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隋朝將亡
清清的婚禮十分的隆重,還記得那天皇宮裡鋪天蓋地的紅,那樣刺眼奪目,仿若多年前靜軒出嫁時,我嫁給楊廣的時候。
那天駙馬府的婚宴上,宇文化及也到了,闊別這麼些年,他臉上已經刻畫下時間的痕跡,但那眼神亦如我們的初見。只是礙於身份,他禮節性的向我與楊廣行禮,還有他的夫人和長女
我的心卻是久久的不能平靜。只可惜只有這匆匆的一面,相見不知是何期了
三日後清清回宮,臉上帶著新婦的嬌羞與甜蜜,隨還是像過去時候那樣嬌滴滴的擁在我身旁,卻霎時我感覺清清長大了。
我與宇文家的關係盤總複雜,宇文士及雖然年少,但是辦起事來,雷厲風行,上次交託他去做齊貴妃的事,他便是這般滴水不漏,當然這些清清並不知道。女孩子其實能夠單純的活著,是多麼大的一種幸福,宛如曾經的我。
看的出宇文士及很疼惜她,看她的時候臉上都不自覺的帶著笑容,如此和滿幸福我便也放心了。
一年後,清清和宇文士及生下了一個男孩。
那孩子十分的漂亮,大大的眼睛,笑起來瞇成彎月形,不知怎麼的看到這個孩子我便總是想起昭兒,他小時候一笑起來也是這個樣子。
清清帶著孩子回去之後。
我站在窗前凝望著這富麗堂皇的皇宮,只是對於我而言一切都是空洞。
還記得清清那日跟我說,「母后,大哥哥,已經過世這麼些年了,您也別太憂傷了,讓兒臣和二皇兄看到都心疼。」
我怎麼會不憂傷,昭兒的死,那痛徹心扉的痛,這種痛,會延續到我生命的盡頭,直到我呼吸的停止。
六月,天氣已經十分的炎熱,屋子外的蟬聲不斷,擾的人不得安寧,卻是這樣一個時候,天下大亂了。
楊廣本是沉浸在美人堆裡,享受著他的齊人之福。
卻在接到一紙密報之後,大變了神色,三次大戰h國之後,連年的苛捐雜稅已近讓國家很是孱弱,各地的起義的戰火又是綿綿不斷。
如此亂世,恐怕只有楊廣可以高枕無憂,但是如今這次他也著急了。
那夜,我站在御書房外靜靜的聽到,突厥的夾擊,以及比較大的勢力叛軍的圍剿,京城已不是昔日的固若金湯。
殿內聽到楊廣憤怒的拍桌子之聲,「朕還怕這些反賊,和那些蠻子?」他依舊是那樣不可一世的自負,裡面傳來群臣的勸阻,斷斷續續的我聽不到他們在講什麼。
天下這麼紛擾,我管不得誰是叛賊,嘴角不覺的泛起一絲冷笑,也許楊廣如此就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吧,我的心裡蔓延出一種快感,那種快感讓人從未有過的精神舒暢,暢快淋漓。
那夜,楊廣揮散群臣獨自站在窗前,一直到天將破曉,只是黎明來臨前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是最黑暗的,殿中沒有點燈,我碎碎盈步而入,因為視線不清,還不小心碰到了入門處的銅仙鶴,發出一聲悶響,讓人驚心,如此黑暗的大殿,像鬼魅一般重重擠壓下來,讓人氣悶不已。
楊廣低沉的聲音從窗口處傳來,「婉婉,你來了。」他並沒有回頭,他整個人都沉浸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緩步上前,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陛下徹夜未眠還是早些歇息。」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只是天和地還是這樣混沌不堪。
他背過身來,正視著我,我看不清他眼中的光芒,「婉婉,大隋命不久已。」
我謙恭的道,「陛下英勇神武,定是能平的了這亂世。」
他冷笑,「曾幾何時,婉婉也變得這麼能誆朕了?」
我斂容,聲音更加柔和,「臣妾不敢。」
他猛的伸手掐起我的下巴,只覺得骨骼被他勒的生疼,那聲音如魔鬼的詛咒,「若是朕性命不保,你可獨自苟活?」
我笑,那笑容像三月流水上的落花,「君讓妾死,妾自然不敢苟活。」
他手上的力氣加劇了,彷彿要將我的下顎捏碎,他的氣息那樣近,讓人膽寒,「朕問的是你自己怎麼想。」
我怎麼想?我自然是不願意與你生同眠,死同穴。
我沉默,那沉默死一般的寂靜。
他驀然鬆開了,緊緊捏著我下巴的手,「呵呵!你真的是一個讓朕恨徹骨,又不得不愛的女人!」
我輕笑,「婉婉何德何能得皇上這般抬舉。」
他冷冷的笑,「你絕對有這個能力,讓男人對你恨徹骨,卻又不得不愛。」
他霸道的將我打橫抱起,大步向暖閣走去,天外朝陽初露,打下點點金光。
不由我掙扎的搶佔,極度的索取,他醉生夢死,似要燃盡生命的全部能量。
