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小屋!
主人不在,小屋裡顯得冷清了許多。
接連三天,陸槐吃住都在屋外,雖然距離屋門只有幾步遠,可他偏偏不肯進門。
問題在於雪蓮,
雪蓮正在閉關,
閉關的地點就在梧桐樹的枝頭。
可以說,陸槐在為雪蓮護法。哪怕有一隻飛鳥掠過,他的眼中都會射出凌厲的目光,審視一番,方才作罷。
也可以說,他在這裡搗亂。
他在樹下生了堆火,也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頭野豬,竟然用聖刀的刀柄穿了個通透,放在火堆上燒烤起來。
雪蓮閉目盤膝,手臂自然下垂,玉碗搭在膝間,掌心向上,手掐蓮花指,懸浮在梧桐樹上,已經進入無我之境。
她的身上時而泛起一層淡淡的螢光,時而升騰出黑煙一般的煞氣,顯然正處於沖關的緊要關頭
燃火的辟啪聲、烤肉的香氣、油脂滴落火中的炸響,都將成為雪蓮沖關的魔障。
烤肉的香氣越來越濃,陸槐像是再也忍受不住誘惑,伸手扯下一隻前肘,肆無忌憚的啃食起來。
肉的表層已經熟透,中間部分只有五六分熟,而內部卻只熟了三分,咬下一口,還有血水流出。
陸槐並不在意,僅在眨眼間,便將這只野豬前肘變成了一根光溜溜的骨頭。
「陸大修士?」有人非常謹慎的發出一聲詢問。
嗖……
陸槐手中的肘骨化作一道白光,順著人聲射去。
白光所指的方向站出一個年過半百的褐衣老頭,五尺身材、芝麻眼、花白胡、碩大的肚子,竟是天魔真人。
眼見白光射來,天魔真人猛的縮起了脖子,便見白光唰的從頭頂掠過,急忙放聲說道:「陸大修士,天魔真人有要事稟奏。」卻聽一聲唳叫,剛剛掠過頭頂的白光,竟然幻成了一隻仙鶴,當空展翅,折向返回,向他撲落。
「仙鶴?!」天魔真人鬼叫了一聲,險些被嚇得尿了褲子。
鶴乃神物,上通仙界,除非修煉有仙階功法,否則絕對不能幻成此物。
陸槐聖刀在手,再又修煉了仙階功法,便也難怪天魔真人要發出鬼叫。
可他的鬼叫還沒落地,再又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魂飛膽喪。卻是看到陸槐揮臂甩袖,驟然射出一柄錯金紋龍的兩尺快刀。伴隨著快刀左右,又有三支閃著寒光的蛇形飛鏢。更有兩桿鮮紅如血的小箭,貼在快刀的刀脊上,呼嘯而來。
陸槐的聖刀還在被用來烤野豬,可一出手就是仙階功法,揮揮衣袖就是六件法器。嚇得天魔真人撲倒在地,讓過飛射而來的仙鶴,撐大芝麻眼,死死盯著殺到眼前的快刀、飛鏢和小箭,顫聲哀求道:「大修士饒命……大修士饒命……」
陸槐咳了一聲,快刀、飛鏢和小箭瞬時消失不見,可攜帶的勁風卻吹亂了天魔真人灰白的頭髮,就連背脊的衣襟也發出獵獵聲響。
這樣的威能,除去一代大修士,又有何人能夠做到?
天魔真人再又傻了眼,顫抖著手,用衣袖擦去額頭上驚嚇出的冷汗,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
只聽一聲唳叫,仙鶴抖翅飛落,站在了陸槐身邊。
陸槐看也不看,斥了一聲,「滾蛋!」手背一撥,當即將仙鶴撞得粉碎,化作一灘慘白色的骨粉,融入到雪地之中。
天魔真人早就嚇白了臉,戰戰巍巍的走來,誠惶誠恐的說道:「弟子天魔真人,拜見陸大修士。」說著,正了正身,對著陸槐打了一躬。
陸槐不耐煩的說道:「有話說,有屁放,沒事滾蛋。」隨手又在野豬身上扯下一隻前肘,大肆啃食起來。
天魔真人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說道:「魔宗叛逆業已被弟子剿滅,只是尋找不到南真子掌教大人,魔宗一族無人主事。弟子懇請大修士……」他偷偷瞥了眼梧桐樹上的雪蓮,「還有雪蓮姑娘,共同入主總壇,暫代掌教之職,主持魔宗政事。」
在他說話間,陸槐手中的野豬前肘再又變成了一根光溜溜的肘骨。但見他搖著肘骨說道:「滾蛋,去找南真子,別來煩我。」
天魔真人還想說什麼,卻見他手中的肘骨似有脫手射出之意,嚇得渾身一抖,慌忙應道:「是!弟子謹遵大修士法旨!」再又一躬到底,慢慢退下。一直退到十數丈外,這才轉身,倉惶逃去。
陸槐也不管他,逕自烤著野豬。
「唉……」一聲幽怨的歎息,來自梧桐樹上。
不知什麼時候,雪蓮已經沖關結束,負手站在枝頭。
陸槐一笑,手握刀背,對著她舉了舉聖刀,說道:「你醒來的可真是時候,剛烤好的野豬,噴噴香,要不要嘗嘗?」
雪蓮飄身飛落,用指尖捏起一小塊烤得酥脆的肉皮,放在嘴裡咂了咂,笑道:「味道不錯,你的手藝有長進。但我們有客人,你應該先請客人享用才對。」
陸槐臉色一變,沉聲說道:「梅兒!」
