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已經與陳炯先行約定,無論哪一方遇到馬場等人,都要斬殺馬場,奪取東珠。
此時,即便馬場原次郎甘願獻出東珠且不帶任何條件,陸槐也不能容他活命。
況且,馬場原次郎手中有九名不死「妖忍」,又豈能心甘情願奉上本是送給豐臣秀吉的這些東珠。
「你的條件太過苛刻,如果你一定要那樣做,我會不惜一死與你拚命。」馬場所說的都已經是廢話,可明知道是廢話,他偏偏還要講來,似乎有意吸引陸槐等人的注意。
陸槐不是傻逼,掌櫃不是白癡,他們都知道地上還有十七八個官兵的屍體沒有經過檢查,馬場的另外六個屬下很有可能就混在這些人當中。
最先出手的卻是露露,隨著銀光一現,她在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只是一劍,地上這些屍體的後心上都留下了一道足以致命的劍痕。
這一劍如同驚鴻一現,夠毒、夠狠、也夠快,即便趴在地上裝死的東瀛武士持刃相對,恐怕也無法躲開如此犀利的必殺一擊。
馬場原次郎的身軀微微一顫,很顯然是被露露的劍法所震,「露露小姐的劍法……看來小姐並沒有騙我,小姐的武功的確在馬場之上!」
陸槐覺得有些奇怪,馬場已經死到臨頭,為什麼還能如此鎮定。
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就在陸槐三人踏著仙霞關守軍屍體向著馬場一步步逼近的時候,馬場突然尖叫了一聲:「殺!」
動手的當然是護在馬場左右的東瀛武士,只一劍,掌櫃已經用一尺多長的纖細袖劍刺入了一個武士的心口,陸槐手中如同飛鏢一般的小劍射穿另一武士的喉嚨,再又飛回到他的掌中。
但這兩個人並未倒下,而是高舉倭刀,對著陸槐和掌櫃迎頭劈下。
「不可能!」陸槐、掌櫃、露露的心裡同時炸起一聲響雷,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震驚之色。
東瀛武士的武功並不高,雖在震驚之下,他們卻還是無法傷到陸槐與掌櫃。
但陸槐二人忘記了一件事,不是忘記,而是根本來不急去想。
先前被殺的人同樣沒有死去!
左三右二,就在陸槐與掌櫃避開面前武士迎頭一刀的同時,地上的「屍體」再又蹦起五人。
五把短刃,兩隻扎向露露、兩隻扎向掌櫃、一隻扎向陸槐。
掌櫃見鬼一般怪叫起來,在一把短刃刺入他的小腹之前,他已經將所對的三個武士的身上扎出了七八個窟窿。
狹窄而陡峭的石階,遍地屍體,十人廝殺……
陸槐三人所對的七個武士偏偏又是不懼刀劍的「妖忍」,加之沒有足夠的騰挪閃避之地,三人的情形立時變得岌岌可危。
更可怕的是,露露身旁的懸崖絕壁上突然現身一個手腕上戴著兩副鋼爪的黑衣蒙面忍者。
保護馬場原次郎的第八個東瀛武士也已顯身!
那裡原本只有一塊突起的巴掌大小的灰色石頭,其上空無一物,其下便是萬丈深淵。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空無一物的巴掌大小的石頭上竟然藏有一名可以隱身的忍者。
小腹中了一刀的掌櫃很快便由震驚之中清醒了過來,兩次眨眼的時間,他已經將所對三人的六隻手掌全部斬下。
陸槐卻在凶險之中,他手上只有一柄不足一兩重的精緻小劍,根本無力砍下所對三人的手臂。
所以露露才來相救,馬駒過隙之間,她已經斬下所對武士的兩條手臂,再又耍起軟劍,攜帶著陣陣香風,將攻向陸槐的一隻隻醜陋手爪連同倭刀斬落在地。
可惜,露露沒能察覺也不可想像在她身邊的絕壁上會驟然顯現這樣一個忍者。但她還是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意隨心動,她的軟劍隨之繞去身後,不偏不斜的削在蒙面忍者的手腕上。
「噹」的一聲輕響,軟劍再又掠回,向著陸槐的身後掃去。因為那裡也竄起了一個人,最早被掌櫃「射殺」的「白癡」。
保護馬場原次郎的第九人!
