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孫武走得急,卻有人比他更急。
他的手才摸到門把,門就猛然被推開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孫武被門一撞,身體立刻就往後倒,因為這一下來勢太猛,讓他有點淬不及防,加上地面才灑過水,又濕又滑,饒是孫武反應極快,也「蹬蹬蹬」地連退了幾步方才站穩,但是腳後跟一下就碰到了剛才搬進來的那半桶水。
木桶雖然又大又沉,但也頂不住孫武這一踢,立刻就「砰」地一聲滾到在地,將剩下的半桶水也流了個乾乾淨淨。
「我擦!」看到一個多小時的勞動成果,瞬間就付諸流水,孫武不由惱怒,就往進來的人瞪了過去。
還沒看清那人長什麼模樣,又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輕緩,卻是個身著華錦,金釵玉珮的翩翩公子。
「怎麼回事?」那個公子顯然也是聽到了門內的響動,又看見一地的水漬,以及孫武渾身**的狼狽樣子,淡然地開口問道。
聲音之中,透著一股骨子裡發出了的高傲。
「回公子,這賤民不知好歹,站在門口,屬下進門的時候撞了他一下。」那男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屬下?」孫武這才看清那男人的模樣,一身皮甲,腰上跨刀,背上還背著一把半人來高的大弓,顯然是一副侍衛打扮。
「哦?原來如此,你讓那賤民將這地上的水漬給收拾了,這客棧本來就髒亂,這些水看起來很是礙眼,不過我們現在還要趕路,就先將就這裡了。」
「是,公子。」那個侍衛又恭敬地行了一禮,回頭對孫武呵斥道:「聽清楚沒有,還不快收拾!」
孫武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腿彎一痛,竟然是那侍衛見孫武不動,走上來,一腳踢在孫武的腿彎上。
孫武撲通一下,就單膝跪在了地上,剛要發作,抬起頭,就看見那侍衛冰冷的目光,心中陡然一寒。
那侍衛見孫武竟然還敢抬頭,面帶冷笑,若有深意地看著孫武:「怎麼?區區一個賤民?還想反抗不成?」
孫武緊緊攥起拳頭,接連呼吸了幾下,才終於將手慢慢鬆開。
「小人不敢,小人這就收拾乾淨,」
他的心中,終於徹底地冷靜了下來,強忍憤怒,低下頭,開始打掃。
「民不與官爭!」孫武心中暗暗告誡自己,這個世界是冷兵器的時代,許多人從小就練武,那個侍衛一看就是高手,現在要是爭一口氣,恐怕立刻就要大禍臨頭。
孫武打掃著,感受到哪侍衛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只能盡量讓自己的動作更加卑微一些,心中,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屈辱。
「哎呀呀,原來是郡守公子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就在這時,一個圓滾滾的肥碩身體從樓上飛奔而下,活像一個滾動的肉球。
正是孫武口中那鐵公雞掌櫃,他辛苦耕耘了半個晚上,一大早卻被劉小二與孫武吵醒,正要氣匆匆地來教訓人,沒想到一眼就看見了那公子與侍衛,臉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變化清晰可見,整個五官都笑成了一團。
隨著他的到來,那侍衛總算是將目光從孫武身上移開。
「劉小二,怎麼還不看茶!」鐵公雞掌櫃怒斥一聲。
劉小二哪裡敢違抗,一下回過神,就要去泡茶,才走兩步,忽然想起什麼,有些怯弱地說道:「回、回掌櫃的話,剛才那水,已經被那孫武打翻了。」
原來這劉小二膽小懦弱,竟然一下把所有過錯都推倒孫武身上。
「什麼?孫武!那你還在這幹什麼?還不快滾去打水!要是耽誤了張公子喫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那鐵公雞掌櫃一聽,立刻就對孫武尖著嗓子吼道,他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一個貴人來訪,沒想到竟然被孫武搞砸了,此刻吃了孫武的心都有了。
「是!」
孫武巴不得現在就走,他心中無比的憋屈,二話不說,拿了桶就飛快出了門。
那郡守公子孫武是聽說過的,叫做張平之。
安平郡的太守姓張,而這個張平之,便是那張太守的嫡子。
都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郡守。
他顯然已經深得其中三昧,別看他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平日裡卻在郡裡無法無天,作威作福,真正才是幹了不少偷雞摸狗、逼良為娼的惡事。
「原來是那張平之,幸好剛才沒有爭那一口氣,不然我就死定了,但今日之事,沒齒難忘!」孫武心中一字一句地說道,腳下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霜江江畔。
霜江,是靈犀國最大的一條江河,橫穿南北,不知道多少萬里,哪怕流經安平郡的只是其中最窄的一段,也橫跨數里,在孫武印象候中,與西遊記裡的通天河估計都有得一比。
此刻孫武提著桶,又到了這霜江邊上,看著滔滔江水,奔流而下,長不見頭,深不見底,無比的壯麗。
這種大自然的壯麗景觀竟然沖淡了他心中的恥辱感,讓他稍稍覺得心裡好過了一點。
就是長江、黃河比起這霜江來,也只是涓涓細流!
