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草原,一望無際。
雪還在下,風還在呼號。
陽少和小道士如同雕塑般站在風雪中。
他們的身上並沒有沾染雪花,雪花距離他們三尺,被無形逼退。
就連呼號的北風也沒能吹動他們的衣角。
「一百六十萬大軍,出現在遠方,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小道士瞇著眼睛看向遠方,似乎在期待,百萬大軍,迎風踏雪,瞬時出現時威武雄壯的畫面。
「一百六十萬?」陽少語帶嘲笑,「帖木兒王國有那麼強大的國力麼?恐怕是帖木兒在虛張聲勢吧!」
小道士回應道:「蒙古人的軍隊多少,不能以國力計算,有人就有兵,而且無需糧草。即便一百六十萬或許失實,百萬雄兵總還是有的!」
陽少嘻嘻一笑,道:「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有趣!有趣!」
小道士也是一笑,突然問:「你發現了麼?」
陽少不屑的道:「我又不是白癡,當然分得出什麼是白雪,什麼是羊毛!」
小道士對著身前的雪地挑了挑下巴,道:「喂?趴在雪裡多久了,你不冷麼?」
在他身前一丈,雪地上慢慢鼓起一個雪包,雪包升起丈八高,一個健碩的漢子現出了身形。高顴骨、高額頭、高鼻樑,一看就知道個韃靼。
他的右耳紮了個巨大的銅環,手中握著一把巨大的彎刀,瞪著巨大的眼珠,吼道:「你們是什麼人?闖入我們青狼會的領地,想要做什麼?」
「青狼會?」陽少嘀咕了一聲,這才注意到,他那猶如銅澆鐵鑄的右臂上刺著一個呲牙的青色狼頭。
陽少搖搖頭,回道:「不做什麼,路過。」
健碩的漢子已經在雪地裡趴了半天,眼見二人一步步靠近。但不知他們為什麼突然停了下來,而且停在了他的彎刀可以攻擊到的範圍之外。
現在他明白了,兩人早就發現了他的存在,但卻並不點破,偏要讓他一動不動,趴在雪地中,多多享受一陣子冰雪的滋味。
掀去披在身上的白色毛毯,抖落其上的積雪,漢子用彎刀點了點小道士,再點了點陽少,道:「擅闖青狼會……」剛剛開口,他忽然覺得手中一鬆,瞥眼看來,手中的彎刀竟然不見了蹤影。
彎刀已經捏在了陽少手裡。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著刀尖,挑起嘴角一笑,問:「你的刀夠不夠快?」
健碩的漢子瞪著眼睛道:「夠快,絕對可以砍下你的腦袋。」
「是嗎?」陽少將彎刀握在右手,左手變掌,向著鋒利的刀刃砍去……
漢子的雙目再又大睜,堪比牛眼。
「卡……卡……卡……」
陽少的手掌像是刀切豆腐般,一截、一截、又一截,沿著鋒利的刀刃,將彎刀一次次砍斷。
漢子的雙眼驟然回縮,疑聲道:「你是薩滿大神?」
此時,陽少手中的彎刀已經僅剩下刀柄,他鬆開手,將其丟落,道:「不,我是中原的修士!」
「來了!」小道士提醒了一聲。
陽少抬眼遠看,但見天邊遮起了一小片黑雲,沿著冰雪覆蓋的草地,慢慢挺進。
「那是古兒汗的大軍!」漢子歡呼了一聲,臉上帶著崇敬之色,仰起頭,對著天空,再又發出一聲淒厲的狼嚎。
帖木兒王國的兵馬剛剛出現在草原的盡頭,遠在數百里之外。
漢子的嚎叫只是一種發洩興奮的方式。
可他沒有徵求陽少的意見,而且陽少並不覺得興奮,反而感到他的嚎叫有些刺耳,所以才會隨手撥出。
彭……
陽少只是隨手一撥,可漢子卻像是遭受了千斤之力的衝撞,凌空飛出四五丈遠,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
「我們走,砍下帖木兒的腦袋,讓他的大軍送他回去!」陽少對著小道士笑了笑。
小道士皺了皺眉頭,道:「這裡是青狼會的領地,嚇嚇他也就是了,何必殺人!」
他的顧慮沒有錯,不管青狼會的勢力如何,隨意殺了人家的人,一定會引來麻煩!
