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約拉,點之,推之,推之,推之
從錢運益府中回來,劉平有些興奮,先去稟報了劉發,後又去告知了周妃,只是梅妃那裡他卻懶得去,反正梅老太婆也不關心他到底是要經商還是要從政,她眼裡只有劉庸一個,她也只要將來有個王太后當就行。
忽悠之間已是錢運益請客的日子,劉平裝束停當,乘著王宮的車駕去了錢運益的府邸。連日來都是大雪盈門,今日也是一樣,足足下了有半天,一路上的積雪俱還無人掃去,因此車馬一時受阻,行進得有些慢。劉平有些心焦,他並不願意在這樣的場合給人以遲到無禮的感覺,雖說自己是王族公子,但既然決定要行商,那麼今日到的那些大商人便都是自己的前輩先進,怠慢不得。這也正是,到了哪個山頭就要唱哪個歌。
騎奴一路吆喝著馬匹前進,好容易到了錢府門口,卻是大門洞開,兩旁各有一個迎賓,見劉平車駕到了趕忙過來行禮,一路引著劉平進府去了。
今日宴客卻並不是在錢府的主屋,而是在一個精舍之內,精舍門前大書「月缺閣」三字,氣勢不凡。迎賓通報了一聲,主人錢運益趕忙就迎了出來,兩人見了禮,進得精舍,卻見榻席上的賓客位子已有三個人坐著。
三人見了劉平,想必錢運益已經事先告知了他們劉平的到來,都紛紛起身,深深施禮。錢運益說道:「錢某來替各位引見一下,這位乃是我長沙國封爺的次子,小王爺。」劉平一躬身道:「劉平拜見各位前輩。」三人聞言俱是動容,畢竟這位乃是天黃貴胄,他們再怎麼有錢,也不過是剛剛脫離了庶民身份的商人。錢運益轉身又道:「小人給小王爺引見一下這幾位。這位是我長沙國的巨商常希常先生,這位是長沙也稱得上數一數二的大商人栗桐栗先生,這邊這位是從吳地遠道而來的程允程先生,程先生是錢某的故交,昨日剛到臨湘,現在宿在錢某家中。」三人等錢運益介紹畢了,紛紛又是一禮,劉平少不得又是回了一禮。
禮數過後,劉平實在推托不過,作好作歹,被錢運益拉著在主賓的席位上坐下了。眾人坐定之後,錢運益以主人的身份開口道:「今日錢某人做東,賴各位,尤其是小王爺賞臉,屈尊前來,錢某感激不盡。今日本還有一位客人,呵呵,不過他是錢某人幾十年的故交,既然晚到了,錢某人也就不能為了他讓眾位貴客久等。錢某略備水酒,還請各位見諒。」眾人皆都謙道:「哪裡哪裡。」錢運益一拍掌,過不一會就見錢府的下人魚貫而入,捧上來的雖不是龍肝鳳髓,卻也是上等的山珍海味,老遠就聞得撲鼻香味,可見錢運益對這些到訪貴賓的重視程度。下人們在各人的盞中倒滿美酒,就退了下去。
錢運益手一舉盞,道:「錢某敬各位一盞,先乾為敬。」說著,大袖一展,遮住酒盞,一仰脖就喝了個乾淨。眾人見他豪爽,也都不再拘泥於虛禮,紛紛一飲而盡。
錢運益再一舉箸,道:「請。」眾人皆辭謝,錢運益又道:「請。」眾人才依言拿起筷子,一場家宴才算正式開始。不是眾人矯情,實是漢禮如此。
程允先開口道:「鄙人昨日聽錢老友說,小王爺竟是也有涉足商道的意思,不知是否當真?」程允不是長沙國中人,年紀又最長,所以沒有其他幾個人那麼多顧忌,開口就問得直截了當。劉平回到:「錢先生說的乃是實情,劉平正是有意在此道立足發展,還請程先生以後多多照應。」程允說道:「這卻是為何,莫說您是王族,高皇帝的子孫,便是尋常的列侯官宦人家的子弟,也少有願意為商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錢運益一個勁地拿眼去瞪他。程允是吳地之人,不知道劉平在年初賀壽時候的那番遭遇,錢運益昨日也只告訴他劉平要來,且為了免於背後說人,錢運益並未告訴程允劉平想要經商的背景。只是程允此人性格比較直,想到什麼就說了什麼。劉平把錢運益的動作看在眼中,心道:眾人都把這件事當作不可言的隱秘之事,乃是怕我尷尬,我若是要取信於他們,今日就必須把這件事開誠佈公,自己坦白講出來,不然以後如何能夠得到這些人的真心相助。當下,呵呵微笑道:「程先生所言不差,劉平先前也未想過要經商,蓋因受了世俗觀念的影響。今年年初,皇祖千秋,劉平跟隨父王去長安拜壽,因為一時行為失儀,被人告發,皇祖震怒,皇太后降罪。現在雖說仍是宗室,可是將來爵位卻是沒有。如此一來,生計豈不是要成了問題,後來經父王點醒,劉平才決定轉入商道。畢竟大丈夫在世,不能一事無成。