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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章 猶豫不決 文 / 鐵旗

    谷中無日月,忽忽間,仕進個子已拔得老高,從一個垂髫稚童一變而成了英氣勃勃的少年,那身衣服早就不能穿了,不得已,他只好把那些破了的布袋拆了開來,拿魚骨穿上線,笨拙地縫成衣服的樣子,搭在身上。

    這時仕進的功課仍然沒變,只是份量增加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屋子裡能用的布袋都被石頭磨破了,他練功時只能一手托著一方巨石,拔腿奔跑,那巨石足有磨盤大小,普通人要兩人才能抬起,他舉著卻不甚吃力,跑起來也是輕鬆自如,疾步如飛。一直跑到接近午時仕進才肯停下來,卻是臉不改色,只是微微有點氣喘。

    吃了飯,仕進就開始練習長拳,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打了下來。他早就對書中的那些東西爛熟於胸了,只是隨著練習的深入,他就越來越覺得那簡單的招式裡竟包羅萬象,每打一次都會有新的體會。

    他記起當年老頭與單南虎過招時的情景,兩人用的招式也是普普通通,只是截、帶、攔、扣,每一下都恰到好處,用於當用,當時年紀小看不懂,現下想起,卻覺得妙手天成,讓人驚羨不已。

    到了現在,仕進每次便只練長拳,他發現書中的每種功法都可由長拳生化而來,雖說招數千變萬化,卻可以歸根到幾個簡單的動作,一套長拳雖簡單,卻包羅了一切,自然不須多練。

    其實武學之道本就如此,只是世人都是自前代傳習武藝,招數套路已有定式,再學時就不免守於成規,拘泥於一格,殊不知萬法歸宗,殊途同歸,返樸歸真才是武術最終之路,多少武學大宗師都在集大成於一身後化繁為簡,別出機杼,獨創一技,他們都是或多或少領悟到這至理,才能最終自成一家。

    而仕進從無旁人給他以指點,只靠自己感悟,他所得之書卻又是彙集百家,包羅甚廣,仕進在練習中互相對照,加上他本就天資聰穎,又通曉詩書,眼光開闊,竟自然而然地走向這條返樸歸真之路。可見天道不惡,冥冥中自有定數。

    練完拳,仕進便跳進潭裡,痛快地游了幾圈,才沉到水底,練習內息。他這時在水底早已不用呼吸,可以引導那股氣流隨自己的意願運轉,再不像當初那樣手足無措,任由它如脫韁野馬一般亂衝亂撞了。

    他能在水底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內息也是越來越渾厚,他每次都引導氣流順著經脈流轉,那奇經八脈竟讓他疏通了六條,單剩任督二脈沒有打通。只是越到後來增長就越慢,再怎麼努力也毫無進展,每天都只能幹坐著。仕進在水底盤坐著,這種習慣性的練習他現在已是索然無味,只不過沒有別的事可做,這才繼續進行著。

    百無聊賴間,仕進用力揮出一拳,勁道勃然衝出,一道水柱竄了出去,久久不散,驚的遠處的魚兒四處奔逃。他心中一動,在水下能否如陸地一般伸展自如呢?想著,仕進站了起來,準備試一下。

    不想還沒打完一招,人卻已往上浮了起來。本來他每次到水下都須氣沉丹田,使自己能夠墜在水底。但現在一碰上提氣上揚的招式,那口氣便即時鬆了,水馬上把人給托起來,根本無法打下去。怎麼辦?

