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國的地理環境與孫武曾經的國家很像,南方雖然比不上記憶中的江南水鄉,但江河縱_橫,也絕對不會缺水,偏偏安平郡卻是個例外。
安平郡曾經是一處關隘,依山而建,乃是兵家重地,後來戰事漸少,才逐漸成了郡城。本來在城門處就有一條溪流,城中百姓吃水倒也方便,但後來一次山洪之後,河流改了道路,所以現在再要吃水,便要走出十多里路,到遠處的霜江上去打水。
但也不是每家每戶都捨得那些功夫,城中有些家境富裕的人家,便會出錢僱人去幫忙打水,一來二去,便有了許多專門替人打水賺錢的漢子,被城中百姓喚作『水挑兒』。
孫武大學的專業是信息系,造不了玻璃,采不出石油,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沒有絲毫用武之地,還好常年扎馬步,也算是身強力壯,便做了這『水挑兒』。
此時天色雖然已經不早,但路邊的苔蘚還沾著幾抹濕氣,因為頭天下過霧的關係,有些人家的窗沿上正『啪嗒』『啪嗒』往下滴著水。
孫武剛從鎮南將軍別院回來,就立刻拿了桶去霜江邊打了水,一來一回狂奔了二十多里,累得他喘氣如牛,眼見總算是達到了目標,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揉了揉發麻的雙臂,揚起袖口擦了擦自己稍嫌髒亂的臉頰,孫武再次將那半人來高的大桶提了起來,雖然極是小心,但還是有幾點水花從晃悠悠桶中濺了出來,給青石打磨成的街面留下些許水印。
晨光已經清晰地倒映出周圍的景象:典型的一座古中國小城,四四方方的屋子,並不寬敞的街道,偶爾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幾聲黃狗的叫聲。
提著桶,搖搖晃晃又走了老遠,孫武才終於看到一間不大不小的客棧,一面杏黃旗,上面大大方方寫了一個『客』字,還在迎風飄揚。
「總算是到了!」
『水挑兒』吃得是力氣飯,所以大都是壯年男子,山中長大的人家自是有一番力氣,左右手各提一個大桶,也能在山路上跑的健步如飛。
剛開始的時候,要打水的都去雇那些精壯漢子,即快且好,無奈之下,孫武只得在諸如凌晨傍晚這些時候,別的『水挑兒』不願動身,才去挑上幾擔水,賺一點錢餬口。
孫武在地球的家裡怎麼也算得上是小康,他又是小兒子,哪裡吃過這種苦,若是換了普通的大學生來,估計來回這一趟,至少也要丟了半條小命。
現在孫武的力氣也磨練出來了,但是僱傭他的那個掌櫃簡直就是一隻鐵公雞,哪怕他的力氣不比壯年男子小了,依然也不肯多給他錢。
孫武本來也打算今天走了這一趟,就不給這掌櫃干了。
走到了客棧門前,孫武放下了木桶,揚起手輕輕叩著那房門喊到:「劉小二,水打來了。」
劉小二自然是這客棧裡的小二哥,姓劉,所以叫做劉小二。
「劉小二,開門。」見門內沒有預料之中的回應,孫武又大聲的喊了一聲,此刻正值早春,所以天氣還有些涼,剛才動作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一停下來,他便離開感覺到一絲冷意,不自覺的縮了縮手。
「噓,叫什麼叫,小聲點不行?」門內立刻傳出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只是因為本來呼喝的話卻又要強制降低聲音,讓人聽起來十分的怪異。
「哦哦,好,冷死了,劉小二你快開門。」孫武被屋裡的少年一喝,倒是立刻收斂了許多,連忙壓低了聲音,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只是,因為單薄的t恤似乎過於耐不住寒冷的原因,聲音到了門字的時候又不由自主的大了幾分。
不過聽見門裡的響動,孫武倒也不著急了,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小聲問道:「掌櫃的起來了麼?」
正說著,門已是『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眉間靈動,雙眼大而有神,模樣也生端端正正,若是身上再打點幾分,反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別看這劉小二身份低賤,卻是城中很多少女的憧憬對象,十二分的俊俏。
「沒呢,掌櫃的昨天和花樓的姑娘樂了一晚上,現在還在床上睡著,你今天怎麼這麼遲才過來,要讓他知道了,非剋扣你工錢不可。
聽見掌櫃的還在睡覺,孫武下意識的送了口氣,又聽掌櫃要扣他工錢,不由冷笑道:「我這趟拿了錢,本來就不打算給他幹了,本來就沒給多少工資,還特麼想方設法來扣,讓他去找別人吧。」
孫武一激動,『工資』和國罵都出來了。
劉小二一愣,顯然沒有聽懂所謂的『工資』還有『特麼』是什麼意思,不過孫武語氣中的不滿他倒是知道了個十成十。
「算了,你先進來再說吧。」劉小二在掌櫃手底下也幹了不少時日了,對孫武所說的話自然是毫無意見,但他又怕孫武多嘴,讓那掌櫃的聽到,也不待孫武多說,已是幫著他從手中接過了木桶。
但是,這百十斤重的一桶水,除了孫武這些長時間來一直跑山路的『水挑兒』,又哪是他這個一直在酒家中算算賬,拉拉客的小二提得動的。孫武剛一撒手,已是『咚』的一聲巨響,水桶重重地落到青石地板上,同時大量的水也從桶中濺了出來,濺得一地都是。
「小心!」眼看著劉小二要摔倒在地,孫武也再顧不得其他,連忙一把扯住劉小二的肩膀喊道。
還不待兩人從這忽如起來的意外中反應過來,樓上已是傳出了一聲巨吼:「劉小二你個狗_娘養的,什麼東西弄這麼響,來打擾大爺的清夢!?」
伴隨這男人的怒罵,樓上竟然還傳來些許女人伸懶腰的慵懶呻吟聲,在這清靜的早晨顯得格外的誘惑。
不過孫武和劉小二卻絲毫沒有去欣賞的意思,劉小二的臉一下變的煞白,孫武則是哀歎又給那『龜兒子』找到剋扣的機會了,『龜兒子』這個詞是他軍訓的時候從老大那裡學來的,系川罵,他感覺很是順口,此刻毫不猶豫就用上了。
聽見樓上已是傳來了悉悉簌簌穿衣服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孫武說道:「算了,你給那掌櫃的說,我再去給他打一桶,加上這半桶水,只收他一桶水的錢。」
劉小二遞過來一個歉意的眼神,看得孫武頭皮一麻。
「我不是兔子,我不是兔子。」孫武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
「我說我這就去打水。」孫武從屋內取了個新水桶,轉身就去開門,準備再往霜江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