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宗總壇,蒼天碧水,磷光萬道。緊鄰聖壇的右下方,白茫茫的雲霧中,懸浮著一座圓形的比武場。
陸槐乘坐的小船行駛在聖壇下,一串串巨大的根須懸浮在頭頂,像是在透明的泥土中航行。那些巨大的根須宛如具有生命一般,一鼓一縮,既像是一具龐然大物的心跳,又像是它的呼吸。而它汲取的,僅僅是白色的霧氣。陸槐的心裡突然生出一種想法,如果不是這些巨大的根須,魔宗聖壇會不會失去支撐,再也無法懸浮在半空,轟然墮落下來。
廣陵真人站在船頭,微微仰著頭,背手挺胸,看向半空。而在空中,比武場像是一隻無比巨大的磨盤,逐漸顯現了出來。
小船一直駛到「磨盤」下方,正對「磨盤」中心的圓孔。
陸槐先前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圓孔,直到小船停止前進,他才發現圓孔的存在。
水面上沒有任何波紋,平的就像是一面鏡子。但陸槐卻可以感覺到,頭頂的圓孔有一股無形的吸力。
廣陵真人和陸槐的衣擺和兩鬢的髮絲自然下垂,看來這股所謂的吸力沒有任何佐證,僅僅是陸槐的感覺罷了。
陸槐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禁不住自嘲發笑。可就在此時,他的眼睛突然一花,人已經升到了比武場上。
比武場高懸在半空,距離水面最少也有一百丈。如果讓陸槐憑空飛躍,他根本不可能抵臨其上。
就是他剛剛感覺到的那股吸力,在他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只在剎那間,把他帶到了比武場上。
他只覺得眼前一花,再又看去,眼前已經變成一塊棋盤般的平台。在他腳下是一塊長達三尺的棋格,棋格向四周輻射,遠及百丈,而後便被白茫茫的雲霧掩蓋,不可透視。
廣陵真人依舊站在他的身前,原地轉過一周,朗聲道:「魔宗弟子廣陵,在此拜見各位同門。」他的聲音像是一股強大的勁風,隨著聲音的傳遞,籠罩在比武場四周的雲霧被驅散開去。
雲霧退散,萬千觀武的修士出現在比武場的外圈。這些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著形態各異。但有一點相同,他們都離地數尺,緊閉雙目,動也不動的懸浮在空中,彷彿進入了深深的冥想之中。
廣陵真人對這些觀武的修士非常尊重,俯首低眉,向著各個方向,打躬施禮。而在他施禮的同時,一隻巨大的灰色石球轟隆滾出,恰巧堵在了比武場正中的圓孔上。
巨石剛剛滾入圓孔,轟隆聲立即消失。正對廣陵真人的一個身高不足三尺的小老頭,突然睜開了眼睛。這個小老頭又瘦又小,滿臉皺紋,看起來同初生的嬰兒差不多。可他的下頜卻生有雪白的長鬚。雖然他盤著腿,懸浮在距地三尺的空中,但這縷長鬚卻一直拖拉到地面上。
小老頭看清了場上的情形,猛的瞪圓雙目,怒聲喝道:「廣陵,你幹什麼?誰給你的權力,你竟敢啟動大修士的比武場,將老夫喚醒?」
「大長老!」廣陵真人急忙解釋,「弟子哪裡敢擅自啟動比武場,喚醒大長老。這是傳功、護法二位長老共同做出的決定,弟子只是奉命執行罷了。」
「他們倆呢?」小老頭吹鬍子瞪眼睛,叫道:「叫他們滾出來見我。」
「大長老?您消消氣!」傳功長老突然出現在小老頭身前,將手裡的金鞭插在腰間,捧著笑臉,欠著身,道:「弟子安慶,拜見大長老!」
「安慶……」小老頭像是陷入回憶之中,目視遠方,喃喃道:「小安子,我睡了多少年了?」
「一百多年了!」傳功長老感歎著,屈膝跪拜在地,「師父,小安子給您老磕頭了!」
「起來吧!」小老頭看來,眼中閃過精光,道:「你是為師的關門弟子,為師信得過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傳功長老站起身,挑著眉頭,無奈的道:「這只是大哥開的一個玩笑!」他回手指了指陸槐,「這個娃娃剛剛悟道不久,可大哥卻想讓我們接受這個娃娃的挑戰,看看他有沒有資格做我們魔宗的大修士。而我……我也想見見師父,更有一件要事想請師父釋疑。所以弟子才同大哥一起下令,將您老人家喚醒!」
「玩笑?」小老頭怒聲咆哮道:「任命大修士是可以開玩笑的嗎?除了有請兩位大修士前來見證,掌教大修士也必須親臨現場。這是自魔宗創立便定下的規矩,任何人不得更改。」
「老三!」隨著一聲呼喚,護法長老懷抱銀鑭,站在了傳功長老身旁,對著小老頭笑嘻嘻的欠了欠身,道:「大長老!按照我們魔宗的規矩,為了避免徇私,自從您升任長老的那一天起,我們師徒就斷絕了名分,請恕南宮離不能施叩拜大禮。」
小老頭哼了一聲,道:「我早已經是一個死人,空有魂魄寄留總壇,你可以當我並不存在!」
護法長老挺直身,正色道:「大長老雖已坐化百年,可英魂不散。本座以護法長老的身份,下令將您喚醒,請您來做見證人,您可願意?」
小老頭緩緩垂下眼皮,道:「如果我說的話還管用,那就請你們撤掉這場比武,什麼時候得到掌教大修士的首肯,再按照我們魔宗的規矩,請他親臨現場,另外請出兩位大修士前來見證,這場比武才可以進行。」