嗖嗖嗖嗖……
雪地中射出數十個同樣的漢子,都是身高八尺,耳掛銅環,臂刺狼頭,手握彎刀的強壯男子。
陽少咦了一聲,咧著嘴笑了起來。因為那個剛剛被他一掌擊飛,本該死去的漢子,此刻竟然動了動,哼了哼,再又爬了起來。
一個腰中紮著條黃金腰帶,長著四方臉的壯漢,從幾十個虎視眈眈看來的漢子中大步奔出,用他那粗壯的手掌,用力拍了拍這位漢子的臉頰。像是認定了漢子無恙,這才轉身面向陽少,怒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傷害我們青狼會的勇士?」
他的嗓門大得出奇,怒喝聲如同落雷。若是尋常人聽了他這般吼叫,怕是當即便要被嚇得癱倒在地。
陽少覺得有趣,伸手指了指起身的漢子,道:「他又沒有受傷,傷害一詞從何說起?」
人影一晃,香風拂過,冰天雪地的草原上立即煥發出誘人的春色,沁馨來到,站在四方臉壯漢與陽少之間。
如此一位國色天香的人間尤物,俏生生的立在眾人的面前。連同四方臉壯漢在內,所有的漢子都直著眼睛,愣在當地。彷彿被施了定身咒,動也不動。
陽少哼了一聲,道:「跟了我們三天,終於肯現身了?」
「這是一場誤會!」沁馨沒有理會陽少,而是含笑看向四方臉壯漢,道:「有人設下了一個圈套,想要引起你們的爭鬥!」
如此俏麗的佳人,鶯歌一般的聲音,四方臉壯漢早已經迷失了神智,嘴角不覺間掛出了一條讒涎。
小道士疑聲發問:「沁馨姑娘,是誰設下的圈套,為什麼要設下圈套害我們?」
得見四方臉壯漢垂涎欲滴的噁心模樣,沁馨禁不住蹙起兩抹妙眉,扭過頭去,對小道士道:「應該是朱元璋和聶魂,如果不是他們兩個聯合起來……」「夠了!」陽少喝斷了她的話語,板著臉道:「你難道不記得我上次說過的話了麼?我說過,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如果再讓我見到你,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別怕!」四方臉壯漢終於恢復了神智,吸了吸嘴角的饞涎,道:「有本狼主在你身邊,誰也不敢碰你!」
「是嗎?」陽少反問一聲,陰沉著臉,道:「的確是個笨狼主!」說話間,挺直右臂,張掌推出。一團小碗大小,如同火球般的紅色煙氣,經由他的手掌衝出,直撲所謂的狼主。
唰……
一把七尺多長,一尺多寬,無比巨大的彎刀顯現在自稱為狼主的壯漢手中。只見他橫刀旁撥,啪的將撲來的火球般的紅色煙氣擊飛。
轟的一聲,煙氣在半空炸響,赫然變成一團巨大的火球,再又瞬時消散。
隨手一刀便解除了危機,自稱狼主的壯漢本該得意,可他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筋著臉上的橫肉,道:「你是武宗弟子,寒掌教手下的人?」
陽少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不是因為一招無功,而是因為壯漢提到了寒泉。
正因為涉及到寒泉,陽少不得不問問清楚,所以他收回手臂,背在身後,道:「本座是新任的武宗掌教大修士陽少,你說的寒掌教是我的結義兄長。你是何人?」
自稱狼主的壯漢道:「我是青狼會的狼主克爾列多,自從忽必烈建立大元,本狼主與你們中原武宗、釋宗、法宗、魔宗,四大宗族掌教大修士共同商定,各自固守自家領地,互不相犯。而今大明興、大元亡,難道你們想違背當年的承諾,侵犯本狼主的領地不成?」
陽少無言以對,只是傻傻的眨眼,隨後偷偷看向小道士,低聲詢問:「你在釋宗可曾聽說過此事?」
小道士搖了搖頭,低聲回道:「他說的是一百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沒悟道。等我悟道了,即便真有此事,那也變成了陳年舊事,誰會閒來無事,把它翻騰出來,嘮叨嘮叨?」
「狼主!」沁馨勉強捧起笑臉,道:「如此說來,更加證明沁馨剛剛所言,這的確是一場誤會。我們無意侵犯狼主的領地,只想借路而已,請狼主放我們通過。」
「可以!」克爾列多倒也爽快,將那把巨大的彎刀抗在肩頭,側身讓開,道:「如果按照一百年前的約定,你們這些修士侵入了蒙古草原,本狼主隨便怎麼處置你們都不算過分。可今天既然是這位美人為你們開口求情,本狼主便放你們一馬。」
陽少和小道士拱了拱手,也不說話,抬腿便去。
等他們逢面行過,克爾列多的彎刀再又揮下,攔在沁馨的身前,道:「你不能走!」
沁馨挑眉看去,道:「狼主?您這是什麼意思?」
「嘿嘿!像你這樣的美人,本狼主怎麼捨得放你走?」克爾列多的臉上帶出『淫』.笑。
「喂?克什麼多?本座奉勸你一句,識相的話,你就別多事。否則的話,本座一舉搗毀你的狼窩,你信是不信?」陽少返了回來,與沁馨隔刀相望。
沁馨的臉上帶出嬌羞的俏麗模樣,癡癡的看著陽少,對克爾列多勸道:「你最好聽他的話,要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克爾列多的嘴角再又掛起饞涎,不知死活的回道:「只有放走了你這樣的美人,本狼主才會後悔!」
「好!」陽少點點頭,側目看去,身上立時散發出濃濃的煞氣。
率先出手的卻是克爾列多。就在陽少看去的時候,巨大的彎刀突然一橫,向著陽少攔腰掃去。
陽少與彎刀相距不足三尺,可彎刀剛一動,他已經腳尖點地,退出三丈。彎刀隨即轉向,向上劃出。但聽一聲狼嚎,一條青色煙氣經由七尺刀刃竄出,幻化成一顆巨大的狼頭。
狼頭張著大嘴,露出鋒利的尖牙,吐著猩紅的舌頭,猝然來到。
轟的一聲,巨大的狼頭徑直撞在了陽少的胸口上。
雙方的距離雖近,狼頭的去勢雖急,可陽少畢竟身為武宗掌教,無論如何也不該被克爾列多一招擊中。
事情來得突然,發生得太快,沁馨來不及掩嘴,一聲驚叫已經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