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成魔
掙扎著力量，張小凡用力站起，雙手向前捧著，對著小白墜落的身體，向前跑動。
「噌……」
又一柄劍刺穿了張小凡的身體。
張小凡沒有停下，沒有理會，沒有躲避，眼中只剩下了那一隻受傷的狐狸。
「蹭蹭蹭蹭轟……」
十柄劍趁機也穿透了他的身體，然後是重力的法寶轟在身上，將他前進的步伐打亂，將他前衝的力量阻住，將他倔強的身體轟偏。
「啪……」張小凡倒在地上，半坐著身體，睜大的眼睛看著前面。
「啪……」小白的狐身墜落，落在冰涼的地上。
然後，他不記得剩下的事情了，因為有無數的亮光，如同剛剛對待小白的那樣，向他全面的轟來，一柄柄利劍爭先恐後的刺來，使他都忘記了疼痛，只感覺身體之中不停有的東西穿插了進來……
「轟啪噌噌呲」
聲音響了很久，鮮亮的光芒也亮了很久，刺到最後都沒有了能刺得地方。
眼睛不離，那一個小小的、滿身血痕的身影。
還想著，自己一直都在說的那句話：
「不能傷人……」
身體被刺滿了東西，沒有力量站起來了，最後睜著雙眼，面對地上，倒了下去。
我做錯了什麼？
是在舜合城與萬銅山幫助了青雲門？還是鎮壓了內亂的焚香谷？還是封印了毒魔秦無炎？還是抵擋萬獸族抗衡獸人王？還是抵抗魔教勢力殺了魔教教主？
我做的事情，沒有一件對正道有害，明明對他們有利，為什麼最後殺我的是他們？
我什麼都沒有錯！
是正道再一次負了我！
竟讓它，能再一次的負了我……
「啪……」
身體倒在地上，重重的沉穩趴落，他的身體上面插滿了『正義』的劍，撐著他的身體不能著地，面向地面，仍然死死的睜著眼睛。
一人一狐，全部都不再動作。
「……」
「血魔死了？」
靜靜的人群之中，一個驚訝中帶著狂喜的聲音，不可置信的喊了出來。
「血魔死了！我們成功了！我們除魔成功了！」勝利的歡聲大起，在人群之中傳蕩，一刻眾人勃然狂歡，好像做了一件『正義又光明』的大快人心之事。
一波連著一波的歡呼聲，在已經擠滿了上千人的空地上，熱鬧沸騰。
隨著狂歡的人群，又十多道強大的光芒向著這裡降下，眾人見此立刻讓開了位置，恭敬地為他們空出了地方出來。
光芒中最先出現的人，曾書書當先一步急急跑了出去，聽著眾人口中的「血魔死了」，慌忙推開熱鬧的眾人，箭步跑到鬥法的中心，看到那一個熟悉的背影被劍釘在血泊之中。
為天下去戰鬥了一圈，回來之後卻被同為天下的正道誅殺，像極了一個被出賣的人。
身體霎時僵住了，面上痛苦的抽動。
原本想要勸降，想要化解，想要避開血光的話語，一句都沒有來得及說出，一面都還沒有來得及見到，現在只能隨眼中流出來的淚水，化作祭奠。
「小凡，對不起……」曾書書跪在地上，痛痛的聲音。
光芒中其餘出現的一列人，全部都是正道的首要人物，他們的面上也全非笑色，並沒有因為他們的『事跡』而同下面的人一起歡笑，因為只有他們，才知道這場鬥法的真實目的，才知道他們現在有多麼的卑鄙。
他們只是靜靜的看著，同情著，這一個被注定命運悲慘的『人』。
『他』正像是一個被出賣的人，被遺棄的人，被命運折磨的人，而操縱這個結果的卻是天意，是早早幾千年前就定下來的規矩，那是誰都不能違抗的東西。
或許可以違抗的結局，但是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他們每一個人都無法承擔的，包括蕭逸才，包括普泓和燕虹，他們都不敢違抗。
「誅魔之役，結束了。」現任焚香谷谷主的燕虹，轉回面來，對眾人輕輕地說道。
「阿彌陀佛。」天音寺的主持普泓，帶領天音寺的僧人哀聲的喧了一聲佛號，又道：「張施主一生坎坷，終得解脫，脫離塵世苦海，也算是一種幸事。」
「發動正道之力傾巢剿滅，茫茫追蹤將近一月，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卻還沒有等我等出手，就如此輕鬆的結束了。枉費老夫一腔熱血，這個血魔真是不堪一擊。」說話的是焚香谷一位有輩分的長老，燕虹覺得話語不當，對他使了使眼色，道：「赤天長老，現在正道之中傷亡無幾就能平息干戈，如此大喜結果，不是更好。」
赤天見燕虹說他，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青雲門掌門蕭逸才不喜的看過赤天一眼，抬頭又向遠處看了看，由於眾人已經讓開的道路，遠遠地就能看到張小凡倒下的屍體，慘烈的倒在一邊。
還有那條被牽連進來的狐狸。
又看向遠處，破屋之中還有，渾身變得僵硬的兩個人。