    仕進看著周圍蕩漾的水波,苦惱地想。「算了,就練手上的動作得了。」想到這,仕進便拋開一切雜想,靜心凝神,運氣下沉,在水底蹲起馬步來。他這樣蹲著,就如中流砥柱一樣,定定地一拳一掌打開了,水下頓時波濤暗滾,亂流四竄。好在水底都是石頭,沒有污泥,否則經仕進這樣一搞,鐵定是污濁不堪,他也只有自食惡果。

    雖然出拳還是沉穩有力,但仕進已察覺到出拳甚是費力,往往需要比之地面兩三倍的氣力,而拳速卻要慢得多。看到又有了挑戰,仕進頓時興奮起來,更加賣力地揮著拳掌。如此打了半個時辰,他已覺得手腳無力,胸口更是憋悶,直欲衝出水面,好好呼吸一番新鮮空氣。

    仕進大喜,連忙端坐下去,運轉內息,引導氣流衝往任督二脈,只覺一路甚是暢通,竟比以前多前進了幾步才停下來。仕進自知內息已是有所增長,至於增加多少卻是不知道。他又站了起來,再次出拳,待呼吸困難時馬上運功調息,如此反覆數次,直到明顯感覺天色不早了才戀戀不捨地停了下來,從潭裡出來。回到屋裡,仕進草草地吃了飯,又再坐到床上,吐納運氣,這時只覺內息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不知比以前增長了多少。

    第二天,仕進早早起了床,走出木屋,洗了把臉,便運氣於手,抄起兩塊巨石,準備起跑,卻發覺手中竟似空去一物,輕飄飄的,不由一楞。一日之間,變化竟如此之大,想是那水底練功之故。至此,仕進已知再跑也不會有所增益,歎了口氣,把石頭扔到地上,便坐在上面,發起呆來。

    突然停止了數年間從無間斷之事,那種空虛滋味,確實難以言說。過了一會兒,仕進喃喃道:「該做些什麼呢?嗯,輕身提縱術,輕身,輕身提縱,對了,輕身術我是練會了,那提縱之術呢?」他急忙衝進屋裡,翻出那本書,急急地揭了起來。其實書中之話仕進早已記熟,只是以前不太在意,這時心情激盪之下,也忘了書中根本沒有說到如何練習提縱之術。

    他翻到最後一頁,上方寫「提縱術」,往下一看,卻只有八個字:「出得谷去,功法自成。」出谷?仕進失望地放下書,苦笑了一下。年紀大了,仕進也想通了許多事,只是每次想到谷外的世界,他便刻意逃避,不敢再想。

    他告訴自己,寧願一輩子呆在谷中,自得其樂,外面的世界他是什麼都沒有了,出得谷去又如何,還不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還不如在山谷中了此殘生呢。

    仕進搖搖頭,拋開這些想法,想道:「試試也無妨。」於是出得木屋,尋了一面山壁,並不是很陡峭,可以攀爬上去,只怕中途無力,掉了下來。仕進長長吸了一口氣,看準一處,腳一用力,便騰身而起,不想身子竟沖天而上,高達三四丈才停下來,開始下落。

    他沒想到自己竟能跳這麼高,事先想好的措施一點都用不上,手足無措間竟不知如何是好,身子已是越落越快。危急時,仕進的內息竟自動運轉,提氣上升,身子便漸漸緩了下來,最後輕若鴻毛般落在了地上。

    「這難道就是提縱之術?」仕進喜出望外,又試著躍了數次,慢慢掌握了轉換內息、提氣輕身的竅門。他瞧準了山壁上突出的一塊石頭,腳尖微一用力,已是縱身而上,輕飄飄地落在了上面,再一用力,又上升數丈。

    漸漸地,仕進身子不斷往上攀升,越來越高,他的身法也是越來越熟練,於在空中如何轉折,如何前滑,如何後退,如何下沉等等,都有了一定的瞭解。待仕進爬累了,停下來歇息,他低頭看了一眼,竟頭暈目眩,不敢再看,那谷底看上去就像巴掌那麼大,木屋這時也成了一個黑點,小得可憐。他抬頭看了看上面,竟還是雲霧飄蕩,看不到頭。

