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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 246:護衛軍 文 / 羽林

    唐善垂著廢了的右臂,左手捏了根放羊鞭,默默的跟在這些青狼騎士的屁股後面,很快便行出十餘里。他一直想找機會探探青狼騎士的底細,也好決定是該找個機會逃跑,還是向他們表明身份。可這些人像是來自地獄的鐵甲騎兵,除了那些冰冷的魚鱗甲發出辟啪輕響,相互間連句話也沒有。唐善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

    行到一小片松林邊,領隊的青狼騎士忽然聽了下來,冷冷的說道:「休息,吃羊!」

    青狼騎士們齊齊下馬,摘下頭盔,卸除甲冑,提著彎刀進了樹林。唐善的眼瞼急速收縮,瞇著眼睛看去。但見刀光紛飛,一株株合攏粗的大樹被彎刀攔腰斬斷。隨著通通通的腳步聲,每一個大漢都扛著一株上千斤重的大樹,趕了回來。

    很快,大樹在彎刀下變成了燒柴,十三堆篝火熊熊燃燒了起來。

    大漢們再又各自取出把小刀,在羊群中挑選出十三隻肥羊,一一宰殺。手腳麻利的收拾乾淨,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眼見這些大漢一刀砍斷合攏粗的大樹,再又毫不費力的抗在肩上返回,唐善心裡已經接連吃了兩驚。可當他看到十三隻肥的流油的烤羊,他吃下便不再是驚訝,而是口水。

    領隊的青狼騎士瞟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調笑道:「你也想吃羊?可以……先去砍棵樹,過來生堆火,肥羊自己選!」

    唐善舔了舔嘴唇,乾巴巴的笑著,把手探到懷裡,去摸那塊「青狼掌印」。可他卻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傢伙,那是躲在懷裡的小狼。

    烤羊的香味越來越濃烈,小狼哪裡有什麼自制力,從唐善的領口擠出小腦袋,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向他乞食。

    領隊的青狼騎士聞聲一怔,不由自主的轉過頭,看了眼小狼,重新打量起唐善來。

    「是時候了!」唐善暗暗給自己鼓舞著底氣,臉上顯出一副傲慢的模樣,迎著他看去,肆無忌憚的說道:「把你的烤羊送給我,自己再去弄一隻。」

    所有的青狼騎士都是一愣,紛紛看來,再又轉向領隊的大漢,看他有何指示。

    「你現在就想死?」領隊的青狼騎士站了起來。

    「你敢殺我?」唐善挑釁般的反問著。

    領隊的青狼騎士唰的拔出了彎刀,眨眼間跳到唐善面前,對著他當頭劈下。一股凜冽的勁風吹散了唐善額前的頭髮,但彎刀並沒有落下,而是停在他的額前。因為唐善已經摸出了那塊刻有嗷嘯著狼頭的青銅令牌。

    「參見會主!」領隊的青狼騎士只看了一眼,立即倒握彎刀,單膝跪地參拜。其餘的十二個大漢圍了上來,各自湊上前看了看,隨即退到他的身後,跪地參拜。

    「這些漢子倒也實誠,什麼也不問,就憑這麼一塊破銅牌,他們就認定了自己的身份。」

    唐善心中竊喜,可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盛氣凌人般的問:「你叫什麼?」

    領隊的大漢畢恭畢敬的回道:「回會主,屬下是弘吉刺惕布日古德。」

    唐善蹲下身,歪著頭看去,淡淡的問道:「布日古德?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你敢殺我嗎?」

    「不敢!」布日古德垂下的頭再又壓低了一些。

    「都起來吧!」唐善站起身,面無表情的說道:「布日古德,把你的烤羊送給我,自己再去弄一隻。」

    「是!」布日古德大步趕回,把他的烤羊拿給了唐善,自己再又砍了棵樹,宰了隻羊,烤了起來。

    唐善的左手沒什麼力氣,端不動幾十斤重的烤羊,歎息一聲,將其丟在雪地上。布日古德頓時一愣,目光中露出些許慌張之色。其他人怯怯的看來一眼,忙又垂下了頭,逕自烤自己的羊。

    「不關你的事!」唐善歎聲解釋道:「我身上負了傷,使不出力氣。這條胳膊也廢了,一點知覺也沒有!」

    布日古德一驚,急忙對一個漢子喚道:「巴雅爾,看看會主傷在了哪裡。」

    「是!」漢子應了一聲,急急趕來,先是小心翼翼托起唐善的右手,把了把脈,再又托起左手……煞有其事的忙碌了一番,說道:「會主曾經中了敵人兩掌,內臟都有損傷,能夠活下來已經是萬幸——右臂是凍傷,耽擱了太久,已經廢了。」

    「靠!蒙古大夫!」唐善在心底罵了一句,甩開他的手,斥道:「廢話!」

    巴雅爾驚恐的退後半步,躬著身子垂下頭,不敢應聲。

    「你去吧,我身上的傷,我自己心裡有數。」唐善揮手把他趕了下去,對布日古德問道:「青狼會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會主有所不知,現在的青狼會……」布日古德吞吞吐吐的回道:「會主長年在外,會中無人掌事,少布狼主趁機發動叛亂,帶領狼人攻佔了狼穴——我們被少布驅逐出狼穴以後,便開始在草原上四處遊蕩,只盼會主早日返回,帶領屬下重新奪回狼穴。」

