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問世間情為何物
「天人五衰」一出,大道幾人同時也就知道一切再也沒有了指望。若是說剛才他們還希望通過喚醒張野來阻止這一場劫數,可是現在卻是徹底的死心了。因為,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張野居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結束一切,因為他們更加想不到后土的死去的時候至道的心也就死去了。
而對於一個心死了的人,任你有通天手段又如何能夠挽回他對生活的希望呢?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對於大多數的生靈而言卻是通過這樣的每一分,每一秒清清楚楚的看見了自己的變化,似乎是轉眼之間,一個青春年少的少年就變成了一個雞皮鶴髮的垂垂老朽,對於時光的飛逝,直到這一刻才讓所有的人,仙,聖都有了明白的不能再明白的瞭解。
大道,大道天魔和冥河三人也因為法力的漸漸消散而落下了雲頭,六目相對之下也只有苦笑連連。
冥河更是無可奈何的大笑了道:「想不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伺候了這許多年的老爺就是至道,也才認識了二位,卻轉眼就有永別了……」
大道和大道天魔這個時候想的也和冥河差不多,但是這兩人聽了冥河的話之後卻對視了一眼,接著就連連搖頭,異口同聲的道:「早知道會有今日,還不如起先就讓至道他老人家明白一切呢!如果那樣的話,頂多也就是洪荒世界被他老人家攪合的亂七八糟,但后土娘娘就絕對不會死了,更不會有了現在的模樣。」
說完,大道和大道天魔抬頭看了看還在空中繼續回憶的張野,不約而同的就長長地「哎」老牛一聲。
除了張野以外本書最大的三個人都不願意再徒勞的努力了,天道和鴻鈞幾人也就學著大道三人一樣落到了地上,慢慢的走近他們之後也都搖著頭坐了下來,神情平淡的等待著最後的時刻。
天道無情,對於死是最看得開,因此也就念偈道:「我從來處來,當歸去處去。生時無多歡,死時亦無哀。」
念完,天道卻又想了一想,便補充道:「如果有來生,我不願再為天道!」
女媧一直等天道忙和完了才插了進來,此時的女媧卻不再是雙十年華的模樣,整個人一下就好像老了十歲,因此去了少女的嬌媚之後反而更見成熟,母性的光輝反倒是讓女媧更加艷麗。
不過女媧卻沒有絲毫在意自己的變化,只是蹙著秀眉直接問大道道:「敢問大道,難道現在當真沒法子讓大哥清醒了麼?若是這一切當真歸於虛無,大哥沉入昏睡,那樣他也就要永遠的活在思念之中了,卻不是讓大哥比我等還苦麼?」
女媧一說完,就腦中就想像到了張野以後的模樣。那個時候,大哥的身邊卻再也沒了任何的親人,沒有了朋友,沒有的弟子等等等等,雖然說是沉睡,可事實上卻是為了逃避痛苦而一個人躲進了暗無天日的朦朧之中,只要他一天不能恢過來,便一天不會第二次開闢鴻蒙,也就不可能用另一個開始來結束這一次的傷痛。
可是,看張野現在的模樣就能知道他傷的有多重了,更能見到他對后土的心意有多深,所以只要后土不能回來,任誰也不能讓大哥從綿綿的思念中清醒,也更不會有人可以勸解大哥——因為那個時候,自己會和所有的生靈一樣化為了徹底的虛無,連一點點對大哥的愛意都不能保留……
女媧不在意自己以後會怎樣,她現在關心的卻只有張野的未來,如果說還有別的什麼的話,那也唯有不能始終陪伴在張野身邊的遺憾。
所以女媧想著想著,兩行清淚就不自覺的從她那精緻的面龐上滑落,而她自己卻彷彿一無所知的盯著大道,希望大道能給自己指引一個方向。
大道不是無情的人,所以眼見如此卻是也被女媧深深的感動了,但他也沒什麼法子,只好歎息的道:「傻孩子,不是我不想阻止至道他老人家,我也說過了,其實現在至道只要能聽見我們的話一切就都能有轉機。可惜的是,如今的至道卻在自己的結界之內,怕是出了后土娘娘的聲音,其他任何東西都不能進去的了。」
女媧聞言卻是無言沉思了半晌,然後她也就知道大道所言沒有一絲虛假,心中更是感傷不已。而等她抬頭看向張野,正打算就這樣一直默默的注視著天空中的身影,然後一直到自己的生命結束的時候,一種念頭卻猛地就浮現了出來。
不行,不論怎樣我最後也要和大哥說一句話,至少我得告訴他我的心意,至少要讓他知道我和后土妹子一樣的喜歡大哥,不然我卻死不瞑目……
想完,女媧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然後卻在大道幾人的訝異的目光下向著張野就飛了過去。女媧本來的速度是很快,但現在這個時候她一身的修為早已淪落到了准聖的地步,而且法力每時每刻都還在飛逝。
所以女媧只飛到了一半的時候就明顯感覺到張野結界的抗力和大地對自己的吸引力已經超過了自己所能支撐的極限。可是抱著最後一絲信念的女媧還是拼上了最後的一口氣又猛地往上擠了兩尺,然後,女媧就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力氣。
「大哥,保重自己!」筋疲力竭的女媧向著張野遠遠的喊了一聲,然後卻拿出了原本屬於后土的紅繡球,奮力的向著張野就拋了過去。
接著,早已是賊去樓空的女媧也就放鬆了身體,帶著淚水就從天空之中好像一顆隕石一樣的墜落了下去。
「也許我是第一個被摔死的聖人吧?」
