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莎一身素服的站在那裡,神色恬淡。
說起來,這是段業第一次真切的看到阿妙莎的容顏。怎麼說呢?她和絳玉長得有五分相似,可是總體來說,絳玉更加秀氣些,也更像中土女子,而阿妙莎則看起來就成熟些,眉毛很濃,嘴唇微厚,卻並不突兀,然後一頭褐色的秀髮,顯得別有一番魅力。
只是段業曾經聽過一個說法,說女人上下兩張嘴其實是正相關的,因此進來,看了阿妙莎的嘴就有點想歪。
「段參軍,賤妾有禮了。」
段業這才回過神來,頓覺自己有點點無恥,居然這麼盯著人看,忙回禮問安。
寒暄過後,分主賓而坐,阿妙莎先說道:「段大人,此次賤妾遣衍生相請,實在是因為事情緊急,不得不說,而此間事情,著人傳話,卻又不妥,所以……還望大人恕罪。」
「呃,無妨,夫人有事盡可直說,段業一定竭盡全力。」
「唉……」阿妙莎的漢話比起絳玉到底還是生澀些,這一聲哀歎讓段業心裡癢癢的。
「賤妾的身份,想必段參軍也是知曉,如今與大德智上人成親,也是迫不得已,其中委屈,也是無處可說,可段大人,阿妙莎雖然是女子,也知道國仇家恨,不可不報,既然參軍大人有大志與天下,那麼賤妾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段業心裡暗忖,這鳩摩羅什老和尚不會是真的趁機開戒了吧,這麼嬌滴滴一個美人,他受得了?嘖嘖,如果不是枕邊人,連這麼機密的事情都能告訴她?
可是這席話,段業自己卻是不能認的,因此段業微微低頭,道:「段業愚鈍,不知夫人所言何物。」
「段大人,賤妾都能以誠相待,段大人何必提防?如今你我本為志同道合之人,難道賤妾非得把心掏出來麼?」阿妙莎的神色變得很是激動,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看起來,這個女人,空有滿腔的仇恨,但心機比起絳玉來,還是差遠了。
段業直起腰桿,板著臉,正色道:「夫人,您可知道您在說什麼?節下待段業,恩重如山,知遇之恩,何以為報?況且,龜茲城如今歸化天朝,龜茲上下,無不為節下馬首是瞻,帛震殿下如今與節下也是相處良好,龜茲城,是百年來最好的時候,夫人何必徒惹塵埃呢?」
段業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指著左右,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在,阿妙莎還不算太笨,知道眼下很可能隔牆有耳,羅什塔雖然是鳩摩羅什經營多年,裡面如今還在的僧侶基本都對鳩摩羅什忠心耿耿,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有叛徒?
阿妙莎聽懂了段業的意思,因此也只好哀歎一聲,順著段業的話,開始對呂光的豐功偉績誇耀起來。
可是,今天她找段業來,顯然不是來給呂光大人評功擺好的,可是眼下又不能直接說,讓急性子的阿妙莎幾乎要抓狂。
段業卻及時的做了個書寫的動作,讓阿妙莎眼前一亮。
這間屋子其實是內室,基本沒有被偷窺的可能,至於偷聽麼,就算有吧,開始那點過頭話也沒什麼打緊,阿妙莎這種身份的人,有些怪話也不奇怪,何況呂光馬上就要拔營東歸了,只要不是實質性的去做什麼,估計呂光也懶得計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阿妙莎首先拿起筆,迅速的在紙上寫著,一邊寫,一邊描述著天山的巍峨與西域的美麗。等到段業接過紙張一看,不由暗歎:好一手字!
字不大,但是個個娟秀,略微帶草,但不影響辨認,段業自問,就算練習再久,恐怕也寫不出這麼好看的方塊字來。
而且阿妙莎,畢竟是西域人,而不是中原人!
一個西域人,在這個年代,在五胡亂華的時候,依然對中原文明如此欽慕,可見中原文明的魅力!
可是數典忘祖的人們似乎總是忘了這一點,而老覺得月亮,是外面的圓,老婆,是人家的好看。
阿妙莎上面寫的其實很簡單:「我要報仇!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要你幫助我!」
段業笑笑,嘴上繼續和阿妙莎胡扯,筆下卻很快的寫道:「我做的事情,自己會做,如果成了,自然也算幫助了你。」
還好,沒忘記是從右往左寫,雖然段業覺得很彆扭,可是最彆扭的,其實是段業的字。
概括的說,就是……很難看。
阿妙莎接過,剛一看,就莞爾一笑,意味深長的看了段業一眼,意思很明顯,你的字,也太難看了吧。
段業老臉一紅,卻沒法辯解,只能接著說那些根本不相干的事情。
段業甚至惡意在想,如果此時真有人偷聽的話,大概會鬱悶到極點,畢竟兩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談話上,說出的話毫無邏輯,卻都有些模稜兩可,如果有人去分析,一定會得出一些有意思的言論。這不,二人已經聊到了煉鐵鑄劍的事兒上。
「你且幫我聯繫絳玉,我知道你和她沒有斷線,你告訴她,她的侄孫女有禮物送給她。」這是阿妙莎最新的回復。
可是段業遲疑了。
絳玉是他心愛的女子,是來到這個時代第一個有了相對親密接觸的人,段業必須保護她,確保她不受任何傷害。
可是,眼前這個女子,雖然和絳玉有很近的血緣關係,可是段業卻知道,她們間也有大仇!
帛純和帛震已經翻臉,帛純甚至是帛震親自當眾斬殺,作為帛震的女兒,誰知道她會不會對絳玉不利?自己如今和絳玉幾乎是單線聯繫,這樣才能勉強確保安全,可是一旦節外生枝,誰知道會不會被順籐摸瓜?
如果真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段業會恨自己一輩子!
有些遲疑的看著阿妙莎,這個美麗的女子正揚起小臉,一雙藍寶石一般的眸子正好奇的看著段業,那嬌憨的容顏,讓段業也為之心動!
只是,這兩個年齡大概差不多的女子,阿妙莎卻得把絳玉叫一聲姑奶奶!一想到這一層,段業就感到很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