    唐善心中吃了一驚,幸虧自己碰到的是布日古德,要是碰到少布的人,如此冒冒失失的亮出青狼掌印,豈不是自尋死路。「狼主?狼人?」他一時之間也弄不明白布日古德說的是什麼,而且也無心追問,逕自嘀咕了兩聲,說道:「我現在身上有傷,權且容他們逍遙些日子。現在……吃羊!」他把小狼放了出來,掏出短刀,自己割了條羊肉丟在嘴裡,再又割肉丟給小狼,開始享受布日古德孝敬的美味。

    三五斤羊肉下肚,唐善的肚子脹得溜圓,再看布日古德等人的烤羊,早已經變成了一堆堆骨架。十三個漢子,人人都有這麼好的胃口,倒也令唐善感到愕然。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隻小狼的胃口也大得驚人,越吃越「兇猛」,竟然將唐善剩餘的烤羊打掃的乾乾淨淨,就連一塊骨頭也沒剩下。

    「回去!」唐善站起身,看向來路。或許是突斯突大叔所說的「榮譽」,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可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剛剛吃肉的時候,他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讓布日古德他們帶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養好身上的傷,恢復修為,再做他想。但冥冥之中卻有一種聲音在催促著他返回,像是在告訴他,只有回到突斯突大叔身旁,他的心裡才會踏實。

    布日古德等人整裝待發,雖然沒有人言聲,可看來的目光已然帶有詢問之意。

    「你們要跟我走嗎?」唐善問,依次看向每一個青狼騎士。

    「當然,您是我們的會主,既然找到了您,我們永遠都不會離開您。」布日古德代表騎士們做出了回答。

    「青狼會已經被少布攻佔,也就是說……草原上已經沒有了青狼會!」唐善思量著,為自己編了個假名,「不要再叫我會主了——我想你們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不叫元虎,我的真名叫弘吉刺惕赤狼。」

    「赤狼?」布日古德畢恭畢敬的重複了一遍。

    「現在我們回去,你們是自願去保護依可兒和她的族人的,我還是放羊人,你們明白嗎?」唐善說著,把小狼抄在手裡。這個小傢伙,竟然把一隻羊吞進了肚子,重得出奇。

    「為了草原上最美麗的『其其格』,高貴的依可兒小姐,我們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她。」布日古德歡聲叫喊著,帶領騎士們翻上了馬背。

    天黑前,唐善等人沿著勒勒車的車轍追趕,終於追上了依可兒。他們已經來到了突斯突大叔所說的小樹林,冰河恰巧從它的中間穿過。得見青狼騎士們返回,庫勒顯得更加緊張,再又聚集騎兵們戒備起來。

    唐善趕著羊群走在騎士們的前面,這是出於尊重,所以騎士們才會尾隨在他的身後。可看在依可兒等人的眼裡,倒像是唐善被他們壓了回來。

    「突斯突大叔呢?」唐善走的滿頭大汗,頭上和領口冒出白色的水汽,像是剛剛在大鍋裡蒸熟,卻又突然跳了出來,站在了庫勒的馬首前。

    庫勒沒有言聲,只是怔怔的看著他,像是對他依然活著感到驚訝。

    更令人驚訝的是,布日古德帶領著青狼騎士排成一列,向依可兒施禮,說道:「高貴美麗的依可兒小姐,我們是離開羊群走失的羔羊,弘吉刺惕氏的騎士。萬能的長生天指引著我們遇到了您,請您收留我們,布日古德將帶領著他們為您效勞。」

    依可兒被他的一番話驚呆了,張著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

    「仁慈的長生天,突斯突趕著勒勒車走了。」奴兒帖老阿媽走到唐善身前,驕傲的說道:「他可以引開草原上的豺狼,讓我們美麗的依可兒躲過凶殘的敵人。」

    唐善心中一驚,悶聲不響的把羊群趕上冰凍的河面。走出幾十丈,終於在從林邊看到一串亂糟糟的牛蹄和車輪印跡,逐漸消失在草原深處。

    依可兒剛剛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用銀鈴般的歡笑聲說道:「偉大的青狼勇士們,歡迎你們的加入。」

    庫勒悄悄策馬行來,停在叢林邊,看著雪地上留下的車轍印,不無憂慮的說道:「黑夜掩蓋不了這些清晰的印記,博合林的人將會很容易分辨出來,這條路上只有三輛勒勒車。」

    「所以我把羊群趕了回來!」唐善微微一笑,說道:「驅趕著羊群走在上面,清晰的車轍會變得模糊,趁著黑夜,應該可以迷惑後面的追兵。」

    「依可兒說,只要你活著,那你便不再是奴隸,你現在是自由人。」庫勒在暗示唐善,他可以拒絕冒險,留下來,和依可兒的族人們在一起。

    「這是我的榮譽,如果要死,也不該讓別人代替我。」唐善趕著羊群,沿著突斯突大叔留下的痕跡走了出去。

    「給他一匹馬。」依可兒趕了過來,眼中流露著異樣的光芒。一個漢人,心甘情願為自己犧牲,她不能不為之感動。

    唐善頭也不回,說道:「不用了——我是一個殘廢,只有一隻手,抓了馬韁就握不了羊鞭!」

    依可兒勒馬駐足在冰面上,高聲詢問道:「勇敢的漢人,請把你的名字留給依可兒。」

    「赤狼!我叫赤狼……」唐善喃喃著,像是在回答依可兒的詢問,又像是提醒自己記牢這個新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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