女媧一邊這樣想著,眼睛卻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張野的身影。她似乎都沒有在意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反而心中是一片稍有的寧靜,只覺得自己這樣的死去或者還是一件好事,畢竟,以後就和草木一般再也不會有了任何的意識,卻可憐大哥要永永遠遠的活在煎熬之中……
就在女媧快要摔到地面的時候,女媧也就一邊想,一邊微笑著把自己最後的一句話說了出來:「大哥,雖然你最愛的是后土妹子,可是我對你也是一樣的,你會知道麼?」
說完,女媧就閉上了雙眼,等待著落地之後的那一剎那,耳畔大道幾人的驚呼更是聽的一清二楚……
紅繡球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弧形,卻正要落下的時候被一隻纖纖玉手輕輕的接住了,不過這隻手的主人也是沒有多少法力再去救下女媧。
她只能接下了女媧未走完的路又向著張野飛近了一點,然後也就是前進不得,無奈之下,這人只好也學著女媧的模樣,緊隨其後的喊了張野道:「大哥!」
這一聲和女媧第一次喊的幾乎是同一時刻,而本來不可能傳進結界的聲音卻極為例外的被結界放了進去。所以正當張野已經回憶到最後和后土相處的時刻,心正要死去的剎那,卻就聽得耳畔同時傳來了兩聲女子的呼喚。
一個自然是女媧的,而另一個卻好像是后土的聲音。
當下,正要發動滅世的張野就被這兩個聲音硬生生的拉住了,卻是錯愕之極的反應了過來,而整個結界也就在同一時刻像玻璃一樣的破碎,洪荒世界裡所有的異狀也就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的停了下來。
張野回頭看向那個傳聲之人的時候卻是第一眼就愣住了,接著卻是狂喜不已,一個瞬移就到了她的身邊,抱著她就在空中打了一個轉兒,連眼淚都顧不得擦去就喜道:「月姥?你還在?那麼后土妹子也就沒有死了?」
月姥雖然是后土的分身,可是她和后土的脾氣卻不相同,聞言之後沒有一點后土的溫柔,反而對著張野就給了一巴掌,然後怒道:「放我下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個心思?快點救救女媧姐姐啊!」
被月姥的巴掌加上這一番說落,張野才算徹底的清醒了,人也就恢復了幾分冷靜,卻是向下一看,差點連心都嚇得跳了出來,於是連話也來不及說,只是一手摟住了月姥的腰,接著一個閃身就到了飛落的女媧身邊,然後又伸出一隻手也摟住了女媧,等到張野落地出現在大道幾人面前的時候剛好就是這種左擁右抱的姿勢,好不曖昧。
張野是被女媧嚇著了,他剛才在空中只是稍微打量一下女媧,就知道女媧身體裡好像出了極大的變故,不說法力全無,堂堂一個聖人在那一刻反而脆弱的好似一個凡人。
所以救下女媧之後,張野的第一句話便是對著還依舊緊閉雙眼女媧道:「妹子?妹子?你怎麼了?后土她才出事,你可千萬別也嚇唬我啊?」
女媧不但沒有等到預料中的死亡,反倒是被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給抱住,卻是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她模模糊糊的還當這就是死後的世界。直到聽了張野緊張的呼喊女媧才慢慢的,驚訝的睜開了雙眼,接著就看見了那個在自己臨死之前一直不能忘懷的臉,此刻他正在和做夢一般緊張著自己,關心著自己,這一刻卻是讓女媧覺得最幸福的光陰。
「大哥,我不是死了麼?」女媧卻是用滿含著淚水的雙眼緊緊地鎖定了張野,難以置信的問道。
張野卻是笑了笑,道:「胡說什麼?不但你好好的,就是后土妹子也沒事呢!你快看看,這是誰?」
女媧順著張野的眼神一轉頭,頓時也就和張野一樣的狂喜了起來,也就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月姥?!」
而還沒等女媧和月姥說上一句話,大道帶頭,一群人都呼啦一下全都跪倒在張野的面前,死裡逃生的眾人一邊在心中感歎不已,一面卻是異口同聲的參拜道:「道尊聖安!」
只這一聲稱呼卻讓張野傻了,原本伸出打算攙扶眾人的手更是停了下來,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張野傻乎乎的就問了大道幾人道:「你,你們管我叫什麼?」
眾人這時卻頭也不敢抬,依舊匍匐於地,恭恭敬敬的回了張野道:「啟稟道尊,我等卻是稱呼您為『道尊』!」
張野聞言卻還是沒明白,想了半天就又問道:「道尊?那是不是也和鴻鈞的『道祖』一樣,他是以道為祖,我卻是以道為尊?」
女媧和月姥實在是受不了張野的遲鈍,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迷糊,於是兩人忍不住就都白了張野一眼,同聲道:「什麼以道為尊?大哥,道可不就是你自己麼?你要是願意自己尊自己也可以啊?」
「我是道?」
張野聞言卻是嚇了一跳,心頭就更是迷糊,那種感覺就好似有一群大有身份的人一下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然後對他說「你就是皇帝」一樣,所以張野心道:這些年我連成聖都一直沒法子,法則更是才開始研究,怎麼可能是道呢?