末了,他平躺在我身側,像是確定了我只是他的私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臉上依舊帶著極淡的微笑,這微笑已經像一張面具一般,一直跟隨著我。
我輕輕撿起一旁的衣服小心的穿到身上,遮蓋住滿身的淤青,極柔的聲音道,「皇上也該早朝了。」
他一把將我抓住,復按到床榻上,冷冷的道,「朕不想去。」
他掏出枕頭底下那鋒利無比的匕首,猛的一撕扯開我剛剛穿上的錦衣,匕首出鞘透著寒氣,他將那匕首抵在我臉上,那樣寒,「朕真想毀了你這張讓朕又愛又恨的臉,可即使你真的是紅顏禍水,朕卻還是不忍心將這張臉劃掉。」
是啊!這些年我從不會匡正他,亦是萬分的縱容他尋花問柳,整日泡在美人堆裡,每年的選秀我都會將所有美人如數留下任他享樂。
殺了他,我只覺得難解心頭之恨,國破家亡,他最珍視的皇位不再是他的,這才是我的欣慰。
我只覺得我的蝶骨處絲絲的痛意襲來,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湧出。
他似乎是滿意自己的傑作,取來了顏料灑進了傷口,我不知道他在我後背刻下了什麼,也沒興趣知道。
那日回去之後我宣召了宇文士及,以懇求的口吻求他帶著清清遠走高飛,此刻我並不是高貴的皇后,我不過是一個母親,不想再讓孩子受委屈的母親。
宇文士及思忖了良久,終是重重的點頭,「母后,您放心吧,小婿自是會將清清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他像極了他的兄長,我宛然而笑,清清終是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我又找來阿孩,只說我很想念南梁的故土,卻不能親自回去,讓他回去一趟幫我一了心願,宇文化及在江南,即使他並不知道那一夜我跟他有了這個孩子。
我卻相信他會去替我好好照顧他。
第二日,宇文士及便以祭祖的名義帶著清清遠走,清清並不知道其中原委,她來向我告別,依舊帶著女孩子特有的嬌氣,「母后,士及說這次要去些日子,你可不能太想兒臣啊!」
我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秀髮,「都是做了母親的人了,還跟母后這麼撒嬌。」
卻是使勁的在她臉頰上親吻了一口像是小時候,「清清,無論你走到哪母后都會掛念你的,母后愛你,寶貝!」
清清嬌滴滴的道,「母后真是的,兒臣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柔和的笑著,「你快去準備吧!士及該等的著急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只覺得眼中滿是酸澀,別了,孩子,要珍重!
我準備了上好的鶴頂紅,放在袖中。
我並沒什麼要同楊廣殉葬的想法,只是傾巢之下,必無完卵。
與其為奴為婢,任人欺凌,倒不如一死了之。
那日落幕之時,楊廣帶著夕陽的餘暉而來,匆匆的對我道,「婉婉,朕想清楚了,咱們南巡。」
我頓時瞭然,他是要放棄京都,他終是貪生怕死。
三日後,承載著后妃財寶的船隻浩浩湯湯的出發,只是這次國難臨頭,少了以往夾道相送的陣勢。
我想這洛陽,我們是再也回不來了吧。
孩子我都已經安排了出去,也沒什麼牽掛,倒是興致盎然的每日作畫,打發閒散的時光,這亂世與我何干?
我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這些年錦衣裹體,我卻過的一點也不快樂!
楊廣的床艙裡,依舊是與那些如花的美人們醉生夢死,興許知道大隋的期限已至反而更加毫無顧忌起來。
當江都的時候,已經是初秋。江南的秋天總是有些蕭索的。
那行宮依舊矗立,住進去,明著是南巡,實則是避難。
海子中的戲台依舊每天都是歌舞昇平好個熱鬧,楊廣命人搜尋江南美女源源不斷的送來。
我冷笑,怪不得世間這麼多人都願意爭著搶著做皇帝,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荷花早已敗光,我卻依舊坐在涼亭裡試圖描繪荷花的輪廓。
一個身影豁然出現在我面前,那月白色的長衫隨風輕輕鼓起,我揉了揉眼睛確定是宇文化及,如此單獨的相見,一時卻是有些尷尬的,我淡笑。「別來無恙啊!」
他已不再是多年前那個翩翩少年,而我也不再是那個每日只是吃飽了睡,毫無顧忌的晉王妃,時光如梭,人已面目全非。
只是心底的感覺,卻是原來這些年都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