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業這番話,說的明顯就帶著很強烈的個人觀感,一時間其他人也不敢接茬。
要說,還是盈兒膽子大,這時候她輕聲問道:「大人,奴家看,你的府上好像一直用的都是侍女,的確沒有內宦呢。」
「那是自然!」段業道,「這些人,從他們自己來看,其實很可憐,只要有可能,誰願意自己閹割了自己呢?但是話說回來,其實我不瞞你們,看那些不男不女的傢伙,我也心煩!」
「可是大人。」盈兒說道,「現在您只在涼州,很多事情可以親力親為,下人少一些也無妨,但是有朝一日,大人成了大事,那時候您也不用中官嗎?」
「幹嘛要用?」
「不,大人,不是這樣。「盈兒說道,「大人您想想,到了那個時候,您還可能只讓幾個人,十幾個人服侍您嗎?很多事情,還能夠不用中官嗎?」
這話簡直是把段業問住了。
其實,段業現在要走的路線,已經很明顯了,他還是不可免俗的要走逐鹿天下,一統四海的路徑。
但是別的且不說,他最終一定要面臨的一個事情,就是自己如果成功了,平治四海,他有信心,後宮和諧,這個也差不多。可是一想想看,自己要是成了一國之主,起碼也得住下宮殿,擺擺排場吧?就算自己想簡樸,天下臣民們也不會允許的,這是一想就知道的事情。
畢竟,堂堂一國之君要是住個小院子,這像什麼話?不可能嘛。
那麼如果住宮殿是必然的,大選宮女也是肯定的,段業就面臨了選擇了。
到底,以後自己的宮內,要不要閹人!
其實,宦官這種特殊人,很早就有,是指宮廷中替皇室服務並閹割掉外生殖器的男人。當然在最開始的構想之中,宦官是負責宮廷雜事的奴僕,不得參與國家政務,但因與皇室朝夕相處,遂能博取信賴或有可乘之機,故在一些朝代中存在著宦官掌握國家政務大權的情況。
而在早期宦官不一定都是閹人,在東漢之後才完全使用閹人做宦官。道理也很簡單,宮裡君主只有一個,可是算上后妃公主宮女,就實在太多了,皇帝精力再旺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那麼一不小心,如果宮裡有別的男人,就可能出現穢亂後宮的醜事!
讓皇帝戴綠帽子,那還了得?
更何況,以血統來傳承權力,就要求君主的孩子必須是他的種,如果讓別人搞了皇帝的女人,生下了孩子,那算誰的?過去也沒有什麼可靠的辦法,來證明孩子和父親之間的親子關係,所以乾脆,就一刀切,完全不許男人靠近後宮。
但後宮裡事情又多,光是打掃衛生做飯什麼的,女人的體力都沒辦法勝任,所以還是得用男人。
要解決這個矛盾,在過去,就只好用宦官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但是,人一旦閹割了,就和正常男人就不一樣了,所謂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聽之不似人聲,察之不近人情。說的就是內宦,因為閹割了之後,人體內發生了很多變化,消化吸收功能也不好了,所以他們長得臃腫,彎曲,好似長了癭結,鼻子裡呼呼作響,如同牛和豬一樣,因此不像人的身體;他們長著男人的頰骨卻不是男人,沒有鬍鬚卻不是女人,雖然面如美玉卻沒有一點生氣,因此不像人的面容;他們的聲音好像兒童一樣稚細卻不清脆,好像女人一樣尖細卻不柔媚,你說它嘶啞但又能成聲,你說它如猩叫但又能成人語,因此不像人的聲音;他們可以很愛人,也能下毒手害人,當他們憐憫你時流涕而語,而當他們憎惡你時,則斬殺如草,因此不像人的感情。
這種人,不男不女,不陰不陽,加上段業過去讀史書,聽聞了許許多多關於太監的故事,心底就對這個團體很反感,所以現在一提起了,居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盈兒畢竟自幼是在宮闈長大,便說道:「大人,其實這個問題,實在是無法迴避,大人有不忍人之心,不願人自宮自殘,這是好事,只是現實是暫時也的確沒有辦法完全離開去勢的人,不然,那宮內的事情真的是沒有辦法做,奴家以為,真到了那一天,也可以權宜處置,不納新,漸漸淘汰舊的,等到想到了好辦法了,再作計較。」
「也只能這樣了。」段業點頭,「可是那些宮女呢?難道就讓我涼州的女兒,就這樣進宮受罪?「
