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天行健自強不息
一直隱身於虛空中的大道和天道更是從頭至尾見證了人族的出現的過程。
大道一面看著萬壽山下的情形,一面很是對天道感歎道:「早知道無憂道人會用自己的血來成全人族,那麼我當初就不用偷那麼多的氣運了!至道雖然流的不是精血,可畢竟是至道之血,怕是以後天地間人族就是永恆的主角,實在是讓人羨慕啊!」
天道看著漸漸動起來的泥人,也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有了至道的血脈,人族當仁不讓的就是天地間的主角,這是誰也不可違抗的事實!以後,我也得看顧著這個新的種族了,他們也就是洪荒大勢,誰要敢對人族動手那就休怪我無情!」
在幾乎洪荒所有大神的見證中,人族就這樣第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到了後來,張野和女媧更是把自己的血灑在了剩餘的息壤裡,攪拌了均勻之後,然後張野手把手的教女媧用一根樹籐沾著息壤,一次又一次的揮灑出去,而人族也就這樣越變越多,從幾百變成了幾千。
當最後一個人出現的時候,無邊無量的功德從天而降,把整個天地都染成了一片玄黃,直讓人乍舌不已。
而當這些功德全部都湧進了女媧的身體裡去了以後,女媧就覺得自己的法力和境界似乎一下就瘋狂的漲了起來,一個又一個以前無論如何也過不去的關卡就好似是紙糊的一般,被那浩大的功德一衝頓時就潰不成軍。緊接著,女媧的腦中似乎就明白了許多許多,無數的因果天機就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女媧終於成聖了!
一時間,整個洪荒中都是仙音嘹亮,地湧金蓮,異香撲鼻。除了張野,鴻鈞,后土和冥河等少數幾個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從內心深處都出現了一種莫名的感覺,不似鴻鈞成聖時的浩大,但卻有一種無可比擬的感動和威嚴,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
在場的人只是稍稍一怔,然後就反應過來,不約而同的道:「恭喜女媧娘娘成聖!」
而那些剛出生的人族更是帶著無比孺慕的眼神偷偷的看著女媧,在別人都站起來之後他們卻依舊跪在地上,然後這些新出生的人類就又學著剛才那些神人的禮節給女媧叩首道:「參見聖母!聖母萬壽!」
此時的女媧早沒了以前的天真和青澀,似乎就這短短的幾刻鐘的功夫她就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成熟穩重的婦人。而且因為這個時候女媧已經是聖人之尊,早就從天機中明白這些和自己氣運相連的人族就是以後的洪荒之主,但更重要的卻還是剛才張野的一番話讓女媧銘刻在心。
女媧輕移蓮步,緩緩的從三清等人的圍繞中向著弱小的人族走過去,而洪荒中的大神也自動分開兩邊。只看著女媧走到了人族的跟前,才站住了身形,緩緩的屈身彎腰,親手把距離她最近的一個人攙扶了起來。就在女媧的玉手和那人的身體輕輕一觸碰的時候,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頓時就融入了女媧的心頭。
「孩子!」女媧的臉上不自覺的就帶上了母親的光輝,溫柔的道:「你們都起來,先見過你們的聖父。」
那群人這才抬起頭,又把目光轉向了一旁了張野,就要行禮膜拜。不過此時的張野卻是飽含著熱淚阻止了他們,反而走近幾步,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中緩緩的對著那群新生的人族彎下了膝蓋,打算跪了下來。
女媧和其餘的神仙都驚得呆了,新出現的人族更是忙著就要跪倒還禮。但張野卻是突然大吼一聲,道:「都站著,不要動!」
說著,就是頭也不回的一揮衣袖,就把打算衝上前來的鴻鈞,女媧和后土等人和自己隔了開來,任由他們使盡了力氣也不能突破張野隨手布下的屏障。
這更讓見識了張野神通修為的女媧驚訝之餘亦復駭然,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知道即便是聖人也和張野差了太多,驚疑不定的她一時也就楞在了那裡。
然後,張野又對著人族輕輕一點,卻是使了一個定身法把他們定在的原地,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從鴻蒙到洪荒也不曾屈膝的張野像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拜倒在地。
張野拜完了,才解除了自己的法術,心裡卻是感覺終於做了一件好似認祖歸宗的事情,這才能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幾乎沸騰的心神。當女媧等人圍上他七嘴八舌的追問的時候,張野只是一邊流淚,一邊笑著道:「我拜他們是應該的!」
新生的人族更是大為驚恐,身體才剛剛能活動就立刻趕緊全部匍匐在地,一邊叩首還禮,一邊誠惶誠恐的道:「聖父,您這不是折煞我們了麼?我們如何敢受您的禮呢?」
張野不理會還是不解的女媧眾人,也不再迴避人族的大禮,只是等他們磕了三個頭之後就把眾人扶了起來。張野做事一向都是按著自己方式,他覺得這些人都是自己的祖先,所以自己必須先給他們磕頭。其次,自己才是造人的張野,也是受的起眾人的心意,但多了卻是不行的。
「我不是你們的聖父。」張野一面挽著一個人的手臂,一面和所有的人朗聲道:「我是你們的一員。我將會保護你們,幫助你們,為你們祈福。但我絕對不會,也不能是你們的聖父!」
張野的話是說完了,但不論是新生的人族還是那些大神們都沒有聽懂,即便是大道和天道也是不能明白:為什麼無憂道人甘願自降身份,寧願承認自己是弱小人族的一員也不願意做所謂的聖父呢?
