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人早走了!你還真想著能咬著那只白天鵝啊!」
神棍王玄策提著個髒兮兮的編織袋,弓著乾瘦的身子,一臉嘲笑的說道:
「沒,只是覺得應該給人家說聲謝謝。」
四處張望,想要再看一眼葉錦夭的楊青烏不好意思的訕笑了幾聲,應道。
「走吧,胳膊不疼了是不!」
王玄策一甩滿是頭皮屑的偏分,趿拉著一雙破皮鞋走進了擁擠的人群中。
那渺小乾瘦的身體好像在下一秒中就會被洶湧的人潮所吞沒。
楊青烏深深吸了一口氣,望了眼火車進站的方向,也趕緊快步跟上。
不遠處月台的粗大石柱旁,戴著鴨舌帽的葉錦夭正將一張缺了一角的畫紙小心的疊好,放進了背包。
一張潔白細膩的俏臉在看到楊青烏四處打量無果後,跟著王玄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喃喃說道:
「你還真想做一隻癩蛤蟆啊!」
「車子瀋陽哪方面修好了,問好要不要給送來?還有就是家裡讓您給報個平安!」
那名叫荒木的健壯漢子走近,趕緊利落的說道:
「車就扔那吧,說不準那天還有用,荒木,你說我跟那個楊青烏長的是不是有些像啊?」
葉錦夭下意識摸著自己的臉頰,問道:
「您比他漂亮。」
生性木訥的荒木想也不想的說道:語氣裡有幾分敬佩和維護。
不過,的確也是這樣。楊青烏本來就是眉眼並不出眾,加上當時一臉蒼白和兩頰泛起的潮紅。
怎麼能和眼前這個已經出落的像禍水一樣禍國殃民了二十四年的葉錦夭比呢!
「夫妻相可不就是長得像啊!」
葉錦夭輕輕歎息了一句!微不可聞,彷彿她自己都沒有聽見。
………………
「啊!」楊青烏一聲毫不壓抑的慘叫聲傳來,聽的王玄策直皺眉頭,惟恐打擾了周圍的街坊鄰里。
「火車上當著人家小姑娘的面,眉頭都不皺下的充什麼好漢,現在像個娘們一樣哭天抹淚的!楊青烏,你還真不嫌丟人啊!」
神棍王玄策一邊拿這個掉了一半齒的木梳子梳著他那油汪汪的中分髮型,一邊嘲笑著正在縫合胳膊上傷口的楊青烏。
「王玄策,你娘的腿,你給老子找的什麼醫生,麻藥都不打!想疼死老子啊!」
楊青烏一邊嚎叫著喊疼,一邊的胳膊卻是穩穩的抓住鐵架子,不敢有絲毫晃動。
不粗壯的胳膊暴起一根根青筋。額頭的汗也是不住的往下流。
「好了,你這口子還真他娘的深!真費勁!」
一個五大三粗,穿著滿是乾涸的血污和油漬的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一口咬斷線頭,帶著濃重的方言罵罵咧咧道:
楊青烏渾身已被汗水濕透,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牙都快咬碎了。
全身虛弱到要癱瘓一樣躺在一個鋼絲單人床上……
這就是王玄策給楊青烏說的什麼醫院,在上海的城鄉結合部,倒了好幾趟車,走了好幾里地才到。
要不是王玄策說什麼醫藥費可以先欠著,還幫他找個工作,他才不會跟他跑這麼遠呢!
不過當楊青烏看到角落裡一個寫著獸醫,配種的爛招牌的時候,儘管全身早已筋疲力盡,他還是一腳踢在了汪三全的屁股上,大聲罵了句:「王八犢子!」
當一口氣吃了兩碗燉菜,七個滿頭後,心滿意足的楊青烏連滿是血跡的衣服都沒脫,
就躺在那個同樣髒兮兮的床鋪上很快就睡去了。
睡的很死,以至於瞪著一雙三角眼的王玄策王半仙只好從隔壁獸醫那裡拿了條褥子將就的躺在了旁邊。
楊青烏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下午三點鐘,一是睡飽了,二是餓醒了。
醒來的楊青烏感到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傷口雖然還是很疼,但是整體上算是很不錯了。
感受著渾身又有了力氣,低聲說了句:「老子算是又活過來了!」就起床了!
沒有找到神棍王玄策,楊青烏從獸醫那裡要了一份上次吃的燉菜,亂七八糟的滿滿一個大茶缸子裡,什麼菜都有,雖然涼了,但好在份量足,管飽!