陸槐的手掌已經拍出,伴隨著骨碎筋折的脆響,「白癡」的胸口明顯塌陷了兩寸,可他手中的短刃還是順著陸槐的手臂挺入,刺在陸槐的肋下。
陸槐已經感覺到冰冷的利刃扎入體內,伴隨著劇痛,每一次心跳似乎都可以觸碰到刀刃的鋒芒。
如果不是露露來救,這只短刃必然深入,一舉刺穿陸槐的心臟。
陸槐不是「妖忍」,心臟破穿,絕無活命的道理。
掌櫃的臉刷的變白,雖然他的小腹也中了一刀,可那裡並不是要害,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陸槐所中的這一刀委實太過凶險,所以他才會怔怔看來,祈盼陸槐可以逃過一劫。
陸槐的肋下血如泉湧,可他的臉上卻泛起一記慘笑,雖然是慘笑,但卻證明他傷得雖重也還不至於喪命。
還好露露這一劍救援及時,硬生生將「白癡」的手臂斬斷,救下了陸槐一條性命。
「哇……」一劍解去陸槐殺身之難的露露竟然噴出一口鮮血,鮮血噴濺在陸槐的胸前。
掌櫃一呆,陸槐驚愣。
眼中爆射著凶光的蒙面忍者自露露身後轉出,鋼爪之上已然被鮮血浸染。而在露露的背後,兩隻拳頭大小的窟窿赫然出現在她的脊柱上。
她已經先行斬去一劍,那一劍也的確斬中了蒙面忍者的手腕,但蒙面忍者戴在手腕上的鋼爪卻為他消除了斷爪之難。
露露自然知道她的一劍並沒有消除強敵,可眼見陸槐身處險境,她只能做出抉擇……是生,還是死?當人們面臨這樣的抉擇的時候往往都要猶豫,可露露卻來不得半點猶豫,只要她有彈指間的猶豫,陸槐此時已經沒有了性命。
毫不猶豫的救援,她把生的希望留給了陸槐。或許她根本沒有進行過任何抉擇,只是下意識的舉動。而這種舉動正是真情的流露!
「不……」陸槐前衝一步,緊緊抱住癱倒下來的露露。
「馬場!」掌櫃一聲暴喝,雙目瞪得銅圓,手中袖劍以迅捷之勢刺向馬場原次郎。
「噹」的一聲,他所刺到的卻是鋼爪,滴滴答答流淌著露露鮮血的鋼爪。但卻沒有人,蒙面忍者竟然再次消失。被掌櫃擊中的鋼爪也是略微顯現再又隱身不見。
掌櫃急退,對方竟然具備如此邪門的武功,自己根本無法判定出敵人所在,只有暫且退卻另圖它法。
「快走!這個東瀛人邪得很!」掌櫃掠在陸槐身旁,急聲催促。
「想走?」馬場緩緩抽出倭刀,陰聲道:「二位都已經身負重傷,我卻有一名血隱在手,二位恐怕難以脫身了吧?」
陸槐和掌櫃的確都有傷,雖然不至於送命,但武功必然大打折扣,應對馬場原次郎已經不易,更何況還有一個可以隱身的血隱環伺在旁。
「放下她!」掌櫃近乎哀求道:「帶著她,我們都走不了!」
「放下我……」露露竟然還有一絲氣息,不斷溢出鮮血的唇角微微挑起,似乎想要微笑,「今生……恐怕我們……只能到這裡了,如果有下輩子,記得找我……」
「不!」陸槐驚慌失措的搖著頭,手臂摟的更緊,一滴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湧出。
掌櫃大聲吼喝道:「她已經沒救了,快放下她!」
「你走!」露露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陸槐,狂噴一口鮮血,撲入石階邊的萬丈深淵。
「露露?」陸槐驚呼之餘掠身相救,而如此一動立時牽動了傷口,肋下再有鮮血飛濺而出。
「你……」掌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陸槐竟然撲下懸崖去救垂死的露露。
陸槐的舉動絕對不是明智之舉,露露已是必死無救之人,可他卻還有一線生機。捨生赴死,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可以做出的舉動。
掌櫃足夠冷靜,也足夠明智,可他卻繼陸槐之後也跳下了懸崖。正因為冷靜與明智,所以他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在馬場原次郎和那名血隱的手下逃得性命。但陸槐的武功要比他高出很多,只要救出陸槐,陸槐就有一線活命的機會。
只是眨眼的瞬間,露露、陸槐、掌櫃已經先後撲下懸崖。
馬場原次郎掀去了垂有黑紗的斗笠,臉上現出愕然之色,卻是搞不懂這些人為何要爭相赴死。
露露剛剛墜落懸崖,距離崖頂不足一丈,陸槐已經撲身來到,手抓她的衣帶,發力將她拋回。掌櫃也是這般,手抓陸槐的脖領,迸發全身氣力,將他向崖頂推回。
露露已經沒有了氣息,雖然借由陸槐的上拋之力與崖頂平行,可她的四肢與螓首都在深深下垂,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自救的能力。
陸槐的心如遭雷擊,眼睜睜看著掌櫃似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向著萬丈深淵急速墜落。而露露也沒有了任何知覺,上升的勁力衰竭之後,再又向下跌落。
陸槐完全可以借由掌櫃的一拋之力翻身躍上懸崖,可他還是辜負了掌櫃的捨命之義,竟然張開雙臂,再又將跌落的露露緊緊的擁在了懷中。
竄在懸崖邊的馬場原次郎竟然也跳了下來,但他卻不是跳崖,而是一腳踏在陸槐的臉上,再又一腳踢在他的胸口,借力一記翻身,落回在崖頂。
受了露露的下墜之力加之馬場原次郎的兩腳踢踏,陸槐似一顆飛逝的流星,直墜崖底。
直至陸槐的身影漸漸縮小,消失在半空充滿瘴氣的雲霧之中後,馬場原次郎的腦袋才從崖頂縮了回去。
沒有人知道這裡的懸崖有多高,但以陸槐的下墜之勢來看,哪怕其下是一潭清泉,他也將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