回過神來，蕭逸才沉默了一下，沉聲道：「既然誅魔之役已經結束，順應了祖制，各派又無偌大傷亡，兩派若是再無事情，不如就此……」
忽然，蕭逸才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瞬間，歡鬧的場面迅速沉靜下來，氣憤立刻寧靜下來，擁擠的眾人全部覺得徒身一涼，如同一下就進入了冰冷的地窖之中，竟在那一刻，都莫名的恐懼了一下。
順著冷冷的殺氣，眾人不約而同的繃緊了神經，緩慢的轉過面去，震驚的目光晃動不安，恐懼的發現那大攤的血水之上，原本已經倒下的那具屍體，原本應該死去的那個人，原本被眾人誅殺的那個魔……
張小凡一身血紅，面容向下，慢慢的站立起來。
渾身上下依舊插滿了各形各色的仙劍，他的身體也沒有用力，而是直直從地上飄立了起來，全身滿滿的血紅顏色，仍舊是血，卻不是從身體中流出的，而是全身都變成了血，成了『血』做的人，流露出暗亮的光芒。
全身上下的血水開始流動，慢慢的發生了變化，把他的身體也慢慢變幻成了另一個形狀。突出變得強硬的雙肩，肩膀上面長出來無數鋒利的血刺，血光洗過的胸膛變得寬厚，雙腿緩緩結出血色甲衣，只有頭部在垂危的低首，看不到變化的樣子，只看到他的頭髮也變成了紅色。
這一刻，他絕不再像是一個人了，而是一個真正的，
魔！
肅冷強大的殺氣，震驚了全場的每一個人，那已經不單單像是一個人所能發出來的。
那裡面包含了嗜血的飢渴，和殺戮的衝動。
目標，鎖定了全場中的每一個人，這足足的三里之地，幾千名的正道之士。
「斬妖除魔！」一個正道弟子高聲大叫，壯大了勇氣猛然越出，利劍兇猛衝向張小凡，似乎他的心中仍然存在著輕視，以為張小凡只是迴光返照，以為還能如剛剛那樣，還能以眾人之力，輕易的再次誅殺了他。
插在張小凡身上的劍，突然飛出一道紅光，眨眼之間，幾乎剛剛看到血的影子，那個正道弟子的身上立刻就多了一柄劍，劍身上亮著血水封印的仙劍，插入了他的胸口。
「啪……」
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倒在了地上，只是因為他的身上多了一柄劍，而在他面前的人身上卻是插滿了幾十柄仙劍，卻還是在那樣堅強的站著，詭異的令人恐怖著。
「快殺了他！」又一個人急忙的大叫，十多個人同他一起，剛剛抬起手中的仙劍指向張小凡，下一刻，他們的眼前只是光芒一閃，隨後他們看到他們的身上，也都各自插入了一柄仙劍。
張小凡身上插著的仙劍，這時又少了十柄。
隨著這十幾個人的再次倒下，霎時震驚了全場，竟是沒有一個人再敢輕舉妄動了。他們這才真正的意識到，面前的這個魔，開始殺人了……
真正的殺人了！
如同一個沉睡的惡魔，被他們驚醒了，激怒了。
張小凡依舊低著頭，從頭到尾好像都沒有動過一下。眾人就這樣的看著他，卻更是極其的恐慌，他們甚至都能恍惚的看到，張小凡身上的劍，下一刻就會復仇的衝向自己。
「小凡？小凡？你醒一醒……」曾書書小心的呼喊，看著張小凡沒有動靜，他收起面上的震驚表情，一邊小心的向張小凡身邊走去，一邊叫著：「堅持住你的本心，不要被魔性所控制，不要迷失自我，你還有朋友，你還有值得你堅持的人。千萬不要成為，真正的魔。」
張小凡沒有絲毫反應，一直都在死死的低著頭。
曾書書成功走近張小凡的身邊，沉了沉面，又沉聲的說道：「停止殺戮吧。我、我們會幫你爭取最好的結果。」
靠得近了，曾書書才發現，張小凡的口中一直都在發著聲音，細細小小的，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曾書書驚訝了一下，把頭低了下去，努力讓自己聽得清楚一些，口中道著：「小凡，你在說什麼？」
聲音頓然一停，張小凡猛然抬起頭來，曾書書頓時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向張小凡顯露出來的面容，一張血色冷煞的面上，白色的眼眶之中，一雙包含無窮煞氣的深紅瞳孔，濃烈的嗜血殺氣，像是能把他射穿了一樣。
張開嘴，兩排變得鋒利的牙齒，發出血腥的怨氣，狂傲的破天聲音：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哈哈哈哈……」
曾書書全身大震。
「唰……」
張小凡一推手，將曾書書的整個身體推起，飛過眾人頭頂的上空，把他扔了出去。
之後，張小凡冷眼一掃剩下的人群，包滿了恨意與痛苦，冷聲叫道：「我是掌控命運的天地，你們！才是……」
「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