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認識?」唐善極力搜索自己的記憶,試圖找到小乞丐曾經的影像。可他最後斷定,自己絕對沒有同這位小乞丐發生過正面接觸。
小乞丐像是知道唐善所想,自嘲道:「京城裡的乞丐成千上萬,唐大人當然不會認得小的,但小的卻不能不知道威風八面的錦衣衛唐善唐大人!」
是不是真的有過一面之緣,唐善現在也懶得理會,可他對於小狗子如何在城下渡過冷峭的冬夜還是饒有興趣,於是問道:「你在這裡睡了一夜?」
小狗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歎道:「破廟裡人多,這裡清靜!」
「不錯,這裡的確很清靜!」唐善指下發力,掐入他的肩頭,「可現在的天氣很冷,能夠在野外過夜的人一定不簡單。」
「大人?你要是不鬆手,小的這條膀子可就要廢掉了!」小狗子痛得直咧嘴,但卻能夠忍受,而且非常鎮定。
「如果你存心包庇夜闖皇宮的要犯,別說是廢掉你這條膀子,就是要了你的小命,別人也不敢說上一句閒話。」唐善嘴上雖然說得凶狠,可還是鬆開了手,因為夜闖皇宮的要犯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小狗子揉著膀子,偷偷瞪了唐善一眼,「大人真會說笑,夜闖皇宮的惡人怎麼會同叫花子扯上關係?大人即便不為錦衣衛的聲譽著想,皇家的威嚴總還是要維護的吧?」
唐善呆了呆,緝捕要犯之說,來源於大內高手發現了他和金一針闖入禁地。陳炯佔據了他的廂房,令他無法返回,而他又無法找到合理的借口。匆忙之間,他才想出了這招賊喊捉賊。只是為了推脫自己的嫌疑,倒也沒有仔細斟酌。現在小狗子稍加提醒,他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捕風捉影可以,但若胡亂把罪名扣給什麼人,無異於畫蛇添足,更有可能引火燒身。
小狗子微微一笑,再道:「大人儘管在這裡等,等到守城的軍士醒過神來,自然會拿了大人前去問話。那樣大人就可以證明自己在追擊要犯,大人也就有了交代!」
「本官還要對什麼人進行交代嗎?」唐善感到這個小乞丐有些有趣,說話的口氣也不知不覺的緩和了下來。
小狗子的臉上泛起狡黠的笑,「大人若是不用對什麼人進行交代,又怎麼會連衣衫鞋襪都顧不得穿,便跑出來追捕犯人?」
唐善隨口應付著,「事情緊急,本官哪裡還顧得上……」就在這時,城門開啟,打斷了他的話。
最先跑出城門的不是守城的軍士,卻是一個乞丐,一個臉上生有亂糟糟鬍鬚的中年乞丐。
中年乞丐左右看了看,把目光停留在牆根下的唐善和小狗子身上,快步趕來。
唐善瞥去一眼,問:「找你的?」
「這還用問?」小狗子竟然頂了他一句。
十餘丈的距離,中年乞丐三步並作兩步,已然趕到,看了看唐善,對小狗子道:「虎子?方便說話嗎?」
小狗子一笑,道:「說!」
中年乞丐道:「邵真人去世了!」
「邵真人去世了?」小狗子瞪圓了眼睛,「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夜裡!」
「金一針呢?」
「金一針不在顯靈宮,而且聽說……邵真人的弟子濟安,不許金一針為邵真人醫治,而是請了大內御醫!」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小狗子歎息一聲,撥了撥手指。中年乞丐匆匆離去。
「這個小乞丐真就有點意思!」
唐善笑瞇瞇的看去,「你叫虎子?」
小狗子先是一愣,而後訕訕的笑道:「唐大人入仕前曾用虎子作為自己的乳名,小的只是個要飯的,哪裡敢跟大人同名,為了避開大人的名諱,小的在大人面前只能自稱狗子!」
唐善瞇著眼睛道:「你的消息很靈通。邵元節剛死,你就收到了消息。不簡單,真是不簡單!」
「別的不敢吹,要說消息,天下間沒有誰比我們丐幫更靈通的了。」小狗子看起來有些得意。
「那好……」唐善對於他的能力還是有些懷疑,「本官可否請教一二?」
小狗子把胸口拍的啪啪響,道:「唐大人,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就是。」
唐善有心測試一下,道:「說說看,邵元節是怎麼死的?」
「唐大人是在考小的吧?」小狗子不屑的道:「外人以為邵真人病重不治,以至仙逝。可大人最清楚不過,他是同大人一起去了玄清別院,重傷在玄教大宗師之手。所以才會傷重不治,以至身亡!」
「真不簡單!」唐善在心底讚了一句,正色詢問道:「本官在玄清別院中了一種毒,你知道是什麼毒藥嗎?」
小狗子嘿嘿一笑,道:「你中的毒應該來自左憶山,那是他從蜀中唐門唐元霜處得來的,名為安神丹。」
唐善頓時一驚,失聲道:「這你也知道?」