    「就到這兒吧。」仕進這樣想著,便開始下滑。他看好每一個落腳點,沉氣下落,每經一個就頓了一下身形,這樣交替著下落,片刻間就回到了谷底。

    又多學了一門功夫,仕進自然分外高興。他回到屋裡,決定做一頓豐盛大餐來犒勞自己。於是淘米下鍋,加柴點火,手法熟練無比,比之酒樓名廚也不遑多讓。

    仕進往灶裡塞了幾根柴火,便出到外面,摘了幾把樹——悠地浮上了水面。仕進來來回回地揮拳,收拳,也不間斷,那拳勁把平靜的水潭攪得一團糟,暗流湧動,水裡的魚到處亂竄,也不知惹了那方神聖,竟不知往何處安身。

    若是有人在谷裡,必然能看到這一幕奇景:那靜靜的水面竟自動旋出了漩渦,還不時有一股水柱衝出來,再化成漫天水花落了下來,而且還有魚飛到了岸上,跳了兩下,不動了。

    如此練了許久,仕進忽然覺得甚是無趣,憶及爬山時的感受,心想:「若我調運一半內息沉氣下墜,一半用來出拳練招,不知會是怎樣的光景呢?」他馬上開始行動。這法子居然管用!

    仕進在做騰身而起、提氣出掌的招式時身子總不由自主想往上竄,但丹田內馬上生出一股氣息下墜,硬硬把人給壓住,所以仕進身子只是晃了一下,便即刻穩住了。看到自己沒有如上次一樣浮起來,仕進不禁大喜,他穩了穩心神,繼續體會著這種感覺。每練一招,他都覺得大有所獲,於種種精細微妙的地方也有了隱隱的感悟。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仕進卻毫無所覺,只顧著思考著那內息變換的方法。他把以前的做法都改了,早上起來就是去攀爬峭壁,午時便在水底練拳。漸漸的,仕進的身法已更加靈活自如,轉折進退之間也是如行雲流水般,當快則快,當慢則慢,收發由心。

    這時他對急速變換內息已是駕輕馭熟,全身勁力傾湧而出,卻能在將及人身時生生收了回來,或者是勁道由剛猛凌厲轉為輕巧柔和,或者化柔為剛,或者三分柔七分剛。

    他不知道他的這些運勁之道在武林中人眼裡是如何的驚世駭俗,平常人只要掌握一種,便能自成絕技,稱雄江湖,更何況他是揉眾法於一身。但仕進卻懵懂不知,他只是覺得把種種變化加以演繹出來,甚是有趣,又可以打發時間,也沒有多想。如果有人知道他這種想法,肯定罵他不是傻瓜就是笨蛋,多少人苟苟鑽營,面上笑臉,背後藏刀,為的不都是能學得神功,好揚威武林,稱霸江湖嗎?

    如此又過了半年,仕進把一切都練得精純無比,自覺已無可再練,寂寞開始襲來。他有好幾次已是快要爬到山頂,就差那麼幾步路,而且他還有餘力,最終卻自己放棄了。

    他知道已經可以出去了,但就是不敢踏出那最後幾步。每天的功課已經停了,仕進只是慢慢踱著步子,一點點看過山谷中的每一棵樹,每一根草,每一寸地方。

    那樹林這時剛開始結果,就像剛來時的模樣,想起那果子的苦澀,仕進就不由心生甜意;水潭沒了旁人的攪拌,也靜靜地沒有一絲漣漪,就好像從沒有過變化。

    是啊,天地萬物都自有其固定軌道,不會因為別的事物而改變,就算偶爾有過客闖入其中,最終還是會退出去的。仕進感慨萬分,他不知自己為何這般多愁善感,他告訴自己不會出去,但在谷中已是無事可做,他不知再留下來還能做些什麼,已沒有理由再呆下去,出谷就是不可逆改的了。

    仕進坐在潭邊,呆呆地想著,他覺得自己離不開這山谷,他害怕外面的世界,谷中的每一樣東西都留有他的痕跡,他熟悉這裡的一切,但對外面卻一無所知想著想著,一時竟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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