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紅顏彈指老,芳華剎那逝.這卻並非什麼佛家偈語,而是真真確確,就在眼前所發生的現實。尤鳥倦吸精奇功全力發動之下,就好似長鯨吸水,毫不留情地將金環真渾身精血也統統搾取殆盡。好端端一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只花費眨眼工夫,早變成了一具名副其實的紅粉骷髏。倒行逆施放聲獰笑,聲如巨梟夜啼,有著說不出的難聽刺耳。從笑聲中聽來,顯然在這瞬間中他功力又增加了至少三成。眼皮翻動,滿蘊貪婪的目光立刻又轉到楊昭身上,看來是食髓知味,把主意打到小王爺這裡來了。
河南王嘿聲低喝道:尤鳥倦,本事強了,膽子也應該相應增大了?來來來,咱們好好過上兩招,你若得勝,本公子這身功力,自然是你口中之食。
倒行逆施雙眼凶光閃爍,震聲長喝聲:好!話音未落,獨腳銅人已然摯於掌間。縱身急衝而上。他生性謹慎,縱然已有必勝信念,出手時仍不敢有半分大意。成名的倒行逆施身法施展開來,身形忽左忽右,銅人似出非出,究竟攻勢落點何在,完全教人無法捉摸。兩人原本明明是面對面對峙站立的,但尤鳥倦欺近到來之際,卻已經變成置身於小王爺的右側。他吐氣揚聲,獨腳銅人猛若雷霆地掃向楊昭腰脅,可是招至中途,忽然再變勢。他身體怪異無倫地倏然轉向,獨腳銅人改為擊向楊昭左側。這著倒轉陰陽逆乾坤,竟能在電光石火間連續三次將內勁轉運改變,當中變化之精微奧妙,委實匪夷所思。魔門大高手之一的名聲,確實絕非僥倖而致。
可是不管尤鳥倦招式身法如何變化,楊昭也完全視若無睹,絕不為敵人的虛幻花招所迷惑。當獨腳銅人劈擊的方位終於確定而無法再行改變之時,螳螂刁手陡爾閃電提起,螳螂問心圈剛中帶柔,旋轉時所帶起的氣勁與獨腳銅人相互接觸,登時就將這件份量沉重之極的奇門兵器帶得向外盪開。左手鐮橋接踵遞出由下反劈而上,正是半招崩步撩陰。尤鳥倦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中宮大開,全無招架之能。情急之間他一聲大叫,鬆手放脫銅人,凌空拗腰。嗤∼的裂帛之聲響過,凌厲鐮刀氣勁破空劃過。倒行逆施身上衣服被從中劃破,由小腹直至咽喉處的肌膚上,堪堪現出一道細細紅痕。
這下可當真險到了極處。只要尤鳥倦反應稍微慢得半分,此刻早被開膛破肚,五臟六腑都流淌遍地了。他登時嚇出一身冷汗。但既然已經都動上手了,便勢難罷休。手臂如電伸縮,早將獨腳銅人重新抓住在掌間。連劃兩個急旋,於勢子蓄到滿溢的一刻,挺起銅人全力轟擊。
尤鳥倦這一擊意在一舉斃敵,故此全無花巧,純粹以硬碰硬。獨腳銅人帶起暴風刮進峽谷似的呼嘯聲,有若貫滿天地。如此威勢之下,楊昭也禁不住點點頭,脫口讚聲:好!卦掌兌澤漩驀然探出,遙遙遏制獨腳銅人迎頭搗來的威猛勢頭。霎時間,尤鳥倦自覺猶如置身於怒海汪洋的無盡漩渦之中,幾乎無能自控。他心中駭然,心念電閃之下,獨腳銅人轉了方向奮力往地面砸去。轟∼的一下大震,地面被他砸出了個深達三尺的大凹坑,尤鳥倦借力擺脫了兌澤漩掌力牽制,有若驚弓之鳥般向後迅速飛掠。小王爺朗聲長笑,喝道:哪裡走?!身法展動,疾射而前。
