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嶺南大鱷」丁賀的家竟然就在天津衛。
大門與堂門都是用腳踢開的,丁家的護院躲在一旁,無人敢攔。
丁夫人雖然已是半老徐娘,但姿色不減,只是臉上卻有怒氣。雖有怒氣,卻又敢怒不敢言。
堂上正中的座椅空著,丁夫人坐在下首左側的第一張椅子上。唐善坐在右手第一張椅子上,與之相對。只是他姿勢有些放肆,半依半靠在椅子上,活像是街頭的潑皮無賴。徐校挺直著身子站在唐善的身後,他的臉上有些尷尬,似乎覺得唐善丟掉了錦衣衛該有的氣勢。
「二位上差?」丁夫人竟也倔強,既不施禮,也不起身,聲音之中含著厭惡之意,道:「未亡人丁氏早已說過,家夫乃是暴病身亡!」
「暴病?」唐善的臉上泛起狡黠的笑容,道:「不是吧?據我們查證,丁賀是被人殺害的!」
丁夫人的臉色更加難看,冷聲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江湖人自有解決問題的方法。請恕丁氏放肆,二位上差好像很不懂規矩!」
「規矩?」唐善喝了口茶,放肆的將漱在嘴邊的茶葉「呸」的一聲吐在地上,道:「如果講規矩的話,錦衣衛還能叫作錦衣衛嗎?」
丁夫人氣得滿臉通紅,憋著一肚子怒氣,道:「錦衣衛為何要插手此事,還請二位上差可以給丁氏一個說法?」
「查案!」唐善挑著嘴角泛起一記冷笑,道:「殺害丁賀的並不是許夫人的女兒,許夫人也不是幕後的指使之人。我們此來一是為了還許夫人和她的女兒一個清白,二是為丁夫人追查殺害丁賀的真兇。所以……」
丁夫人沒有聽唐善的所以要說些什麼,而是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質問道:「敢問這位上差?你憑什麼說殺害家夫的不是那個賤人,憑什麼說許夫人不是幕後的元兇?」
「廢話!」唐善板起臉,道:「如果是許夫人做的,那她為什麼要把女兒嫁給丁賀做第十八房小妾,又為什麼白白賠上十萬兩銀子的陪送?如果是她,她為什麼不事前動手?那樣豈不既省了女兒又省了銀子?」
「她……」丁夫人哼了一聲,道:「馬車裡只有那個賤人和家夫兩個人,如果不是那個賤人下的毒手,又會是誰?」
「馬車呢?」
「停在後院。」
「帶我去看。」唐善已經站起身。
「有這個必要嗎?」丁夫人未動。
「有沒有必要你能說得算數嗎?」唐善冰冷的聲音之中頗有些以勢欺人的味道。
「好!」丁夫人的臉已經被氣得發紫,可她還是不敢發洩,悻悻的道:「二位上差這邊請!」拍著座椅的扶手站起,人前帶路。
馬車還是原樣,自從丁賀跌出車門,車裡的東西還沒有人動過。
唐善鑽進車廂,上上下下查找著。他很快便發現了問題所在,站起身,指著地板上的小洞對丁夫人道:「這是個新的茬口,問題就應該出在這裡。是一種暗器,車底下藏了人,通過這個小洞射中丁賀!」
丁夫人蹙眉看了看,挑起眼皮轉向唐善,疑道:「難道這根針真的是什麼人從車下射中家夫的?」她的手中已經捏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黑色鐵針。
唐善微微一笑,道:「夫人現在可以去報官了嗎?」
丁夫人歎息一聲,無可奈何的道:「丁氏若是不去……」唐善遞給徐校一個眼神。徐校會意,道:「夫人應該明白,我們可以將夫人下錦衣衛,定夫人一個謀害親夫的罪名!」丁夫人臉色一變,道:「丁氏這便去報官!」
徐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向唐善的目光也露出讚許之色。
唐善卻板起臉,道:「許夫人的女兒呢?」
丁夫人一愣,慢慢的道:「被我關在了府內的地牢,上差要……」「我要帶她走!」唐善徑直提出了要求。
徐校怔了怔,因為唐善的要求並未得到陳炯的授意。
丁夫人怔怔的看著唐善,叫道:「來人!」一個小老頭隨著她的喚聲走來,垂頭道:「夫人?您有什麼吩咐?」丁夫人咬著嘴唇,氣呼呼的道:「帶二位上差去地牢,讓他們把那個賤人帶走!」
「不!」唐善的臉上泛起壞笑,道:「我自己去就可以!」對著徐校眨了眨眼,「你陪夫人去衙門,等夫人報了官就把這樁案子接過來。」
徐校驚愕的看來,丁夫人哼了一聲,甩手便走。唐善對著發呆的徐校催促一聲:「還不去?」徐校無奈的搖搖頭,追隨丁夫人而去。
地牢幽暗而又潮濕,一個只穿了件白色絲質內衣,肌膚白得出奇的女人蜷縮在牆角。
「鳳兒?」帶著唐善進入地牢的小老頭喚了一聲,道:「你可以走了!」
「走?」女人疑問一聲,緩緩轉過身,問:「去哪兒?」
唐善眼前一亮,這個叫做「鳳兒」的女人不僅白,而且妖艷,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簡直可以迷死天下間的男人。
「去哪兒?這個小老兒可管不了!」小老頭不陰不陽的道:「這位上差就是來接你的,跟他走吧!」
「上差?」鳳兒看向唐善,眼睛笑成了一懸彎月,嬌聲道:「是許媽媽請您來救奴家的嗎?」
「不!」唐善盯著她迷死人的眼睛,道:「是我要救你。」
「只要救去奴家,奴家就是你的人!」鳳兒已經軟軟的癱在唐善的懷裡,一陣異香撲鼻,竟是來自鳳兒的身體。僅隔了件絲衫,唐善完全可以感覺到她那滑.嫩的肌膚和纖細的腰肢。唐善未經人事,嬌娃在懷,自然有些心猿意馬。
悅銷樓!
