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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 第三章:狂劍戰銀槍(二) 文 / 羽林

    (二)

    身隨心動,如果司徒錦沒有事先想到,那他絕對不會做出如此迅捷的反應。

    或許他翻身下撲,拔劍急刺,所指本就不是鍾離克。他的利劍所指乃是銀槍的槍桿,而且是槍桿回彈後的準確位置。「噹」的一聲脆響,司徒錦的利劍剛好刺中彈在他身前的槍桿;借力後退,又恰好躲過鍾離克踢來的一腳,而後翻身落地,橫劍防守。

    鍾離克雖然沒有踢中司徒錦,可他的確蹬在了自己的槍桿之上,銀槍亦如所願,蹦彈而出;他順勢展開手臂,倒抓銀槍,做好了全力一拋。

    但他並沒有將手中的銀槍拋射出去,因為司徒錦已經先他一步落地防守,而且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鍾離克看到了司徒錦的架勢,似在等待他射出手中的銀槍。鍾離克突地一笑,手中耍過兩個槍花,探臂在前,銀槍旁指,卻是一記守勢。

    他很明智,因為他知道,銀槍若出,必須一擊而中;一拋不中,銀槍則失,空手相對,必然落敗;既然司徒錦此時已經做好防護準備,那他的銀槍便絕對不可射出。

    「哼!」不屑的一「哼」來自女娃,她依然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掛在阿三指下一前一後打著悠悠,可她的臉上卻現出嘲諷之色。

    「胡鬧!」女娃對鍾離克與司徒錦堪稱精彩的一個回合作出如此評價,道:「鍾離克?你耍的是什麼槍?五虎斷魂槍?我看你耍的是鏈子槍,不然你那桿破槍怎麼會拋來撇去的亂丟?五虎斷魂槍就是你這種耍法?」

    鍾離克臉頰一紅,因為女娃說的不錯,比武較技,最忌諱的便是張揚與臨變。他剛一出手便心存賣弄,犯了「張揚」二字;隨後又在固有的槍法中混雜入自己的奇思妙想,「臨變」二字也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要知道,無論刀法、劍法或是槍法,天下任何一種武功都有著自己固有的路數,每一招、每一式都經過千百年來無數武學前輩的完善和強化,使其自身的破綻與漏洞減至最少而攻擊與殺傷力增至最大。

    鍾離克六歲練槍,九歲開始研習「五虎斷魂槍」。十年寒暑,他對自己的槍法也只能評價為「精湛」二字。但僅僅是這「精湛」二字,以一百零八路「五虎斷魂槍」迎對司徒錦,鍾離克絕對不至落敗。可他不求穩中取勝,剛一出槍便步入邪道,再又臨時加了一記變數;這種臨時而生的招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然漏洞百出,經不起推敲。

    幸虧這記變招來得突然,司徒錦不明真偽,未敢冒進,否則僅此一招,他可能已經敗在司徒錦的劍下。

    鍾離克想到此層,額上驚出一層冷汗。而掛在阿三指下的女娃又再教訓道:「不守本源,另闢蹊徑,邪魔外道之法!」

    「轟」的一聲,女娃的話猶如一聲響雷在鍾離克的腦海中炸起。而響雷過後,他突然感到一片清涼,竟能定心忍性,抱守真元,眼中亦是柔和之光。

    「咦?」女娃驚奇於鍾離克的變化,嬉笑道:「你小子倒是聽話,孺子可教!」她扮成一位老先生教訓學生的模樣,看得人忍不住想要發笑。

    「閉嘴!」岳思鸞撇來一眼,聲音之中透著嚴厲。

    阿三張開巨大的手掌,向著女娃的小臉捂了過來。女娃一聲怪叫,一雙小手急急忙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岳思鸞嫣然一笑,向阿三看去。阿三會意,收回手掌。女娃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再又於阿三指下晃起了悠悠。

    「請?」司徒錦長劍斜指,亮開架勢,等待鍾離克來攻。

    鍾離克微笑著道:「表哥,小心!」銀槍一晃,沖在司徒錦身前,飛快的攻出了三招。

    三招剛過,司徒錦不由的暗生讚歎,因為鍾離克手中的銀槍耍的有板有眼,穩重之中又處處透著殺機。他在鍾離克適才攻來的三路槍法之中僅僅發現了四處破綻,可還未等他仗劍反攻,鍾離克卻已變招。如此一來,他只能防守,等待鍾離克露出新的破綻。

    鍾離克似乎找到了克制司徒錦的方法,自顧自的將一百零八路「五虎斷魂槍」一路一路的耍了開來,而且不等每路槍法使老便又再變招。

    司徒錦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他確實很無奈;似鍾離克這般潑皮無賴的打法,非得等到他把一百零八路槍法盡數耍完再又從頭來過,司徒錦才能由中找尋破綻進行反攻。可鍾離克根本無需將一百零八路槍法盡數使完,因為岳思鸞開出的條件是一百招,百招過後,二人將以戰和的局面雙雙出現。

    謝天魁業已看出此中道理,不管司徒錦如何招架,身上露出多少破綻,鍾離克就是不管不顧,只求將司徒錦纏在身前,其後便逕自耍弄自己的長槍。偏偏鍾離克這套槍法早已失傳,任誰也無法獲悉後路槍法的變數;偏偏司徒錦是個倔脾氣,不肯退後、竄逃或是遠遠遊走在外,也好脫離鍾離克的糾纏,搶佔先手進行反攻;偏偏兩人的實力相差無多,司徒錦有心強行相抗,突破銀槍之阻,卻又無力為之……