也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嗎。」眾人聞言一愣,錢運益問道:「騾馬?小王爺可是指販賣牲口?」劉平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些人哪知道羅馬是什麼東西,他們卻不知道在地球的那頭將來也有這麼一個大帝國在那戳著。因此當下嘿嘿道:「劉平一時說岔了,沒有什麼。」眾人也不去糾纏,只聽程允捋鬚,點頭讚道:「小王爺身份如此之高,卻能沒有那些個偏見,也沒有一般紈褲子弟那般坐享其成的想法,程某人佩服。」劉平心道,做人果然還是敞亮些好,如果今天自己遮遮掩掩,不肯明說,這程允說不定背地裡就要看不上自己了。
錢運益見劉平非但不惱,還把這些別人不好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心下釋然,又因此對劉平起了幾分敬意。要知道這些事情,若是換在另一個貴族身上,可能已經動怒,拂袖而去了。當下打個呵呵道:「小王爺自然不是池中之物,程兄這是哪裡的話。」
正待還要說,外面就聽見一個人大聲嚷道:「好你個錢串子,馮某人還沒到,你就敢吃上了,有你這樣請客作東的嗎。」錢運益聞言,微微一笑,只見門口一個扮相十足儒雅的人走了進來,長得白面微鬚,年輕時候必是個標準的美男子,卻料不到說話卻是那麼大大咧咧,不拘一格。常希似是與他甚熟,當下說道:「原來錢先生說的老友就是你啊,晚到了沒罰你,卻還好意思怪罪主人。」那個馮姓男子一躬身道:「常大善人,馮某人豈敢先於您的大家光臨阿,自然是縮在街角,看您的車駕過了,才敢進來阿。」錢運益生怕他還要說出些什麼孟浪的話來,趕忙攔到:「這位馮老……馮先生,小王爺可能還未見過,他叫馮宣,是錢某的老友,一時言語放肆,還請小王爺恕罪。」劉平擺手道:「哪裡。」馮宣聽得此處還坐了個小王爺,趕忙也收斂起那副調笑的嘴臉,深深一禮道:「馮某人天生性格如此,並不是有意冒犯小王爺,還望海涵。」劉平趕忙一禮道:「前輩多禮了。」錢運益笑道:「馮宣,錢某還只道你是個混不論,關鍵時刻倒也還知道正經。」馮宣也不再辯解,自於末席坐了下來,其他幾個人想是都認識他,在席位上一禮為敬。
既是商人的聚會,所談的話題也自然以商為主,說著說著,便說到了眾人的買賣上。馮宣先道:「錢老友聽說近日討得了個販馬的營生,一本萬利,可是真有其事?」錢運益道:「這事還未談成,不過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全賴王爺提攜,答應幫錢某人拿下官中販馬的關防,這才有這筆買賣可做。」因為都是熟人,所以錢運益也不避嫌,把此事說了出來。頓了頓,錢運益又說:「這販馬嗎,雖說一本萬利,卻畢竟算不得大生意。前些日子愚兄去吳地轉了一轉,眼見得程老友的生意,那才叫做得一個大。看起來倒似天下一半的鹽都是程兄給煮出來的。」眾人聞言皆笑。程允笑道:「錢老友怎麼說,把我說得跟個苦力似的。不過吳地靠海,鹽這一項,確實比別的地方佔了些地利,程某也不過就是因勢利導,專海之利罷了。不過若說這鹽,確實是個可做的買賣,我大漢開放鹽鐵六十年,有多少人是靠這個營生富的。」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栗桐悠悠說道:「程兄有地利,我們羨慕也沒有用阿。長沙國離海不知幾千里地,又沒有鹹湖,只有井鹽一項可做,可這井鹽的產量又哪裡比得上海鹽那,費時費力,淘出那點鹽來還不夠程兄一個零頭。」程允開口說道:「栗先生,你是長沙國數一數二的大商,若要哭窮,哪裡有人相信。是,長沙沒有海鹽,湖鹽也沒有。可你們楚地的富商,哪個不做煉鐵的營生,滿地的礦山,滿山的草木,難道說栗兄沒有幾個礦山在手頭?」栗桐見程允如此說,自己若再辯下去,倒似在互相哭窮鬥狠,因此微微一笑,不再開口了。
馮宣接到:「你們都別說了,你們若是再要哭窮,別的人還活不活了。鹽鐵兩項,你們啊,就一輩子坐家裡數錢吧。」三人皆點頭微笑,似乎甚為贊同。
卻聽劉平說道:「倒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