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因緣后土聞至道
本來神仙不會貪念凡物，可是張野和后土卻是神仙中的神仙，聖人中的聖人，所以連性格都很有些返璞歸真。
因此這兩人在下凡之後，張野看見凡人的東西之後就覺得有些懷念，后土更是在心無掛礙之後就覺得什麼都很有趣，人族的東西就更是新鮮，看見一樣也就忍不住收下了一樣，幾百年來也就收集了太多，光是吃飯的碗便有足足好幾百個，而且沒有一個重樣。
平日裡看著，用著這些東西都是張野和后土的樂趣，可是現在收拾起來卻成了一個天大的麻煩，兩人就覺著這個也很好，那個更不錯，以至於忙活了整整幾天居然連掃地的掃帚都捨不得扔了，就因為后土當時狠狠的瞪了張野一眼，一把從他手裡奪過之後說了一句「這把用著最順手」了。
最後兩個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的人也實在沒了法子，一邊坐在桌子邊上歎氣，一邊張野也就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后土，提議道：「妹子，不如就破例一次，讓我用了手段把整個屋子都帶了走吧！」
原來這次下凡之前兩人卻是說好了要好好體驗一下凡人的生活，所以對於平常諸事都不得使用法力，否則誰違背了就要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而搬家這玩意又偏偏是最普通的「常事」，正好在約束的範圍之內，張野又知道若是自己不經同意便擅自違規，后土的條件八成會與女媧有關，而現在張野最怕的人一是瑤池，二就是女媧，他老人家真是連如何面對被自己辜負的女媧都不曉得，哪裡還敢送上門去？
后土最是冰雪聰明，所以一聽張野的提議也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就賞了他一個個大大的白眼，心中更是又好氣又好笑的嗔道：笨蛋大哥，你怎麼還是這樣糊塗，一點兒都不曉得女兒家的心思呢？女媧姐姐當年雖然分出了分身，說是要和你恩斷義絕，可是你也不想想那個分身為什麼要叫她「平心娘娘」？若是女媧姐姐當真是對大哥你死心了，心裡哪裡還會有什麼不平？平心，平心可不就是一來期望她自己心中可以平靜，不再念著你；二來卻是暗指大哥你很是偏心呢！
不過這些話后土卻從來沒有說破，畢竟她也微微有些私心，卻是想好好和張野享受一下只有兩個人的生活。而且這次她自己也是死裡逃生，如今的幸福更是得來不易，所以先讓自家找大哥要了補償，然後再撮合了女媧也算不過分。
因此后土當下雖然心中對女媧也有不少的歉疚，可是卻逼著自己不再去想，只是分了心思回到了搬家的事情上，卻蹙起秀眉，以手支撐著光潔的下巴也開始苦惱起來，想了半天卻還是道：「不行！說好了不用法力就是不能用，不但搬家如此，就是等會你也得雇好了車子，更不准駕雲另覓新居。」
說完這些，后土猛的一愣，卻想起自己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於是便坐直了身子，盯著更加愁眉苦臉張野就問他道：「大哥，你怎麼好好的會突然想起了搬家啊？莫非就為了東華和玄女府上的那些神仙？」
張野聞言卻是忍不住的抬頭看了后土一眼，哼了一聲道：「妹子你也忒高看那些人了，憑他們也能逼著我搬家？你不知道，本來罰了昊天那小子的魂魄投胎之後我也就當算了，可是誰想到天庭和三清居然還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護著他們，這豈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所以我打算趁著軒轅還沒拿到崆峒印之前好好教訓教訓玄都他們，也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老虎屁股摸不得』！」
后土聽了卻是吃了一驚，完全沒猜到張野竟然會因為這樣的小事而斤斤計較，而這般沒皮沒臉，窮追爛打的事情大概只有金仙修為以下的人才會偶爾為之，但同樣多半也會讓人覺得不合身份，更何況還這事還是發生在身為至道的張野身上呢？
若是換了一個人，后土怕就會把這人從頭到腳都鄙視到了極處，覺得像這般小肚雞腸未免很是玷污了神仙的名頭，可是張野畢竟是后土的心上人，所以后土楞了半天卻是法外開恩，徇私舞弊，最終只是在心中給張野下了「童心未泯」四個字的評語。