    謝天魁越看越氣,憋了一肚子火卻又無處發洩。突然,他看到身邊肩抗剔骨刀,無精打采的莫七,不由分說,呼的一拳,奔著莫七的鼻子砸去。

    場上的打鬥並不精彩,看得莫七昏昏欲睡。冷不防旁裡揮來一拳,莫七耳邊生風,心中一警,剔骨刀隨手攻出。幸好他看到了氣呼呼的謝天魁,當即明白了謝天魁的用意,否則這只砸向他鼻子的巨大拳頭早已被剔骨刀割離手臂,再於半空中被分解成二十七塊碎骨。

    眼見謝天魁只為發洩心中的火氣,莫七也只能逆來順受,剔骨刀一橫,左掌附於刀後,以刀身來抵謝天魁的鐵拳。「通……」的一聲巨響,鐵拳砸在剔骨刀的刀身上,直將莫七擊得倒飛出四五尺遠,落地後再又退後一步,方才穩住身形。

    謝天魁砸出一拳之後大步追上,對著莫七的鼻子又是一拳,莫七隻好再以刀身來抵;一拳之後再是一拳,謝天魁前前後後一共揮出十七八拳;拳法倒是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徑直砸來,逕直砸向莫七的鼻子,似乎非要打到他的鼻子才肯作罷。

    莫七哪敢讓他打到自己的鼻子,他那鐵拳砸在刀身上尚且「通通」作響,尚若砸在莫七的鼻子上,非得將他的鼻子直接砸到腦袋裡去不可。

    「好了!一百招整!」鍾離克收槍在手,欣喜的叫著,看向岳思鸞。

    「呼……」謝天魁長長的呼出一口鬱結之氣,瞪眼看了看莫七,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莫七翻了記白眼,謝天魁咧開大嘴笑了笑,掉轉身軀,向場中返回。

    莫七跟在謝天魁身後,可剔骨刀卻已不在肩上,而是夾在腋下,空出的兩隻手掌正在不停的抖動著,以緩解十數記瘋狂的「鐵拳」所帶來的麻木與酸痛。

    女娃露出了笑臉,這樣的笑是由心而發的,因為其上帶著童真。

    莫七突然止步,抖動的手掌也瞬時停止,隨時準備去抓腋下的剔骨刀。

    謝天魁的眼睛看去了岳思鸞身邊四五丈遠的地方,那裡原本空空如也,可此時卻站出了四個人。四個面容猙獰,年過半百的老人。

    四個老人都穿著破舊的棉袍,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有如雞窩,可每個人的手裡卻都握著一柄鬼頭斬馬刀。

    鬼頭斬馬刀,刀長四尺三寸,刀身與刀柄各半。刀身上寬下窄,上半截呈月牙狀,誇張的向內彎曲;下半截彎曲逐漸變緩,至護擋時幾乎筆直。刀柄的上半截赤裸著,雕了些紋路加以點綴;下半截用紅色的緞子緊緊纏裹,以便抓握。刀柄底端穿有一個筷子粗的鐵環,卻不知是何用處。

    「你肯來了嗎?」岳思鸞逕自發問,兩行幽怨的清淚自雙眸之中悄然滑落。

    「嗚……」得見岳思鸞落淚,女娃鼻子一酸,揉著眼睛哭了起來。

    謝天魁最見不得女人傷心、落淚。

    像岳思鸞這樣的女人,別說落淚,任誰若是令她傷心,他當即便要衝上去拚命。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他的妻子、姐妹、又像是他的女兒受到了欺辱。他只覺得自己心頭驟然騰起一團無名怒火,似要脹.破他的胸口狂嘯而出。

    所以謝天魁握緊拳頭衝了出去,這次他要尋找的不是莫七的鼻子,而是那四個老頭。

    衝在前頭的卻是莫七,剔骨刀已經握在他的手中,直向四個老頭撲去。

    最先動手的卻是司徒錦,一劍分四式,分別刺向四個老頭的喉嚨。

    「住手!」岳思鸞貝齒輕啟,吐出了兩個字,收住淚水,喝道:「出來!」

    當岳思鸞吐出「住手」兩個字的時候,司徒錦的一劍、四式均已落空,四柄斬馬刀卻分別抵在了司徒錦、謝天魁、莫七、鍾離克的胸口。

    江湖四傑,武林正道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竟然在一招之內分別受制於四個年過半百的老頭之手。此事尚若傳入江湖,必將在江湖之中掀起一番驚濤。

    鍾離克手中緊握著銀槍,那是三年前他父親花費重金為他打造的。這桿槍鋼口好、份量足、厚重,利於碰撞和刺殺;鍛造矛桿時加入了適量的銅、錫和白銀,既減輕了重量又增加了韌性;槍身越到尖頭越薄,但卻更硬挺,兩刃相交,泛起陣陣寒氣……

    六尺三寸長的矛桿,九寸七分長的槍身,經由鍍金的雙環銅活相連,使得整桿銀槍顯得簡單而又大氣。

    就是這樣一桿銀槍,槍尖最寬不過寸二,最厚之處不及三分;無論用之點、刺、鉤、挑、劃,還是劈、打、掃、拍、架,它都可以做到盡善盡美。但它此刻卻在顫抖,雖然顫抖的幅度非常細微,如不定睛在旁仔細觀察絕難判定,可它畢竟是在抖動。

    鍾離克的手絕對沒有絲毫抖動,抖動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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