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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 115:苦肉計 文 / 羽林

    唐善最初進入皇城,一則怕楊騰追殺,二則無處可去,三則心儀霞兒……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御劍錄」。

    如今「御劍錄」已經被他爛熟於心,霞兒歸返無極宮,皇城之內不僅有個要命的王選侍,還又多出了個令他怕怕的懷柔郡主。換做往日,他早就開始思索退路,弄筆銀子找個隱蔽的地方安心練功,再好好鑽研一下「御劍錄」和九龍佛珠,看看究竟有什麼玄妙之處。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甚至還有可能把王選侍救出宮來,畢竟有過歡愛之情,先把她救出來,真若是糾纏不清,自己逃得個無影無蹤也就是了。

    可前日經過了雙拐和尚一事,唐善總是擔心自己那一天出世成為武修會受到三宗修士的追殺,那些邪惡的武修想必也不會令他好過。皇宮大內乃是禁地,自然要比天底下任何隱蔽的地方都要安全。深宮簡出,深藏不露,暗暗積聚力量等待時機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所以現在的唐善才會覺得驚怕,因為他能否繼續留在皇宮、能否繼續當差以及他的身份地位都將與他日後的安危息息相關。

    此時,姚震膝下已經慢慢聚起了兩塊巴掌大小的血漬,隨著血滴不止,血漬還在擴大。

    唐善對於他的傷情視若不見,依舊背著手踱在門內,沉吟著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朝內的政事的確被本官疏忽了。為今之計,只有……」「苦肉計!」姚震打斷了唐善的話,道:「要想堵住言官們的嘴,轉移民怨所指,大人必須演一場好戲。」唐善垂下眼皮看了看他,道:「難得,你我二人竟然想到了一處!」

    姚震的臉上泛起苦笑,「大人現在應該懂得末將為什麼要大開殺戒,先將十九位不服軍令的錦衣衛處斬,再設計陷害鄭興他們四位了吧?」

    唐善抬頭看看灰濛濛的天空,回道:「其一是為樹立軍威,奪取兵權。其二是故意營造聲勢,以證明你治軍嚴厲,軍紀嚴明,使那些言官們無法抓到你的把柄。」

    姚震點點頭,直言道:「慈不掌兵,善不掌權,義不掌財。既然末將想要掌兵握權,便要狠下心來做些惡事。其實末將真正想要殺的並不是鄭興,而是權森。權實在大內行走多年,所交極廣。如果我殺了他的侄子,一定會在朝廷裡引起軒然大波。只要末將從嚴治軍,絕不手軟的名聲在朝內傳得沸沸揚揚,即便末將不去演一場苦肉計也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唐善暗暗心驚,瞥去一眼,問道:「你既然明知權實所交極廣,為何還敢陷害權森,難道你就不怕權實伺機報復?」

    「不怕!」姚震回道:「權實為人胸懷坦蕩,光明磊落,處事絕不徇私。他對末將只能心存怒火,但卻不會做出下作的事情,而這也是末將要借權森人頭一用的另一原因。」

    唐善瞇著眼睛道:「同在錦衣衛辦差,你一口氣殺了十九個同僚,再又設計害死鄭興,日後你將如何在錦衣衛中行走?」

    姚震垂下頭,朗聲道:「大人錯了!」

    「本官錯在哪裡?」唐善反問一聲,靜待他的解釋。

    姚震道:「治軍之道在於恩威並舉,大人在翠玉賭坊只是施了恩,並沒有立威。等到大人再次領兵的時候,屬下將士只想著在大人身上討得好處,但卻不會畏懼大人,更不會拚死效命。兩軍交戰,勇者無敵。如果大人屬下的將士臨陣退縮,試問大人怎能成事?如果他們見到利益哄搶而上,無所顧忌,大人又該如何處置?大人想要顧及同僚情面,想要籠絡人心,這些都沒錯。可大人做不到令行禁止,屬下將士怎麼能夠變成虎狼之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如果大人不能成事,即便你顧及到同僚的情面,他們也只會把你當成是無用的廢物,所以末將說大人錯了!」

    「現在軍威已立,恩從何來?」唐善的口氣緩和了許多,像是在求教。

    姚震笑道:「賊首已然伏法,大人功成,不負皇恩。只要大人放縱將士們多多砍殺些賊首,豈不就是對他們的恩德?」

    唐善雙眼一瞪,道:「你剛剛還要本官堵住那些言官們的嘴,轉移民怨所指,現在卻又勸本官放縱屬下亂殺無辜,以充軍功!你的前後所言豈不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姚震點撥道:「那些亂殺無辜的軍士和錦衣衛都已經被大人正.法,而今這些將士不惜百死,拚命殺敵,才會立下軍功。」

    唐善感歎道:「原來你早在處死那些錦衣衛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了今天,本官真要對你道一聲佩服!」

    姚震眼睛發亮,道:「大人的威名很快便會在軍中傳遍,等到大人再次統領兵馬的時候,大軍所指,必將所向披靡。」

    「本官真該謝謝你,你為本官做了很多事!」唐善的眼神有游離之色,似在思索。

    姚震再次垂頭,道:「大人不必謝,而且末將真的知道錯了,還請大人饒命!」

    「哦?」唐善挑起嘴角露出笑容,道:「你都做錯了什麼,說來聽聽?」

    姚震歎息一聲,道:「末將錯就錯在不識時務,以為大人不過是市井之間一賤民,無德無能,完全是因為攀附順寧公主才得以高昇。又因大人與陳炯結交,末將錯以為自己乃是陳寅父子為大人準備的替罪羊。等到民怨沸騰,言官群起的時候,你們便會把末將丟出去頂死。末將想到了保命之法,可又不甘與大人分享,妄想獨攬天功,以至奪取大人兵權,更是錯上加錯!大人饒命!」言畢,他舉著師尚詔的人頭叩首不起,像是在等待唐善的答覆。