大道卻曉得張野此時才找回道心,一時的糊塗也不奇怪,卻就接著兩女的話解釋道:「道尊,女媧和月姥所言不錯。其實您就是至道,鴻蒙,混沌,洪荒等等不過都如同您的夢境一般,萬物也不過是在您老人家的一念之間啊!」
張野一聽卻是盯著大道看了好久,還是不能確定的問他:「你究竟是什麼人?我記得大道可不像你這個模樣啊?」
被張野這樣一說,大道差點沒翻了白眼,但和這位還真沒辦法解釋,只好回頭瞪了大道天魔一眼,示意這位趕緊上來解答。
而大道天魔本來就哄騙過張野,這個時候被大道一瞪,心頭更是七上八下,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也躲閃不得,只好硬著頭皮膝行到了張野的面前,稍微抬頭讓張野了看見了自己的面目,賠笑道:「道尊,你說的大道是不是我啊?其實我也是大道,但卻是天魔之中的大道……」
說著,大道天魔又一指天道天魔,把這位也一起給拉了下水,更不顧天道天魔暗大眼色,明顯的大罵自己沒義氣,卻是和張野又介紹道:「道尊,你看看他,他其實也和一樣,雖同為天道,卻是天道天魔。我們兩個和大道,天道就好像萬事萬物的陰陽一般,互為表裡,缺一不可的。」
張野此時總算對上號了,可是他也就越發的糊塗起來,腦子中似乎好像更多了許多的東西。於是,張野就閉上了雙眼,開始默默的查看了起來。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張野才消化了大量的信息,也只剛剛徹底明瞭了自己的身份,而在明白過來的同時,張野忍不住就長歎一聲,原來自己花了無數時間為了成聖卻當真是騎驢找馬,可惜之至!可笑之至!
至於那些規則和法則張野一來卻是沒時間繼續消化,二來他更關心的卻是后土的事情。
所以張野只是試著對空中一揮手,同時命道:「盡復舊觀!」
於是,一切就好似時光回轉一般,轉眼之間洪荒就回到了破碎前的樣子,死去的生靈也都活了過來,原來在做什麼現在也還在做著什麼,除了多了一些記憶,什麼都好像沒有絲毫的改變,就彷彿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一般。
眼見自己做的一切,張野才終於確定了,也就回頭問大道道:「我現在是不是只要想讓后土復活就可以了?剛才你為什麼會不顧自身非要阻止我救后土呢?」
大道聞言卻是大喜,因為此刻的張野和以往絕對不同,若是以前,張野絕對不會問自己就直接先救活了后土再說,所以此時張野的變化正是證明至道終於渡過了第四次心劫。
激動之下的大道只是才尊稱了張野一聲「道尊」就被張野制止了。
張野卻是先讓大道幾人站了起來,才接著道:「道本無名,無處不在,好像沒什麼尊不尊的。所以你們以後還是叫我無憂道人好了,起碼我也能自在一點。哎,過慣了小人物的日子,好似變不過來了呢!」
大道幾人卻不敢違逆了張野的法旨,而且更覺得張野此話大有玄機,所以一邊琢磨著至道話中的「妙理」,一邊也就躬身接旨,奉行無誤。
張野卻是不耐煩冥河幾人也跟在大道幾個後面湊熱鬧,卻是罵了冥河幾人道:「你們以前就管我叫老爺,那我就是你們一輩子的老爺,怎麼也學了他們幾個?」
說完,張野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打狗棒,這會兒的打狗棒終於顯露出了真身,卻再也不是什麼「易碎品」,反而是一件完完全全超越鴻蒙至寶的法器,也是自己唯一證道的法器,只是看上去太平凡了而已。
於是為了讓手足無措的冥河安心,也為了表示自己和他一如既往的親近,張野就將手中的打狗棒往冥河那邊一拋,道:「冥河,接棒!我今天就以至道之名,道教教主的身份命你為我教護法,專門執掌老爺我的打狗棒。若是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事情,你只管拿了我的打狗棒便宜行事,見棒就如見我。明白了麼?」
冥河卻是在張野仍過打狗棒的時候就趕忙飛身接下,再聽了張野的任命頓時就楞在了原地,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驚,好半天才在眾神的恭賀之下傻傻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打狗棒,心中也就胡亂浮出了一個念頭:見棒如同見老爺?老爺卻和這棒子長的一點都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