女媧見張野不做聖父,她自己就更不敢做了,於是想了一下,也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做人族的聖母。畢竟,你們人族身上的血液中,大哥的要比我的多的多……」
可女媧的話還沒有說完,張野就直接打斷了他。只見他擺了擺手,用毋庸置疑的口氣笑道:「不,妹子。你是理所當然的人族聖母,這一點無可爭議!」
說完,張野就站在了人族的最前面,沒有任何徵兆的就又給女媧跪了下去,以人族的身份道:「人族張野,參見聖母娘娘!」
新生的人族見張野帶頭,如何敢怠慢,也就有樣學樣的跪伏在地,異口同聲跟著張野參拜女媧道:「人族眾人,參見聖母娘娘!」
這一番見禮實在是混亂之極,除了張野心知肚明之外沒有一個人能夠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女媧更是又氣又急,但被張野定住了身形之後卻是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張野匍匐在自己的面前,一張俏臉卻是已經逼的通紅,雙目中也都快急的流下了淚水。
張野拜完了,才又一指女媧,解開了她的束縛。而女媧更是全然顧不得什麼聖人的威儀,帶著一股香風就衝進了張野的懷裡。她一邊胡亂的捶打著張野厚實的胸膛,一邊就忍不住的大哭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不想認我這個妹妹了麼?」
張野見女媧如此,卻是有言難辨,畢竟他的來歷實在是駭人聽聞,無論是誰也不會相信。而且對於這些神仙而言,大概也沒有什麼相對論的概念,這卻讓本就是一知半解的張野如何解說?
於是張野只好柔聲安慰她道:「妹子,你說什麼傻話呢?大哥什麼時候說過不認你了?」
女媧現在實在是被張野嚇得怕了,似乎自從人族出現開始張野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總讓女媧覺得明明就在眼前的張野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在了天邊一樣。
這些年裡,女媧一直和張野相依相伴,自然也就在不知不覺中把一隻呵護自己,放縱自己,包容自己的張野當成了至親之人,所以現在張野突然大變,如何不讓女媧心慌意亂,膽戰心驚?