尤鳥倦畢竟也是宗師級的高手,再加上剛剛吸納了丁九重和金環真兩人的功力與精血,實力暴漲六成之多,自信心已經到達顛峰。雖受小挫,卻哪有這麼輕易就抽身逃跑?事實上他只是以退為進,引誘楊昭主動出擊而已。尤鳥倦只退開七步,銅人再生變化。連續五擊排山倒海也似的凌厲猛攻,功力不斷遞增,凌厲至極點,竟然無一為虛,全是實招。
然而不管倒行逆施如何詭詐,既然凶名在外,便任何人與其對敵也會預先防他一手,哪有這麼容易就上當?楊昭縱身追出之際,早已經做足準備,再喝聲:來得好!卦掌離火亂撮掌急切,不論尤鳥倦的銅人從任何角攻來,總會被他搶先劈中,硬生生截住去勢。只聽得氣爆連環,激響不決。雙方直拼了個激烈燦爛。看來要分勝負,並不容易。
單論雙方招式之精微奧妙,實在各擅勝場,難說誰優誰劣。可是論功力之深,真氣之純,始終是無字真經佔盡上風。打到興起之時,楊昭內力生發,將乾陽心法提升至第重境界。配合離火亂運使,其掌力之熾熱灼烈,當真名副其實,足可煮鐵熔金。尤鳥倦手上這個獨腳銅人雖然份量沉重,可是畢竟只是凡物,並非什麼神兵利器。被楊昭的純陽真火一烤,竟然就逐漸顯現出了要熔化的跡象。
獨腳銅人假如被毀掉,尤鳥倦這身本事,十成中最多就只發揮得出六、七成而已,哪裡還有勝算可言?他心下大驚,連忙加緊催運真氣護住兵器。如此一來,銅人熔毀的跡象確是得到遏制,可是真氣消耗的速,也因此而暴增逾倍。長此以往,即使得勝也要大大損耗元氣,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尤鳥倦有心抽身變招,可是楊昭看出他的心思,當下連催掌力,步步進逼。倒行逆施猶如泥足深陷,進退維谷。他面色劇變,情知再拖延下去,情勢只會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休說要吸納對方真元精血,甚至乎連自己這條小命也要保不住了。這凶人被逼到牆角處,再也無法轉身。迫不得已之下猛地一跺腳,目露凶光,舌綻春雷喝道:臭小子,逼虎跳牆,你要付出最慘痛的代價!體內真氣當即如山洪暴發,毫不保留地豁盡釋放。震開離火亂掌力的同時,獨腳銅人猛地脫手甩出,好似火箭穿雲,直上高空。
這下脫手飛擲之勢,固然威猛無儔。可是更厲害的變化還在後頭。重逾數百斤的獨腳銅人飛至半空,其勢未盡,忽然一個轉折,頭下腳上地挾天坤倒掛,狂濤怒冚之勢凌空反壓搗下,聲勢狂猛,駭人欲絕。落點所在之處,正是小王爺的天靈。與此同時,尤鳥倦更嘶聲厲嘯,渾身真氣盡貫雙掌,猛地向楊昭轟去。銅人與真身兩者之間真氣相互縈系流轉,共同構成一堵剛柔並濟,內裡變化奧妙難言的強大氣場。當真被擊中的話,哪怕已然修煉至金鐘罩第十關境界,也要照樣被壓搾撞擊成肉泥!