梅兒就站在梧桐小屋的屋頂,一襲青色的長裙,背懸劍匣,露在劍匣外的劍柄已經變成了六隻。
陸槐緊鎖眉頭,不悅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梅兒面若冰霜,冷聲說道:「我來是為了問你一句話。」
陸槐心不在焉的問:「什麼話?」
梅兒的神情異常嚴肅,聲音異常嚴厲,質問道:「掌櫃是被誰殺死的?」
「掌櫃?」
陸槐皺了下眉,臉上泛起疑惑,先是看了看了梅兒,而後轉向雪蓮。
雪蓮看起來有些緊張,可聲音卻很平淡,對梅兒回道:「你問了好多次,我也回答了好多次。掌櫃無緣無故失了蹤,我也一直在找他,可始終都沒有他的消息。」
梅兒瞥眼看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沒問你,我在問他。」
雪蓮瞇起眼瞼,陰聲說道:「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有什麼事問我好了。」
「問你?」梅兒疑問一聲,眼中忽然射出殺氣,手指雪蓮,問道:「掌櫃失蹤的當日,有人在萬殺堂見過他,而且見到他和你們在一起。你敢否認嗎?掌櫃的屍骨已經被我找到,我專門請人檢驗過,掌櫃被害的時間、地點,都和你脫不了干係。更何況……檢驗的人非常肯定的告訴我,掌櫃是死在聖刀之下!請你告訴我,當日、當時、當地,誰的手裡握有聖刀?」
雪蓮的眼皮微微上挑,眼中露出凌厲的目光,反問道:「你是說,陸槐殺了掌櫃?」
梅兒怒聲回復道:「不是我說,而是你答。」
「還用我答嗎?」雪蓮也動了怒,「既然你已經認定是陸槐殺了掌櫃,那我就告訴你,不錯,你猜對了,掌櫃就是被陸槐殺死的,你能怎麼樣?」
「陸槐不會殺死掌櫃。可他心魔難抑,受你控制。真正殺死掌櫃的兇手是你。」梅兒聲色俱厲,劍匣內的飛劍開始躁動起來。
「是我又怎麼樣,難道你還敢跟我動手不成?」雪蓮飛躥到梧桐樹上,張手亮出了綠漪琴。
梅兒杏眉一豎,也不吭聲,並指點出。劍匣中的六柄飛劍齊刷刷彈出,劍指雪蓮,飛射而去。
雪蓮手指一動,綠漪琴已然奏響,幻出五位白衣少女,各持短刃,凌空撲上,直取梅兒。
彭的一聲,三尺飛劍暴漲一倍,唰唰兩件,便將臨空相遇的五位少女斬得四散。
雪蓮心中一驚,手指一變,立時激出護身真元,幻成一具鍾形的光罩,將自己護在其內。
就在雪蓮的護身光罩形成之時,梅兒的飛劍已然劈落。如同鋼鐵巨劍劈砍在厚重的銅鐘上一般,發出一聲轟響。可光罩僅是一震,便已抵消了飛劍攜帶的威能,飛劍卻為之碎裂,當空消散。
又聽五聲撞鐘般的轟響,其餘五柄飛劍分由五個方向斬在了光罩上。光罩無法承受五股威能的同時攻擊,光芒立即變得暗淡,似有毀去之意。可僅在轉瞬之間,光罩的威能忽然大盛,竟然暴漲一尺,同時將不及撤身的五柄飛劍震得粉碎。
雪蓮由鼻孔「哼」了一聲,全然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摸樣,手指一勾,再又幻出五名白衣少女,奔著梅兒飄去。
但聽錚錚有聲,剛剛毀掉的六柄飛劍重新在梅兒的劍匣內顯現。
眨眼間,五名手持短刃的白衣少女已然逼近。
梅兒翻碗托掌,六柄飛劍「嗖」的從劍匣內彈射而出,可卻並沒有迎向襲來的白衣少女,而是懸在她的頭頂,發出嗡嗡聲響。
「幻術!」
梅兒閉起雙眼,暗暗搜索起來。
雪蓮落在梧桐樹的枝頭,一邊撫琴,一邊說道:「梅兒,你鬥不過我。識相的話,就此罷手。念在你我相交一場,我可以饒你一命。」
「現身!」梅兒厲叱一聲,回轉手臂,對著身前推出一掌。六柄飛劍隨之而動,呼嘯著射出。
轟的一聲,距離梧桐樹一丈多遠的半空炸出一片鱗紋。五個白衣少女的虛影在鱗紋中湮滅,雪蓮的身影則浮現而出。六柄飛劍首尾相連,直對她的小腹刺去。
雪蓮發出一聲驚叫,琴曲立止。只見她嬌軀後仰,急速飛退,五指同時勾起琴弦,相繼松落。
轟!轟!轟!轟!轟!
五道七尺長的半月弧光橫向射出,分別撞在已經近身的五柄飛劍上,帶著巨大的轟響,同時湮滅。
如此近的距離,兩股真元相抗,巨大的威能炸起,雪蓮自然受到波及,真元立時一亂,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形,如同狂風捲起的落葉,凌空飄蕩。
可梅兒還有第六柄飛劍,如蛆附骨,直抵雪蓮的小腹。任憑雪蓮使盡渾身解數,飛旋閃避,還是無法掙脫它的追擊。
劍鋒距離雪蓮的小腹不足三寸,雪蓮完全可以感覺到冰冷刺骨的劍鋒。只在白駒過隙的剎那,飛劍就將刺入她的腹內,摧毀她的元神。對於任何一位修士來說,身臨此境,都會覺得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