護法長老搖了搖頭,道:「事出有因,滔土聖刀業已出世,並且被這位護法弟子所得。請問大長老,他手持聖刀,有沒有權力向我和老三提出挑戰?」
「滔土聖刀出世了?」小老頭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縫,嘿嘿發笑,道:「既有聖刀,此事可以算作特例。依我看……這場比試可以進行。」他的雙手原本插在袖管中,此時卻慢騰騰的抽了出來。
按照陸槐的想法,他的手也應該如同臉皮一樣,滿是褶皺。可沒想到,他的手卻光滑白嫩,猶如嬰兒一般。
小老頭打開雙臂,輕輕的揮了揮嬰兒一般的手掌。霎時,整座比武場的上空湧起濃密的黑雲。一道霹靂劃破長空,圍在比武場外圍的所有修士如同大夢初醒一般,同時睜開了雙眼。
傳功長老大驚,急忙叫道:「師父,您……」「混賬,是誰打擾了老子的清夢?」「我睡了多久?三十年……五十年……」「是誰喚醒了老夫?」……一個個憤怒的聲音響起,掩蓋了傳功長老的叫喊。
「是我!」小老頭的聲音很輕,但對於眾多觀武的修士來說,卻無異於當頭棒喝,整個比武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師父?」傳功長老面帶疑色,輕聲詢問。
小老頭將雙手重新插回袖管,瞥眼看來,道:「既然聖刀出世,且不說這娃娃能不能完成挑戰,這都是我們魔宗千年難得一遇的盛事。為師特意把他們喚醒,一起來做個見證。小安子,如果你反對,為師可以再把他們送回去,讓他們繼續睡覺!」
傳功長老遲疑片刻,垂下頭,回道:「弟子不敢!」
「那就開始吧!」小老頭左右看了看,但凡他目光所到,觀武的修士紛紛垂下了頭去,像是在對他表示屈服。
護法長老轉身面向陸槐,「陸槐,如果你挑戰成功,你就是我們魔宗的聖刀大修士。可如果失敗,本座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你聽明白了嗎?」
陸槐幻出狼牙棒,亮開架勢,道:「弟子明白!」
「明白個屁?」傳功長老斥罵一聲,手中早已握出金鞭,凌空一抖,打了記響鞭。
一道金光在陸槐眼前閃過,陸槐根本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雙臂猛的一震,狼牙棒已經被金光幻成的東西擊得粉碎。
傳功長老翻了他一眼,氣呼呼的道:「請出聖刀,否則就憑你那點修為,根本不配本座出手!」
護法長老正色看來,點了點頭,道:「傳功長老說的不錯,如果你不請出聖刀,在他的金鞭之下,你恐怕連一百個回合也走不出!」
「好!」陸槐運轉真元,幻出滔土聖刀,握在雙手之中。
傳功長老看向廣陵真人,「廣陵,這場挑戰由你主持。」說著話,他將金鞭旋轉起來。
廣陵真人一招手,不知從哪裡取來一隻巨大的沙漏。他將沙漏倒置在地,朗聲道:「護法弟子陸槐,挑戰傳功、護法二位長老,如果他可以在兩位長老的聯合攻擊之下,支持七天七夜,那他就是我們魔宗的又一位大修士。廣陵在此主持,比武正式開始!」
「啪……」傳功長老凌空甩了一記響鞭。
這下陸槐看得清楚,傳功長老幻出的金光,竟是一個手握長鞭的金甲武士。那根長鞭像是一條巨大的鱷尾,遍身都是外翻的鋼刃,對著他緊握聖刀的雙手席捲而來。
護法長老抱在懷裡的銀鑭也已攻出,但見他凌空翻轉手腕,幻出一個手持雙鑭的銀甲武士,猝然殺到。
快,金銀武士的來勢快得驚人,當陸槐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近在眼前。
陸槐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嚇得渾身一抖,卻不想護身光罩竟然可以察覺到他處於險地,立時浮現,將他罩在其內。
嗡……一道淡紅色的光,如同水紋一般,在鍾形的護罩表面掠過,像是在炫耀自身的強大。金甲武士的鱷尾鞭,銀甲武士的雙鑭,紛紛撞擊在護罩上。護罩猛的一震,如同爆裂般向外擴張。
傳功長老挑起嘴角發笑,看他的模樣,陸槐雖然握有滔土聖刀,可還是不堪一擊。
但他的笑容剛剛泛起,瞬時又變得僵硬。
陸槐的護身光罩根本不是爆裂,而是吸收了鱷尾鞭和雙鑭的威能,向外擴充。
剎那間,鍾形護罩竟然將金銀武士囊括在內,並將他們消融。
傳功長老嚇了一跳,對護法長老驚叫道:「他……他……他怎麼能夠消融我們的真元?」
護法長老嬉笑著道:「他可以吸收血梧桐的精華,當然也能消融我們的真元,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好!那就讓本座炸掉你的護罩!」傳功長老高舉金鞭,在頭頂耍過一個圓圈,圈內頓時生成一個金色的球形氣團,轟然擊出,撞向陸槐。
護法長老將銀鑭前指,左掌推在銀鑭底部,激出一個銀色的氣團,隨同攻上。
轟的一聲,陸槐的護身光罩被金色的球形氣團撞得四分五裂。銀色氣團緊隨跟進,撞在了他的胸口。又是一聲轟響,陸槐的前胸猛然塌陷,背脊高高的凸起一個圓球。
比武場上鴉雀無聲,陸槐瞪著雙眼,身軀一晃,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