這樣的大江大河,他以前以為只有小說中才能看到。
孫武心中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現在,無比想念自己的家鄉。
「在家千事好,出門外事難!說起來,我到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都是拜那個什麼『天碑圖』所賜,不知道天碑圖,還能不能再帶我回去。」
在孫武的記憶中,是那個叫李載道的棒子國人,將一個發光的『天碑圖』扔給自己,自己才到了這個世界,可以當自己在這霜江邊醒來的時候,那『天碑圖』,還有外套都不知去向了。
「應該是有人發現我暈倒,沒有救我,反而看我外套布料不錯,就連天碑圖一起給我順走了。」
孫武心中煩躁,以前看穿越小說,主人公一到異界,凡是暈倒,都有好心人救助,順帶附贈武功秘籍若干,女兒一隻,怎麼落到自己身上,就遇到一個雁過拔毛的角色。
而且自己三個月來過得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謀得生路,還要為權貴所欺。
各種心情糾纏在一起,讓孫武心中無比難受。
呼!
一道拳風起,孫武握手成拳,一拳擊出。
想不通,想不透,孫武就打拳,每當他打起拳來的時候,就能忘掉煩惱,在這個世界上想要保護自己,找到回去的方法,就必須先活下去。
孫武的心中,以前還未嘗沒有練成武林高手,回去之後也風光一把的想法,但經歷了剛才的一切之後,他更想練成高手,在這個世界不再受這些恥辱。
「不想了,反正我也沒打算回去了,大不了到臨郡去,反正一身力氣,怎麼都能活下去,今天正好偷學了八卦步,說起來還是要演練一下!」
提氣!跨腰!上步搭肩!把門頂肘!
嗨!嗨!嗨!
霜江河畔,孫武走轉擰翻,行走如龍,每發一招,便大喝一聲,沖、劈、崩、貫、砸、撞、搬、截,一一施展了一遍,方才罷手。
孫武打得八卦拳,正好與偷學到的八卦馬配成一套,看起來頗有威力,短短一刻鐘,孫武就感覺到渾身上下力氣都消耗得一乾二淨,就這樣一下子躺在地上,抬頭望著天空。
「可惜可惜,我的根基太薄弱了,雖然在地球上還是紮了幾年馬,按照那個『武侯』的說法,我扎的馬還是最下等的境界,現在再練習八卦馬,至少也要好幾年才能紮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練成高手。」
孫武歎道,這個世界還是冷兵器的時代,練武的人多如牛毛,很多人都是打小練起,又有名師指點,按照孫武自己偷學的一招半式,想要成為這些人中的高手,簡直難如登天。
練武不比習文,習文只要識字,便能夠無師自通;練武若是無人指點,就是終其一生也只能練出些空把式來,表演起來倒是像模像樣,一旦動起手來,被人胡亂一頓拳打腳踢,就要出醜。
「我現在的拳法,依然只能算是個空架子啊。」
此時孫武剛剛將氣力耗盡,坐在地上休息,眼見此時烏雲密佈,要下暴雨,心中頓時感到一片壓抑,他不過十**歲的青年,即使再是堅強,終究也難免心中黯然。
「難道我這一生,就要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裡,給人打水為生,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被權貴欺壓,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最後客死異鄉……」孫武喃喃道。
嘩啦!嘩啦!
就在這時,在霜江之上。傳來一陣巨響,好像一片巨浪敲打在岸邊。
「咦?江上有人!」孫武強忍著全身酸痛爬了起來,抬眼看去,猛然看到江中似乎有兩個模糊的影子,竟是兩個人虛空而立,一個白衣,一個青衣,站在滔滔江水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