倒在地,一個個抹鼻涕擦眼淚,極盡可憐之能事。
竇太后雖未看見,但也聽見了,當下不禁有些啞然失笑,嗔道:「都停了!什麼樣子,一群侯爺,大呼小叫,哭天抹淚的,和婦人一樣。讓人笑話。」
當先富平侯,賈離拜道:「太皇太后,可要為臣下做主啊。皇上要逼我們死啊。」竇太后眉頭一皺道:「不要胡說,讓你們之國也是為你們好,什麼要你們死。」
賈離道:「太皇太后,皇上把一些貴戚已經抓進廷尉署去拷打了,臣下若是三日之內不離開長安,皇上就要把我們也都抓進去。」竇太后道:「你們依了皇帝就是,你們這些做臣子的,不聽皇帝的話,抓進去治罪也是該當的。」
賈離一窒,旁邊當為侯,董奉道:「太皇太后,我們這些人,都是先帝封的侯,都是立有戰功的阿。」言語之下已是在表功。
竇太后聞言一拍漆案,道:「放肆!立功封侯的又不止你們這些人。多少王爺都要待在封地,他們立的功不比你們小?當初連梁王,哀家想讓他來,都礙於朝廷法度,至死不能得見。你們這些人難道比梁王還功高嗎?你們是打下了大漢的江山,還是抵禦過吳楚的叛亂?」
「皇帝就是皇帝,你們怎麼敢不聽他的。無視皇帝就是無視哀家,不要再說了,統統回去,限期內離開長安,違者下獄。」
這些剛才還哭著的貴戚也都被竇太后嚇住了,當下也只得爬起來,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未央宮宣室
劉徹看起來神色甚歡,對底下拜伏的趙綰,王臧二人道:「這些貴戚最後還不是要乖乖地聽朕的話,離開長安。」
趙綰先道:「皇上天威,貴戚們怎敢抗拒。」王臧在一旁接道:「皇上,此事,臣認為是一個信號。」
劉徹道:「哦?什麼?」王臧先看了看旁邊的內侍,劉徹揮手道:「你們都下去,沒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內侍們唱了一聲喏,退了出去,閉上殿門。
王臧接道:「先前皇上仁慈,不視朝事,不治貴戚,這些人就都依附在東宮這棵大樹下,作威作福,驕橫淫逸,為非作歹。且在詔令發佈之初,拒不執行,藐視聖上。」
「可皇上一旦強硬起來,抓了幾個為首之人,這些人就只能乖乖聽令。而之前竇彭祖的兒子殺人犯法,陛下下旨讓竇嬰辦理,儘管他權傾朝野,官封丞相,也不敢徇私,議了死罪。」
「這正說明了,天子的權威是不可置疑和不可動搖的。當年,齊威王初即位時,政令不通,諸侯來犯,可是齊威王一飛即沖天,一鳴即驚人,下定決心,數月之內就扭轉乾坤,齊國面貌大新,諸侯來朝。」
「所以,臣認為,天子只有不願為,沒有不能為。臣伏請陛下聖鑒。」
劉徹臉色一肅,道:「你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趙綰在旁接道:「皇上,天子是什麼人?天子乃是承天命,代天巡狩天下之人,有無上的權威和能力。陛下為孝景皇帝七年所立的太子,孝景皇帝後三年繼位稱帝。享有絕對的正統。但是,這些年,恕臣直言,陛下卻沒有能夠為天子之所為。」
劉徹臉色轉陰,道:「朕自然清楚。」
王臧道:「臣妄言,自孝景皇帝後三年,建元元年,到今,近三年之內,朝廷政令皆出東宮。陛下雖有天子之名,卻不得行天子之實。這恐怕於陛下不利,也於天下臣民不利。」
「陛下若不能早日臨朝聽政,恐將有傷天下臣民殷殷望英主之意。」
劉徹仍是冷然道:「你們有什麼想法?」
趙綰和王臧對視一眼,當下趙綰低聲道:「臣私下已經聯絡了一些大臣,這些大臣都主張獨尊孔孟,罷黜百家,對於東宮實行的政策也多有不滿,對皇上不能親理朝政,也頗有不忿。」
王臧接道:「如今,正是一個兵不血刃就能讓陛下親政的良機。若能抓住,東宮到時候也只有被迫接受。」
劉徹聞言,神色大動,趨前道:「什麼機會?」
趙綰道:「東宮這些日子雖能決斷朝事,可是卻移駕甘泉宮。甘泉宮與長安相距約三百里,快馬也需一日才能到達。並且朝議,東宮也無法列席。因此,臣下想。」
王臧搶道:「臣下想,借朝議之時,以我們所聯絡的大臣聯名上奏表,奏請陛下親政,從此東宮不再臨朝聽政。陛下即予准奏,發明諭昭告天下。這樣,造成既成的事實,東宮知道的時候也已經晚了。到那時,除非東宮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開與陛下翻臉,否則也將無計可施。到時候天下人心所向,東宮又能怎麼樣?」
劉徹聞言,已是不禁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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