因此,雖然聽了張野的柔聲細語,可女媧依舊很不放心,非要給張野也把頭磕了回去才能作罷。張野想了想,剛才他是承認自己是人族的一員,所以給女媧這個聖母叩首是應該的。可女媧也是自己的妹子,妹子受了大哥的禮拜再還回來也沒什麼不對。
於是,張野為了女媧的安心也就同意了下來。而女媧也更有計較,她心道:大哥剛才對我是一跪三叩,那我總得還得多一些,至少也得三跪九叩。不如此,就不能算了還禮了。再說他是我大哥,而且一身修為不是聖人卻勝似聖人,想來也不會折了什麼福分,絕對是受的起的。
當下,就在眾人或是欣慰,或是擔心,或是幸災樂禍的眼神中,女媧盈盈的就對著張野拜了下去。而張野更是大大咧咧的傲然而立,沒有一絲迴避的就接了下來。
直讓一邊等著看好戲的太一和鯤鵬是看得更是目瞪口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張野居然真的能受的起一個聖人的參拜,而且還是這樣至高的禮節。若是換了自己和帝俊,即便是堂堂天帝怕都要折損無數氣運,甚至是魂飛魄散了。
一等女媧拜完,張野完全沒注意已經變了臉色的太一和三清等人,只是連忙一把拉起了女媧,調笑道:「這樣你可放心了?想不到你都是聖人之尊了,還如此斤斤計較,也不怕人笑話。」
女媧聞言卻是被張野說中了心事,更是紅了臉,瞪了他一眼,狡辯道:「我哪裡計較了?再說我雖然已經是聖人,但聖人就拜不的大哥麼?而且還有誰敢笑話聖人不成?」
說著,女媧就對著那些神仙環視了一下,威脅之意不言自明。鴻鈞見狀卻是笑呵呵的走了上前,先對著張野行了一禮,才轉頭對女媧道:「你這聖人可是好大的脾氣啊?要是我笑話一下不知行也不行?」
女媧一聽卻是大羞,仗著鴻鈞的疼愛不依不饒的就和鴻鈞鬧了起來,直讓鴻鈞頭疼無比了半天,假作討饒才算作罷。戲耍了一會,鴻鈞卻是和張野說起了正事,只聽他道:「前輩,不知這些新生之人您打算如何安排?」
張野聞言卻是一愣,他剛才只顧著激動了,倒是還沒想過這事該如何處置。就本心而言,張野自然希望人族無病無災,最好就在自己的庇佑之下生活繁衍下去。
可張野又知道如果真是這樣做了,那人族也就如同成了溫室裡的花朵一般,一朝離開自己之後就再沒了在這步步危機的洪荒之中生存的資本。所以一時之間倒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冥河見張野為難自己卻是沒能想太多,只是代表所有玉京山一脈的人忙著跳了出來,理所當然的道:「這人族身體裡既然有老爺的血,那就是老爺的血脈,自然應該和我們回玉京山去,由我們來照料。」
但一旁剛和他見過禮的鎮元子卻不同意了,也上了前來,一本正經的爭辯道:「冥河師兄,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既然恩師是在我這萬壽山造的人,那就是我萬壽山的機緣,應當由我來照看才是。」
鎮元子話音剛落,帝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他卻是直接用身份壓人,仗著自己和張野平輩論交,就咳了一聲,倚老賣老的道:「兩位師侄,你們雖然說得有理,但卻忘記了一樣東西。要知道,你們都是神仙中人,餐風飲露,如何知道打獵覓食?所以這照料人族之事還是應該讓我們巫族一力承擔啊!」
於是,張野這邊都還沒決定呢,那邊大伙就開始爭了個熱火朝天,到了後來,不說三清和西方二位了,就是和張野一向不怎麼對付的太一也因為看中了人族的氣運也加入了眾人的行列。唯有女媧和后土二人是一直依在張野身邊,等著他拿一個主意。
張野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他幾乎把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歷史都回想了一遍。感覺就大勢而言,人族的歷史中除了有一些「盛極而衰」的因果之外,客觀上卻都是應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名言。再想想近代的滿清的佐證,張野可以肯定了一句老話——求人不如求己。
所以人族想生存,首先要做的卻是自立跟生啊!
想罷,張野就走到了人族面前,凝視了他們良久,才和他們商量著道:「你們有什麼想法麼?打算接受他們誰的庇護?」
眾人見張野詢問,卻都茫然的的互相對視了幾眼,不過有其中有不少的人神色之中卻是顯然對冥河等人的提議有些動心了。但這也是難怪,畢竟新生的人族就和白紙一張,既無知,又脆弱。
張野見狀卻是輕笑了一下,就又對他們道:「我知道你們有些人的心意。但我想說一下,得了別人的庇佑雖然現在看似是舒適無憂,可一旦離開了別人,你們又怎麼存活呢?洪荒之中天災不斷,猛獸無數,你們總不能永遠都靠著別人生活吧?人族新生不錯,但新生之人卻不代表著就應當懦弱,要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只有靠著自己的雙手,面對困難,打敗困難,你們才能有成為強者的一天,而洪荒大地上方能有我人族的一席之地啊!」
