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呂纂也是頭一次看見呂光發這麼大的火,心裡有些發毛。
「蠢材!他們為何如此蠢材?嗯?」呂光還是按耐不住憤怒,指著帳外喝道,「不就是一些牛羊麼?嗯?一點牛羊戰馬,就讓這群人失了分寸,呂纂,你說,這些人,怎麼靠得住!?」
這個話題就敏感了,靠得住,靠不住,不是呂纂這個庶子應該說話的。想了想,呂纂只好溫聲道,「父親大人息怒,這個……各位將軍平素裡都是沙場上打拼,對於這些關鍵節點,有些沒有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
「哼!」呂光怒氣稍霽,「這群人……唉,他們難道看不出我在試探二人麼?那沮渠蒙遜,和那禿髮辱檀,平素裝的倒是乖巧,可是盧水胡和禿髮部在幹些什麼,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這下可好,還讓他們憑空賣了個好,哼。」
「父親……如今既然木已成舟,倒不如對此二人先行籠絡,同時加以注意留心,免得他們生出事端,然後再做打算。」
「打算?」
「不錯!」呂纂越想思路越清晰,「眼下盧水胡和禿髮部兵不過萬,名微眾寡,就算有野心,也不足為懼。至於各位將軍,父親大人可以選擇適當的時候,對他們逐個談話,心腹之人則可以如實以告,只要我們有了防備,縱然有變,也是有備無患。」
「也只能如此了。」呂光呼呼的喘了口氣,突然想起來,說道:「那段業如今怎麼樣了?傷勢可好了些?」
「呃,先前已經派軍醫去了,據他回報,段參軍的傷勢雖然不輕,卻沒有傷到臟腑,應該問題不大。」
「唔」,呂光想了想,「走,我們一起去看望看望這位段參軍,嗯?」
「是。」
「不過,呂纂吶,這一次你能來軍中,可是個好機會,很多事情呢,要學著些,看著點,明白麼?」呂光意味深長的說道。
「啊?」呂纂神色裡掩飾不住的驚喜,同時目光裡有些詢問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呂光微笑點頭,呂纂忙恭聲稱是。
父子二人對視而笑,父慈子孝,多麼和諧呀。
只是,在權力的面前,有多少東西,是真正靠得住的呢?
來到了段業的營帳,呂光特地不許人通報,說免得打擾了段參軍,而恰好段平和衍生去送葛渤了,因此這一次居然沒有人給段業通風報信。
段業在做什麼呢?自然不會是閒著。原來葛渤剛一走,禿髮靈小蘿莉就跑來了。
男人,在必要的時候,需要裝裝可憐,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女人嘛,都是富有同情心的,幾乎本能都有母性,所以段業果斷的臥床不起開始挺屍,方才和葛渤聊得高興,正好額頭有汗,於是看在禿髮靈眼裡,便是傷勢沉重奄奄一息了。
禿髮靈還沒開口,段業就「虛弱」地說道:「唉,我看來是不行了,靈兒啊,可惜了,和你是有緣無分吶,這是天意不是嗎?你還是回去吧,回去找個好男人嫁了,啊。」
「我不~~」禿髮靈眼淚頓時就下來了,半蹲在段業的榻前,嚶嚶哭泣,神色淒楚。
段業沒想到,就這麼一句話,就把小美人給弄哭了,可是做戲要做全套,只好輕輕摸著禿髮靈的辮子,長吁短歎道,「不要哭了,哭也沒有用啊,唉,這是命,命啊!你還是回去吧,軍營內不能有女人,你在這裡,萬一被旁人知曉,可是不好。」
就在這時候,呂光也已經來到了帳外,呂纂正要掀開門簾,卻被呂光一把拽住,「聽聽」,呂光指了指帳內。
果然,裡面有段業中氣不足的聲音,和一個少女的哭泣聲,呂光臉色頓時一沉,「怎麼回事,他這兒怎麼會有女人?」呂光壓低聲音道。
「呃……那是禿髮辱檀的妹子,也是禿髮部左翼軍中的人,那禿髮部不分男女,都是可以上陣殺敵的人,因此她來是算作軍人,而非女眷。」呂纂有些為難的說道。
「又是禿髮部!」呂光神色有些不好看,「那怎麼和那段業搞到了一起?」
「看起來……似乎是那禿髮靈看上了段參軍,他們禿髮部的女子,是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以自行擇婿。」
帳內,禿髮靈倒是很快就哭完了,抹了抹眼淚,禿髮靈握著小拳頭,道:「看來這裡的軍醫沒用,你起來,跟我走。」
「你要幹什麼?」段業很是詫異,不過自己現在是在「裝病」,可沒用力氣反抗,因此很順從的就被禿髮靈給扯了起來。
「回去!跟我去樂都,我們部族有河西最好的巫醫,讓他給你醫治,一定可以好的!」
「不行!」段業一臉正色,「我如今是節下麾下的參軍,掌握著諸多要務,怎可棄職而去?」
「你這個死人!」禿髮靈怒道,「都快不行了,還在這裡死硬,你給他效力,給他出謀劃策,給他在戰場上拚命,他不一樣連看也沒有來看你!」
「不許胡說!」
「難道不是事實麼?」禿髮靈憤憤的一甩辮子,「段哥哥,跟我走吧,我們禿髮部,最敬重勇士,最崇拜英雄,在那裡,能有的,你都有,啊!」
「誰說,我不來看他啊?」呂光推開門簾,滿臉堆笑,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你這小女,居然口舌恁的不饒人,難道本節就不顧惜自己臂膀了麼?」
「呃,節下!」段業吃力的坐了起來,正欲行禮,呂光卻大度的擺擺手,「不必了,你且耐心的在那兒躺著,不必多禮。」
跟著進來的呂纂朝段業使了個眼色,這才把椅子搬過來,放在了床頭。
呂光大刺刺的坐下,笑著對還氣鼓鼓的禿髮靈說道,「你便是禿髮烏孤的小妹?呵呵,果然姿色不凡,可是為何如此說話?本節哪裡做的對不住段先生麼?」
「怎麼沒有!」禿髮靈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給他請的軍醫,醫術差的要死,你看看,段哥哥……段參軍到現在都還臥床不起,渾身使不上力氣,傷口我已經看了,根本不是要害,如果治療得當,在我們禿髮部,三天就可以再上馬作戰了,為什麼他現在還是這副模樣?段參軍怎麼也是節下您的心腹,難道人主對於心腹就是這般態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