又用筷子插了四個饅頭,說了聲你給記在賬上就蹲在牆根下狼吞虎嚥起來了。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王玄策才手裡撐著一個繡著「天機神算,鐵口妙言。」的幾個字布條一晃一晃的回來。
楊青烏看到王玄策一身神棍裝扮,差點跳起來,驚奇的說道:「沒想到你個老神棍還真是個算命的!」
「嘿嘿,勉強餬口,咋樣?睡飽了!吃飯了嗎?」
王玄策一邊把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隨手放到一旁,一邊開口問道:
「半晌吃的,等你回來吃晚飯!」
「來,把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這個。」
王玄策隨手扔給了楊青烏幾件衣服。
楊青烏回到房間換上,有些舊,但好歹乾淨合身。
那幾件沾滿血跡的衣服王玄策直接就給扔到垃圾桶裡了,楊青烏倒也沒什麼意見。
晚飯的時候,獸醫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個肘子,撕了只燒雞,又和王玄策開了瓶白酒,有滋有味的吃喝起來。
楊青烏也是一口氣的把肥肉往自己嘴裡填。
「王哥,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兄弟我無以為報,敬你一杯!」
楊青烏見二人喝完杯中的白酒,一手拿過獸醫的杯子,直接倒滿,舉手就要往嘴裡灌。
「你個小王八犢子!傷口感染不感染還不知道呢!還喝酒,你死了,老子的帳找誰要去啊?!」
卻被獸醫攔下了,黑壯的獸醫奪下酒杯,很認真的看著楊青烏說道:
「嘿嘿,就是,就是,你小子一杯酒就想打發我了,我說過你是王侯之相,那那麼容易死啊!以後發達了別忘了拿美女報答我就行!」
王玄策也是醉醺醺的打著酒嗝說道:
「那行,那就先記下。」
楊青烏也不在堅持,繼續低頭吃飯。
「活吧,活吧,再難再苦也得活著。」
王玄策看著楊青烏胳膊,脊背上隱隱露出的那些繁雜恐怖的傷疤澀聲說道:
當天晚上,楊青烏和王玄策擠在一張床上,聞著汪三全能當蚊香用的臭腳丫子,楊青烏大呼生活的不容易。
「你是真的會算命還是騙人呢?」
楊青烏睡不著,開口問道:
「你還不如直接問你和那小妞是不是真的有夫妻相!」
王玄策往裡擠了擠,唯恐半夜滾到床下去。
「難道我們還真有夫妻相啊!你也別說,那個小妞長的還真水靈。」
想起葉錦夭迷人的臉孔,楊青烏訕訕的說道:
「你也不怕臊得慌,去,出去撒泡尿照照自己去!」
「你這個老騙子,這不都是你說嗎?」
「夫妻相,夫妻相,不是長的像就是夫妻相。青牛啊!那樣女人要拼了命也不一定能抓住啊!」
王玄策覺得楊青烏這個名字有些拗口,楊青烏於是就把自己小時候的綽號告訴他了,倒是喊得很順口。
「那就拚命唄,這世道,不拚命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連個漂亮女人都拱不上!」
楊青烏聞言,頗有感觸的說道:
「一無所有的時候人人都可以拚命,當你有一天有飽飯吃了,還能摟著一個不錯的女人暖被窩時,你還能像現在一樣拚命嗎?」
王玄策又是一個酒嗝,帶出刺鼻的酒臭味。醉醺醺的說道:
楊青烏凝視著越來越深沉的黑夜,沒有絲毫倦意,眼神發亮。
回憶深處是小學放學後被鎖住的家門裡面傳來的女人的壓抑的呻吟聲和男人舒暢的喘息聲。
是每次吃飯都給他最好吃菜的那雙潔白修長的手。
是那件放在最底層,卻在深夜都會穿上的老式旗袍的身影。
是那個眉眼英俊,和他有著幾分相像的男人的照片。
是死去的時侯冰冷的嘴唇和厚厚的眼影。
那個時侯,他坐在家門口,到處都是指指點點的嘲笑聲。
那個時侯,他真的想為她拚命,可她還小。
那個時侯,他恨極了那件旗袍和那張照片,因為她總是對著它們哭。
當他想在終於能夠為她拚命的時候,她卻早已離他而去,也帶走了他最初的溫暖和真愛。
如今,如果誰能再次給他溫暖和真愛,他拼盡了這條命又如何?
男兒!當拚命!
兵荒馬亂的活了二十五年的楊青烏第一次來到了上海,這個經濟繁華,時尚快捷,被人描述著到處都能發財,到處都是美女的城市。
在這裡他的人生將開始新的篇章!
也沒有多少年以後,他想起自己當初像隻狗一樣的跑到上海,輕輕的笑了下,笑容裡沒有後悔,也沒有慶幸,有的只是對命運的荒唐有趣的可笑。
他也曾對王玄策說過:「要是我沒有買那張去上海的火車票,是不是就沒有了今天的我!」
坐在一張雕刻著繁雜精美圖案的黃花梨木座椅上的汪三全喝了一口身前的普洱,是那種一斤就要扔出一輛寶馬七系的茶葉,很傷風化的用指甲剔著牙說道:
「我給你算過命,真的,跑到那裡去你也是這命!」
楊青烏沒好氣的拉了拉在他那怎麼都穿不整潔西服,不相信的說道:
「你這個老騙子!」
漫漫人生,命已注定乎?晦澀《青囊》,可否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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