唐善抱著鳳兒進入。
九嬸瞪大了眼睛。
樓上樓下的姑娘和客人們都瞪大了眼睛。
一個錦衣衛的校尉抱著個只穿了件絲衫內衣的美人,任誰看到都會瞪大眼睛。
「三爺?」九嬸的眼睛看著唐善,嘴卻撇到一旁,呼喚陳炯。
陳炯的臉色很難看,可他卻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發作,勉強擠出笑臉,指著唐善懷裡的鳳兒,道:「這位差官?您這是?」
唐善覺得他的表情很是好笑,所以笑著道:「開一間房,我們要在這裡住下。」
「這位差官!」陳炯偷偷的瞪了他一眼,道:「這裡是青樓,您見過自己帶著姑娘來青樓裡開房間過夜的嗎?」
唐善還是咧著嘴笑,道:「現在不就有一位?」
陳炯氣道:「九嬸?給這位差官找個空房!」話未說完,他已掉頭走開。
九嬸推開了樓上最裡側的一間套房。「呦?是哪位爺……」坐在梳妝台前描眉的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捧著職業的笑容跑了過來。得見唐善,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卻不是因為唐善,而是唐善懷裡抱著的女人。
「媽媽?」女人對著九嬸發起脾氣來,「客人怎麼自己帶了個女人跑到我的房裡來,這是哪家的規矩?」
九嬸陰著臉,惡聲喝道:「滾出去!」女人渾身一顫,由鼻孔哼了一聲,卻也不敢耽擱,匆匆行出門去。
「九姐!」剛剛還依偎在唐善懷中的鳳兒突然推開唐善跳在地上,對著九嬸垂淚,哽咽著道:「是許媽媽讓你來救我的嗎?」
「鳳兒!」九嬸歎道:「傻孩子!許夫人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怎能顧及到你!」
鳳兒輕輕咬著嘴唇,道:「是三爺?」
九嬸道:「如果是三爺救你,那你從今以後就得留在我們『悅銷樓』!」
鳳兒蹙眉道:「鳳兒就是因為不願意來『悅銷樓』才答應許媽媽嫁給丁賀做他的十八房小妾。如果三爺打算把鳳兒留在這裡,鳳兒情願回到丁家的地牢裡去!」
唐善在她身後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香肩,道:「你問了許夫人,問了三爺,為什麼不問問我?」
「你?」鳳兒轉過頭來,瞇起那雙勾魂的眼睛,問:「你是哪一位?」
唐善自己打量了自己一通,抖了抖身上的飛魚服,摸了摸繡春刀,道:「你看我是哪一位?」
鳳兒也學著他的樣子抖了抖他的飛魚服,摸了摸他的繡春刀,道:「如果你真的是錦衣衛,本姑娘就該是……」她的眼睛突然發直,因為唐善將錦衣衛的腰牌握在掌中,抵在了她的眼前。她用眼睛撇了撇九嬸,結結巴巴的問:「他……他真的是錦衣衛?」
九嬸沒有回答,只是道:「這要問三爺!」
「三爺?」鳳兒呼喚了一聲。
陳炯已經站在門內,冷眼看來。他的眼睛並沒有看向鳳兒,而是直視唐善,道:「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唐善反問道:「不然怎麼辦,難道把她留在丁家等死?」
陳炯「呵呵」發笑,道:「真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是一個情種!」
鳳兒的軀體緊貼在唐善的身後,手指貼著的他背脊摸索上來,臂肘摟著他的肩膀,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嘴唇湊在他的耳邊,一邊吹著香氣,一邊嬌聲道:「不僅是個情種,還是個蠻英俊的情哥哥!」
唐善學著陳炯的樣子「呵呵」發笑,道:「情種不敢當,幫三爺查查案子卻是真的。」
「你幫我查案?」陳炯臉上的笑意更濃,坐在廳內的茶桌上,自己為自己倒了杯茶,道:「說說看?」
還沒等唐善開口,九嬸已經知趣的退出了房去。鳳兒也想迴避,柔若無骨的手指沿著唐善的胸膛向後回縮。但唐善卻握住了她的手腕,柔聲道:「你還不能走,我需要瞭解這件事情的全部經過。」
鳳兒一愣,又見三爺也在輕輕點頭,不由抿嘴輕笑,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悄聲道:「好,鳳兒留下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