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逐月皇意已決,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娘……為什麼會這樣?皇爺爺不是很喜歡我們嗎?」小綺羅一雙澄澈的眼睛看著流蘇,問道,流蘇眼眸一熱,她多麼想要讓女兒的眼睛永遠清澈,永不被染上塵世的污垢啊。
可是,她有這個能力嗎?
「綺羅……」想著,流蘇笑著對女兒說道,「我們來唱歌好不好?」
「好。」綺羅懂事地點了點頭。
流蘇望著逐月皇,說道,「皇上,我想您現在還不到砍我們頭地時候,可否借古箏一用,我和女兒想唱歌。」
逐月皇一愣,看著被迫跪在地上,毫無懼意的女子,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令他感到頭疼。
「李德全,把古箏拿過來。」
於是,曾經斬下無數人腦袋的午門一大一小兩個女子,一粉一白,端坐在古箏面前,四手聯奏。
流蘇輕起紅唇——
道不盡紅塵捨戀,訴不完人間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緣,流著相同的血,喝著相同的水,這條路漫漫又長遠,紅花當然配綠葉,這一輩子誰來陪,渺渺茫茫來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現,藕雖斷了絲還連,輕歎世間事多變遷,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
今日的歌聲,不覺充滿了無奈和惆悵,傳出好遠好遠,飛過宮牆,傳到了外邊。
流蘇的眼淚,慢慢流了下來,滴在琴弦上,雙手一拂,那淚水隨著指尖一彈,飛到半空中,消散不見了……
往前情景,浮現在腦海中……
落葉蕭蕭,飄零而下。
那枯黃的葉子彷彿在訴說著人世間最悲哀最無奈的事情……
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逐月皇那張冷硬的臉,亦慢慢柔軟了下來。
*
逐冥冽立於駿馬之上飛騰,飄起的玄色衣袍帶起了蒼涼和冰冷。
「四爺……四爺……」羅念仍舊追在身後,「切莫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
那熟悉的旋律飄入耳中,東華殿內,正站在流蘇的畫像前沉思的逐堯皇怔忡——
「流蘇入宮了?」
「皇上要斬了她和小郡主,她懇請在死前再唱一遍《江山美人》。」冷眉說道。
「斬?為何不早說。」
「皇上不會真斬的,所以……」
「以後不要自作主張!」逐堯皇厲聲喝道。
「是,知道了。」
「去午門!」
「可是……皇上在那裡。」
「本太子知道!」
……
「娘,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嗚嗚嗚……嗚嗚嗚……」小綺羅彈不下去了,一把包住流蘇,一邊哭一邊抬手替流蘇擦著淚水。
「往日情景在浮現,藕雖斷了絲還連,輕歎世間事多變遷……」
憂傷的歌聲,令人肝腸寸斷。
「嗚嗚嗚……皇爺爺,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跟您頂嘴,皇爺爺我錯了……」小綺羅跪著爬到逐月皇面前,一邊磕頭一邊哀求道,「不要殺我娘,你殺我就可以了,我娘……我娘不能死……皇爺爺……」
「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好兒郎渾身是膽,壯志豪情四海遠名揚,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罷休……」
「皇爺爺,我娘好辛苦,她為了把我帶大,讓我找到父王,她好辛苦的。都是我不好,皇爺爺,我錯了……請你不要殺我娘……不要……」
小綺羅一直跪著爬到逐月皇面前,粉嫩的小臉不滿淚痕,一雙手緊緊拉著逐月皇的手,「皇爺爺,你不喜歡我,我走就是了,你不喜歡我娘,我們一起走,你不要殺我們,好不好,其實……其實我好怕死……我娘也怕死,以前有人欺負我們,我們就裝死,才活到了現在。可是皇爺爺太聰明了,我們裝死沒有用了……皇爺爺,求求你……」
「傻孩子,誰說你和你娘要死了。」這時候,突然一雙寬厚的手伸了過來,將綺羅抱了起來。
「……」流蘇手中的琴弦,突然斷了,她的十指,已經染上了鮮血。
冷眉連忙上前,掏出帕子包住她流血的十指,逐堯皇看了,袖中十指緊扣!
*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
四王爺府門口,花轎仍舊停在原處。
歌聲在唱著,鑼鼓在敲打著。
「四王爺到……」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音響起,一身玄色袍子的逐冥冽策馬而來,花轎內的多海猛地一怔——
他……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她連忙抹去臉上的淚水,臉上露出了笑容……
「請四王爺踢轎……」喜娘送了口氣,尖細著聲音說道。
*
「皇太子臣叩見父皇……」逐堯皇一襲白袍,單膝跪地,小綺羅被他抱在懷中。
「你怎麼來了……」逐月皇倒是沒有想到太子會出現。
「兒臣聽聞父皇要聽流蘇唱歌,就過來了,兒臣想和父皇一塊聽。」逐堯皇雲淡風輕般說道。
「你……」
「太子殿下,皇爺爺說要殺我和我娘……」綺羅抽泣著說道,那聲音裡帶著驚恐和害怕。
「傻孩子,不會的,沒有這回事,皇爺爺想聽你娘唱歌而已。」逐堯皇撫摸著綺羅的小腦袋,笑著說道。
「可是,皇爺爺說我娘和我霍亂朝綱,要除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