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傲然的身姿,單膝跪在天地間,巋然不動。
櫻花看似血,紅塵如一夢。
枕邊淚共階前雨,點點滴滴成心痛。
無崖子看著逐堯皇高大的背影,良久,他轉身走進了華清殿,一直走到小綺羅的床榻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病床上了無生機,一直不停地呼喊著娘的小綺羅。
逐雲霓餵她吃藥,但是,她一點也喝不下去。
「綺羅,乖,乖乖的,吃了藥才會好呀,好了你娘就會回來了呀……」逐雲霓抹著眼淚,溫柔地說著。
「娘……娘……」
小綺羅不停地喊著流蘇,餵下去的藥,一滴也沒喝下去。
「這可如何是好,連藥都喝不下去了。」逐雲霓挫敗地轉身,無奈又心焦地說道。
無崖子掏出袖中的毛筆,把袖子捋了起來,露出一截手臂,然後那毛筆在手中一轉,頓時,他的手腕被割破了,鮮紅的血流了出來。
「無崖!無崖你這是做什麼?」
逐雲霓轉身,看到無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嚇得手中的碗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連忙跑了過來。
無崖子沒有說話,把割破的地方放在小綺羅的唇邊,拳頭微微用力,那血一點一點,流出,流入小綺羅的嘴巴裡。
「無崖……」
逐雲霓大驚,這個小書僮,竟然用自己的血來刺激綺羅的嘴巴。
無崖子抬起另一隻手,擦著小綺羅額頭上的汗液,「你要聽話,要乖乖喝藥哦,小哥哥在這裡陪著你。」
無崖子面不改色地放血到綺羅的嘴巴裡去。
他的臉上含著微微的,淺淺的笑意,雲淡風輕,又深情綿綿,他看著小綺羅,說道——
「春天來了,櫻花開了,桃花開了,梨花也開了,很美很美哦,我打算背你去看,我們先看櫻花,再看桃花,最後去看梨花。什麼?你想先看梨花?好啊,都聽你的啊……」
「想去桃花村的小溪邊捉小魚呀?好啊。要我脫光衣服下水去捉?不要,我不要脫衣服,不高興了?好好好,我脫我脫就是了……」
「要看我和十三爺比試武功?不要,他輸了不承認的,他是個霸道又不講理的人,我不和他比。你也這麼認為呀?呵呵,嗯,就是的。那我們去捉弄他好不好?誰讓他老是欺負人的。」
「要給四爺做小餅子?好,你一邊看著,我來做,上次我看一眼就學會了……」
「啊?又要拿我的筆去炫耀?都說了,只能給你一個人看啊,又拿去炫耀給誰看啊?哦,是你不喜歡的人?你不喜歡的人,我幫你打跑她,這筆永遠只給你一個人看的,不能給別人看啊……」
「哦,我錯了,不該留你一個人在這裡等,你要怎麼罰我?背你回華清宮?還要在宮裡轉一圈?好吧……勉為其難了……」
「……」
無崖子的拳頭一邊暗暗用力,讓他身體裡的血,慢慢流入小綺羅的體內,一邊跟她講著話。
一向不愛講話,又冷酷異常的他,這一次竟然講了這麼這麼多的話。
「無崖……」逐雲霓摀住嘴巴,不敢哭出聲音來,生怕打破了這場景。
這孩子,才這麼小,就對綺羅這麼忠心了。
周圍的宮女們,看著這情形,又聽著無崖子用童言童語長樂公主描繪的美麗的景象,都忍不住別過身去擦眼淚。
*
「皇兄,皇兄……綺羅有起色了,她開始喝藥了,皇兄……」逐雲霓匆匆跑了出來。逐堯皇聽了,龍袍一甩,匆匆走到綺羅的床邊。
「小長樂……」
他的小心肝,已經喝下一碗藥,那蒼白的嚇人的臉色也微微有了點好轉了。
他長長吁了口氣,轉頭,卻看到無崖子在自己包紮手腕上的傷口,他頓時便明白了,那眼中露出了隱隱讚許的目光。
小綺羅的病終於有了些起色,逐堯皇放下心來,將流蘇暫時交給逐雲霓照顧著。
他自己則又開始練功了。
華神醫憂心忡忡,最近,皇上的脈象已經有些不正常了,再這麼練下去,真怕……
但是,逐堯皇心意已決,沒人能阻止得了。
他凝神,盤腿坐於流蘇的棺木前,閉眼,沉著運氣。
慢慢的,額頭上又開始冒汗,身體內的氣流彷彿兩股極為強勢的力量在猛烈的衝撞,這功,越接近成功,對身體的傷害越大。
「唔……」他身體猛地向前,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在流蘇透明的棺木上,他一隻手撐住了棺木的邊緣。
「皇上……」華神醫連忙向前,扶住了逐堯皇,「歇息一下吧。」
「不行,要……不能再拖延了……華神醫,開棺!」
逐堯皇屏氣凝神坐好,命令道——
「是!」
華神醫示意小寶和薛瀾等人進來,將流蘇的棺木緩緩開啟——
逐堯皇看著棺木中人地容貌,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集中全副精力,讓體內衝撞的兩股氣集中到一起——
「唔……」
一陣強烈的震感襲來,這一次,不過片刻,又一口殷紅的鮮血從他口中猛地噴了出來。
那鮮血噴灑在四處,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