而後，后土也就暗暗算了算天機，卻發覺軒轅只要一天沒拿到崆峒印就一天氣運不穩，更隱隱有兵禍連結，軒轅最大的一個對頭現在卻正是出於南方，卻有大興之兆，想來張野要利用的就是這個機會了。
后土看完了天機就又是緊鎖了眉頭，心中就不太願意了，只覺得為了這些許的小事就要讓人間遭受兵火卻怎麼樣都說不過去，若是按照她的意思還不如立刻就把崆峒印賜予了軒轅，也好化解了這樣一場可有可無的劫數。
於是后土就語重心長的勸了張野道：「大哥，我看還是算了吧？你怎可為了這些許小事而連累人族遭災，卻是於心何忍呢？而且人族畢竟有你的血脈，更是尊你為聖師，你不護佑他們就已經很說不過去了啊？」
張野聽了后土話卻是少有的端正了神色，卻是一邊長長的歎息一聲，一邊輕輕拉過了后土的手，柔聲道：「妹子，你是不知道我的打算啊！自從我道心清明了之後卻是一直惶恐至今，晚上睡覺卻是連夢都不敢做，就怕想起了當年的情形。那個時候女媧妹子和月姥萬一沒有把我喚醒，讓我神傷之下陷入裡沉睡也到罷了，可是卻會連累了你和女媧，冥河等人，更會連累了人族和無數的生靈……」
說到這裡，在后土雙目中的張野卻顯得少有的無助起來，拉著自己的大手更是止不住開始微微的顫抖，然後就見著他調高了音調繼續道：「旁人都說我是至道，無所不能，可是他們卻不曉得我這些年受了多少的驚嚇，每一想到只要我動動念頭就能讓無數生靈灰飛煙滅，讓整個洪荒不存我就害怕之極。若是沒有了你，沒了女媧妹子，沒有了冥河，沒有三清他們和人族，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即便本事再大又有什麼用處？」
后土聽到這裡才終於恍然大悟，難怪這些年終是覺得大哥有些異樣，更是極少動用神通，以前她只當是張野明瞭了道心之後自然的變化，如今卻知道了卻是大哥自己是被至道的本事所嚇倒了。
親耳聽著張野如此模樣和自己坦露心聲，后土在覺得幸福之餘更有了無限的感動，而對於張野的惶恐也是欣慰之極，只覺得只有像大哥這樣的胸懷才不愧為至道之名。
但是后土也是極為心痛這般摸樣的張野，卻就笑了開解他道：「大哥，不怕的。你也是才為至道，就是一個不小心讓一切都毀了，可是你卻能執掌過去未來，只要再動一下念頭不就能讓所有的東西都恢復了麼？」
張野知道后土這是在寬慰自己，可她畢竟還不曉得時間法則的弱處，於是苦笑了一下就給后土解釋道：「那樣是不成的。我的確可以在毀了一切之後用時間法則讓洪荒盡復舊觀，可是這也只能恢復死物，卻不能徹底恢復生靈了。妹子，你要知道，諸多生靈之所以各有各的不同正是因為他們的想法各異，所以若是按照我的想法恢復了過來，這些生靈也只是我眼中的模樣，終究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儘管張野這番話聽起來有些詭異，可是已經身為至道聖母的后土還是懂了，就好像對面的張野怕是絕對想不到自己也會有私心，以至於會對他瞞著平心娘娘名字中的玄機。
於是這下后土也就終於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后土心中卻是不怎麼害怕，反而也不知怎麼的突然生出了一股濃濃的好奇之心，她卻極為想知道自己在大哥心目中究竟會是怎麼一個模樣……
張野沒在意后土一邊偷偷的看了看自己，然後就紅了俏臉，卻是自顧自的又說了下去：「所以我一明白了這件事情之後就立刻體察了自身，卻是發覺我之所以不能讓一切徹底的復原卻還是因為我當真不瞭解自己。妹子，你是知道的，我的元神就是整個鴻蒙，所以不論是死物還是生靈其實都是我的一份元神所化，換句話說鴻蒙中的每一樣都是我的分身。而可惜的是，我以前從來都不曉得，現在更是對他們一無所知。原本我還打算好好閉關一下，好將我的元神弄一個明白，那樣的話以後也就可以當真恢復他們了。可是後來我在試了一下之後卻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鴻蒙之中每時每刻卻是變化不止，生靈的想法也是每天不同，而這一切正是因為我沒有沉睡，因此只要我像如今一般念頭不絕，我也就不可能當真完全把握住所有人的心思——這就好像流淌著的河水一般，捧起了現在，卻有更多未來的就過來了……」
后土漸漸的聽的入神了，也就愈發的明白了張野的難處，一時間就感同身受一般，果然只要不是草木竹石就根本不可能不動念頭，而活著的生靈不論是有情還是無情，卻都難以讓自己當真變成了行屍走肉，蟲豸如此，凡人如此，神聖如此，至道也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