張野的一番話說完,人族卻全都開始低頭沉思起來。甚至連女媧和后土也是驚訝的張大了小嘴,看著張野,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現在的張野就好似一口古井一般,平時看著平淡無奇,可真正細究起來卻是深不可測。
而本來還在爭吵不休的冥河等人更是停了下來,不自覺的就回想著張野所說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只覺得這短短的幾個字彷彿包含了無數的至理,猶如滾滾雷霆,直是振聾發聵。
「我們想好了!」人族細細的考慮了半天,又互相交流了一會,才推舉出一個人到了張野的面前,對他恭謹卻又斬釘截鐵的道:「人族不會依靠任何人,從今而後『自強不息』也就是人族的本色。雖江河逆流,日月倒懸,此心不改!」
那人的聲音雖然不大,可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中,就覺得那人的形象似乎就成了巍巍不周山一般。張野更是哈哈大笑,這一笑就無休無止,慢慢的,后土和女媧就見著張野的眼角邊流出了兩行淚水。
張野是知道的,人族既然選了這樣的道路,那麼以後的世界必然會是人族的世界,這也就不枉了自己的一番苦心。可是,張野更清楚,人族一旦選定了這樣的一條路,也就意味著將有無數的人會付出血汗和生命。
那帶頭之人等張野笑聲停了下來,才又給張野跪下,身後之人也是隨著他一起又拜了幾拜。然後才聽他道:「是您賜予我們骨肉血脈,又給我們指明了心中的疑惑。雖然您不願意承認您是聖父,可所有的人族心裡卻絕不會忘記。不過,您的旨意我們是不敢違抗的,所以剛才我們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以後就稱呼您為『聖師』!」
那人一說完,就和所有的人族一邊禮拜張野,一邊高聲呼喊道:「參見聖師!聖師聖壽!」
女媧見了,也是在高興之餘微微有些妒忌,就湊近了張野,在他耳邊小聲抱怨道:「這些孩子還真喜歡你呢!他們為我祝只是『萬壽』,到了你這裡卻是『聖壽』,好不偏心!」
張野卻是微微一笑,沒有答話。而那些人族拜完了張野之後卻是站了起來,又對著張野和女媧兩人一躬身,然後就一言不發的一個接一個從二人身邊走過,向著萬壽山下就走了出去,奔向了更廣闊的洪荒。
此刻此景,讓所有在場的神聖是無不動容,他們都有一種直覺,似乎人類不靠著那磅礡的氣運,就是單單依靠著山一樣的風骨,鐵一般的意志,也必將會成為未來洪荒之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於是,在所有人目送的眼光中,迎著朝陽而行的人族是越走越遠,拉下的影子也是越來越長,越來越多,漸漸的就匯聚成了一股洪流一般。
后土和女媧一左一右的陪伴在張野的身旁,和張野一起目送著那些人離去,只覺得是心潮澎湃,更是為這些有著和張野一樣血脈的人自豪不已,不自覺的,兩人的手就緊緊的挽住了張野的臂彎,嘴角邊也帶上了幾分溫柔的笑意。
直至那些人走的再也看不見了,張野才轉過頭看了看在場的眾人,強忍住了心頭的激動,就大聲道:「我以人族『聖師』之名起誓:自今天開始,直至一個元會之後,人族眾生都在我的保護之下。若是有人膽敢在此期間對人族不利,即便是上至九霄,下至九幽我也不會放過他!」
張野說這話的時候並不沒用上什麼法力,可偏偏的整個洪荒都聽見了他的聲音。而且這次的聲音也明顯不同於以前張野打算收徒的時候,甚至連氣勢都隨著這聲音傳了出去。讓那些本來還對新生人族有些打算的人頓時就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威壓,就好似不周山當頭撲了過來一般。
后土和女媧聞言也是四目交匯了一下,同時就點了點頭,也齊聲道:「我以后土(女媧)之名立誓:無憂道人之言既是我等之言,一個元會之中,人族為我等所佑!」
后土和女媧連說了三遍,整個洪荒又一次佈滿了她們的聲音。本來還因為不認識張野,不知道無憂道人的威名的人這會卻全都老實了。
畢竟,女媧成聖是天道昭示,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后土雖然還不是聖人,但一來她本身的修為就很是驚人;二來,后土的背後卻站著整個巫族。所以對於一個聖人和整個巫族的力量,還是沒有人膽敢挑釁的。
而人族這個時候也是聽的分明,但是他們在感激的同時卻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因為他們都知道,聖師和聖母,還有后土娘娘能為他們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這一個元會看似很長,可對於弱小的人族而言卻是時時刻刻都是危機。雖然,也許大神們會因為警告不來找人族的麻煩,但是這樣的警告對於那些猛獸來說卻沒有任何的效果。
所以他們為了不辜負聖師的期望,就必須與天爭,與地爭,讓自己強大起來,而現在他們唯一能夠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的一雙手,還有的,就是那四個字——自強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