    「本官經由你的推薦才被選入錦衣衛,當時又是自藏武功,也的確因為順寧公主才得以陞遷,難怪被你看輕。同朝為官,爭權奪勢,追功逐利也是不爭的事實。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唐善忽然頓了頓,呆呆看去,疑道:「你說陳寅父子……」他的眼中突然冒出驚駭的目光,「陳炯是陳寅的兒子?」

    姚震微微抬頭,抬眼看了看唐善的表情,再又把頭垂下,「大人,陳寅父子的關係在朝中已經不算是秘密!」他也頓了頓,歎了口氣,道:「末將的錯只有輕視、懷憤、冒功三條,可大人看起來怒氣未消,恐怕還有一件小事未能令大人釋懷!」

    唐善冷眼看去,並未言語。

    姚震繼續道:「大人如果計較這些枝節瑣細之事,定難成事,而末將也將性命不保!」

    唐善沉聲道:「枝節瑣細之事?」

    姚震抬起頭,雙眼直視,道:「區區一個鄭興而已,大人值得為了他殺掉末將嗎?」

    「他是我兄弟!」唐善眼中露出凶光。

    姚震面帶不屑的嘲笑一聲,道:「你這位兄弟與你非親非故,既沒有同受過苦也沒有共患過難。不過是吃吃酒肉,下下青樓,借助你這位靠山多得些銀子花花。只要你位高權重,這樣的兄弟隨時都可以出現在你周圍,而且還會有很多,多到你煩惱為止。」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小心翼翼的問:「末將斗膽一問,末將的武功心智與那鄭興相比如何?」

    唐善努努嘴,道:「強他百倍。」

    姚震面上一喜,道:「昨日大人展露神功,從容奪回軍權,末將自認武功心智要較大人遜色許多,已然對大人心悅誠服。大人如能饒恕末將的過錯,末將自會死心塌地追隨大人。大人失去鄭興不過少了一個酒肉之徒,而得到末將卻能如虎添翼。不知大人認為末將說的可還在理?」

    「在理!我真不該殺你!」話一出口,連唐善自己也覺得奇怪,他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怎能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他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難道真是武魂作祟,要把他變成瘋狂殘忍而又沒有人性的妖魔?

    姚震咧嘴笑了笑,道:「大人,末將身上受的雖然只是刀劍之傷,可傷口頗多,血流不止,您要是不肯為末將去請大夫,末將怕是要失血身亡了!」

    唐善面露難色,喃喃道:「可我答應了鄭興,要你給他陪葬!本官現在雖然有些後悔,但言出必行卻是本官一向所奉行的宗旨。」

    姚震臉上帶著嬉笑的表情瞬時凝固,愣愣的道:「末將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是殺是留全憑大人決斷!」

    唐善忽然露出殘忍的笑,歎道:「本官不能留你!」

    「為什麼?」姚震失聲疑問。

    唐善舉步行出,站在石階上,道:「第一,鄭興是本官的兄弟,本官難捨兄弟情誼。第二,本官有言在先,不可自食其言。第三……」他微微一笑,等待姚震替他回答。

    「末將明白了!」姚震慘笑一聲,道:「權森、郝繼祖知道大人念及兄弟情分而為鄭興報了仇,必定將大人視為至死不渝的好兄弟。元泰和修明眼見末將和潘家兄弟同大人作對得此下場,必將對大人唯命是從,不敢有非分之想。大人剛剛從末將身上學會恩威並施,現在反倒把它用在了末將身上,大人果然好手段!」

    唐善蹲在石階上,打量著師尚詔的人頭,對姚震道:「我殺你的理由足夠了嗎?」

    姚震失神的點點頭,道:「足夠了!」

    唐善推開師尚詔的人頭,看向姚震,道:「你能取來師尚詔的人頭,這令本官很感意外。而你又帶著一身的傷痕來見本官,使出這招苦肉計想換得本官的憐憫,本官也感到有些意外。可你有沒有發覺你做錯了一件事?最要命的一件事!」

    「大人是說末將不該回來!」姚震木呆的道:「末將的確想過,可擅自離軍無異於逃兵,誅殺賊首不報無異於欺瞞。即便末將把這顆人頭送交朝廷或是送給俞大人,末將得到的只能是罪罰,不會是封賞。更何況這齣戲還沒有演完,如果末將不提醒大人轉移民怨所指,末將便要成為大人的替罪羊,終究難逃一死。所以不管是生是死,末將都得回來,也只有回來,末將才有一線生機!」

    「你說的不錯!」唐善向著地上已經蔓延出三尺的血漬瞥去一眼,道:「你回來救了本官一劫,可本官還是要殺你,這一點算本官虧欠你的!」

    「大人錯了!」姚震把師尚詔的人頭放在身前的石階上,道:「既然大人已經辨明利害關係,那麼大人就不該再存婦人之仁。」

    「本官會把你的軍功上報給朝廷。」唐善站起身,轉向一旁,道:「現在你可以交代後事了!」

    姚震捧起繡春刀,道:「請大人給末將一個痛快,就用這把御賜的繡春刀!」

    「你沒有後事需要交代?」唐善追問了一句。

    姚震笑道:「末將的後事早在離京之前便已交代妥當,不勞大人費心。」

    「好!」唐善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姚震的心口已被自己的繡春刀刺入,立時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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