小狗子道:「唐大人借了邵真人的光,使得你的事情成為了有價值的消息,所以……對於你的事,丐幫會用心打探,小的才會略知一二。」
「那麼……」唐善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問:「安神丹有沒有解藥?」
「當然有解藥!」小狗子頓了頓,神神秘秘的道:「可解藥對於大人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中了毒,解藥無用?這句話要是出自別人之口,唐善一定會破口大罵。可對於這個神秘的小乞丐,他卻連一丁點脾氣也沒有,反而一本正經的問:「這話怎麼說?」
小狗子壓低了聲音,道:「因為安神丹屬於蠱毒,而大人曾經吞下過一隻金蠶。金蠶是萬蠱之首,能解天下百毒。安神丹進了別人的肚子,可以化成蠱蟲,毒害宿主,令人生不如死。可進了大人的肚子,早已被消融於無形!」
「是嗎?」唐善的臉上疑色又起,「可金一針卻不是這樣說的!」
小狗子一愣,「金一針怎麼說?」
「她說她也沒有根治的把握,但她暫時可以用鎮妖散壓制住我體內的兩種蠱毒!」唐善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自己竟然對小狗子沒有了戒心,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情況講了出來。
「笑話!」小狗子皺起眉,「天下哪有什麼鎮妖散?那是金一針在糊弄你,你連這也……」忽然,他微睜雙目,抬眼看來,道:「你剛剛說什麼?金蠶還活著?難道你一直在體內餵養著它,把它變成了蠱妖?」
唐善傻傻的點著頭,「金一針也是這麼說!」
小狗子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吞食金蠶的時候雖然還不是修士,可你體內已經具有了真元。金蠶不僅沒有死,而且還被你的真元馴服,為你所用。」他感慨一聲,「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修士夢想著馴服金蠶,但都沒能成功,不想竟然被你得到了,這可真是你的大仙緣!」
唐善有些聽不懂,疑問道:「肚子裡藏著一隻蠱蟲,還是我的大仙緣?」
「金蠶乃是萬蠱之首,兵刃水火不能傷,且具有神鬼之能,殺人於無形。而今被你馴服,為你所用,豈不是百年難得一求的大仙緣?」小狗子顯得有些興奮。
「可……我要用什麼法子來驅使這條金蠶?」唐善剛剛疑問出口,突然一醒,道:「既然金蠶對我有益無害,金一針為什麼要我服用鎮妖散?」
「因為你是一個武修!」小狗子無奈歎息著,道:「或許金一針對你存有顧慮,所以她才不敢將實情相告!」
「你知道的東西可真不少!」唐善的臉上瞬時布起疑雲。
小狗子像是並未察覺到他的疑惑,而是將目光轉向唐善的身後,壓低聲音,道:「金蠶雖然已經變成了蠱妖,可它尚未成形。等到它成形出世,你自然知道該如何驅使它。還有,千萬不要服用金一針所謂的鎮妖散。她的藥要麼會阻礙金蠶成形,要麼會將你的金蠶毒殺……好了,抓你的軍士來了!」
唐善已經察覺到有人來到,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些守城的官軍終於從慌亂中清醒過來,而且按照他先前的設想,來找他的麻煩。
「他就是錦衣衛的上差?」一個年輕的軍官,對身旁的軍士詢問著,大手一揮,命令隨同的軍士圍上。
唐善轉過身,裝出一副憤怒的模樣,氣急敗壞的叫道:「你們這群廢物,要是你們早早幫本官攔下那賊人,本官早就將他擒下,何至於被他逃脫?」
「大人說的是!」年輕的軍官捧起假笑,對著隨行的軍士挑了挑下巴,示意他們動手。
當下,兩把腰刀架在了唐善的肩頭,兩桿長槍抵住了他的胸口。
唐善冷笑發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請恕下官得罪!」唐善身份不明,年輕的軍官也不敢把事情做絕,不溫不火的道:「大人自稱是錦衣衛的上差,可又拿不出腰牌。為了驗明正身,下官只得請大人走一趟了!」
「好說!放跑了要犯,本官還要找你們理論一番,你卻自己送上門來,正好!」唐善欣然接受了他的所請,被刀槍架著,向城門行去。
有軍士用長槍指向小狗子,道:「將軍?這個小叫花子如何處置?」
「混賬!」年輕的軍官怒聲斥道:「區區一個小叫花子,難道還能攪亂我們的城防不成?」
「小的糊塗!」那名軍士收起長槍,追隨而上。
雖是一個年輕的小將,但卻深諳為官之道。如果他屬下的軍士當真被一個叫花子攪得大亂,自然有損朝廷的威嚴,朝廷一定會降罪。唐善暗暗唏噓,卻見城門口忽然奔來一人,張口便道:「唐善?」唐善定睛一看,竟是陸槐,禁不住叫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