盈兒說道,」此事暫時也沒什麼回絕的空間,奴家以為,大人可以明文講清楚厲害,如果真的還有女兒願意進宮,選擇如此,那也怪不得大人。「」這倒也是,願賭服輸麼。「」而且最重要的,是大人要加快進度了,苻宏能夠在長安坐多久,那是關鍵!「
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了,段業笑了笑,道:」你倒是滑頭,還想的那麼遠!「
……
一路急匆匆的趕路,渡過長江,沿著淮河西進,然後加入一支龐大的商隊,換了幾次車馬,最後,終於在召見的前一天,謝靈趕到了長安。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長安,可是她的心緒卻是如此複雜。
她知道,自己不是完全為了公務而來,更不是像過去一樣,天下為公,毫無利己。這一次,她自己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來,是不是應該來。
但是她還是來了,義無反顧的來了。
長安城的城牆依然巍峨雄壯,只是看起來比過去更加斑駁,這個古都看起來已經落後了。
往來商旅不少,街上行人也不少,只是繁華中依舊透著蕭索。
這裡,遠遠不如姑臧給自己的感受,雖然這裡人更多,地位更高。
看起來,決定一個城市氣息的,還是這個城市的領導者。
到了住處,謝靈簡單休息後,就進了個雅間,叫了桌酒菜,然後直接讓手下去館驛找段業。
段業等人也正好要吃飯,正要動筷子,突然有人通報,道:」大人,有客相約。「」客人?「段業放下筷子,頗為奇怪的說道,」明天就要入宮了,這是誰啊?「」不知道,說是要親自見大人。「」小心有詐。「楚雲深說道。」無妨。「段業道,」這個時候,我卻是最安全的。「
說完,段業來到了前廳,卻看見一位精悍的壯士站在那裡。
段業奇道,」你是……「」閣下可是段業段大人?「」正是。「段業點頭,」不知道有何貴幹?「」有故人邀約,請段大人一敘。「」可是那人卻是誰?「」大人去了就知道了。「」在哪裡?「」請隨我來。「」好。「段業點頭。」不過,大人如果信得過,請只身前往。「
段業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好,我就一個人去。「」大人!「」放心吧!「段業回頭,給了他們一個燦爛的微笑。
……」是你?「段業推門進來,卻看見謝靈坐在自家對面,正端起小酒杯,優雅的啜了一口。」想不到吧!「謝靈沒有戴面紗,看起來清麗脫俗,如出水白蓮一般澄澈。」真是想不到,哎呀,一別已經兩年了,時間真快啊!「段業慨然道。
「是啊!」謝靈請段業坐下,然後說道:「2年前,你還是呂光麾下一個籍籍無名的參軍,現在,你卻是名滿天下的涼州之主,呵呵呵,世事無常啊!」
「別這麼說。」段業道,「我是誰不重要,但是起碼,我把你是當朋友的!」
「正是。「謝靈笑了笑,」許久不見,為了這句朋友,干!「」干!「
幾杯酒下肚,謝靈的俏臉有些通紅,卻讓段業眼睛都直了。
可是謝靈卻是笑道,」怎麼,風聞段大人房中佳麗,天下聞名,無人能及,怎麼在小女子面前,卻是如此失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段業是光明正大的看,算不得失態。「段業笑道。」你的口才還是一直這麼好。「」口才不好,如何混得下去?「段業笑道。
二人貧了一番之後,謝靈放下酒杯,道:」你明天要進宮?「」是!「段業嚴肅起來,點頭說道。」於是你就是被正式敕封涼州刺史了?「」對。「
這話說完,二人一度覺得氣氛有些窒息,好像沒有什麼可以說的話了。
段業頓了頓,才道:」你的身份,你應該知道,這是一次交易,我需要敕封的名分,同時,我能給苻宏一些他想要的東西,本質是各取所需,很正常的事情。「」恩,這沒有錯。「謝靈道,」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別的可能?「」什麼可能?「段業道。」很簡單。「謝靈道,」你要的是名分,是大義,是把你佔有的涼州合法化,對不對?「」是的。「」那你為什麼不換一個角度呢?「謝靈優雅的笑道。」什麼意思?「」能夠敕封你的,可不僅僅是苻宏一家。「謝靈一字一字的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