倒海翻江亂天地,生死存亡盡此刻!尤鳥倦就似一名殺紅了眼的賭徒,已經將自己所有賭注盡數押了下去。不成功,便成仁。單憑乾陽心法第重,已然不足應付。剎那間楊昭縱聲長嘯,將本身真氣再推高一級。第九重大圓滿境界的純陽真火陡然爆發,大日真龍昂首顯現,仰天震聲咆哮。
霎時方圓十丈之內熱浪澎湃,火海高漲。河南王左手坤地動迎上尤鳥倦,右掌乾天亟朝天托住獨腳銅人,天地合壁,乾坤並舉。魔功氣場當場被硬生生轟暴搗破。倒行逆施失聲驚叫,好似斷線風箏般失控向後飛出,狠狠撞上一棵參天大樹。粗逾兩人合抱的大樹晃了兩晃,從中折斷。半截樹幹挾呼嘯狂風當頭壓下,砰∼地揪起走石飛沙,聲勢猛惡之極!
純陽真火,煮鐵熔金,無堅不摧。河南王不假思索,將獨腳銅人抓在手中。真火催運,眨眼工夫就將這尊雕塑得栩栩如生的銅像熔化,再依據本身心意拉長,重新塑造成一枝火紅長矛。縱使斷樹枝葉遮蔽視線,但楊昭早以本身氣機鎖定尤鳥倦所在方位,也根本用不著再用雙眼搜尋敵人蹤跡。他斷聲大喝,脫手將長矛猛地擲出。去勢之快,猶如風馳電摯!尤鳥倦一口氣都還沒轉得過來,心中已生警兆。為難在根本無力逃遁,只好咬緊牙關,拚命扭腰側身以作閃避。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篤∼的聲音響過,他失聲慘叫,長矛從他右側肩膀處前入後出,將他狠狠釘在身後的半截斷樹樹幹之上。一陣烤肉的焦臭氣味隨即撲鼻傳出,直是中人欲嘔。長矛被楊昭以純陽真火燒烤熔化而成,其灼熱程可想而知。尤鳥倦中了這麼一著,簡直就和身受炮烙酷刑無異。
勝負已分,大局已定。儘管倒行逆施身為魔門大高手之一,又吸取了丁九重、金環真兩大高手的真元精血,實力暴增至幾乎可與邪王石之軒一別苗頭的水準,但不幸對上河南王,卻是僅僅經歷了兩三個回合,就大敗虧輸。而且小王爺不但沒有出動赤晶戰甲與神皇,更連元始篇章境界都用不著運使。如此戰果,足見在成功陰陽並修之後,連單獨的乾陽、坤月兩種心法的威力,亦有了長足提升。
楊昭對於自己能夠有如此戰績,也覺得十分滿意。他微微一笑,掄掌左右揮劈,掌風激盪,將滿地樹木殘枝分開。邁步上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委頓在地的尤鳥倦,道:任你如何倒行逆施,始終也有惡貫滿盈的一天。雖然邪極宗傳承自此斷絕,道心種魔**亦將成為絕響。但能夠就此令惡根斷絕的話,向前輩有靈得知,相信也是歡喜大於遺憾了。
言語之間,螳螂鐮橋再提,整條手臂立刻鍍上一層淡淡紅光。冰火螳螂拳的鐮刀斷頸蓄勢待發,只需要勁力催起,尤鳥倦立刻就要人頭落地。他頓了頓,冷冷問道:倒行逆施,你還有什麼遺言沒有?
軟軟癱坐在地的尤鳥倦氣息粗濁,喘息如牛。扭曲的五官看起來無比猙獰,眉宇之間也滿滿地儘是不甘不忿。正處於人生顛峰,卻忽然被人狠狠當頭一棒打落凡塵,心中的沮喪與失落之情,已然充斥胸臆,終於轉化為濃烈得無以復加的憤怒,以及滔天恨意!
尤鳥倦頭顱越垂越低,身軀也不知道是因為痛楚抑或憤恨而止不住地連連顫抖。貫穿他肩膀的那桿銅矛,更隨之聳動不已。點點火星從上濺起,滴落在倒行逆施大腿上,又是陣陣焦臭味道傳出。他卻彷彿全然無所察覺,只自顧自地抬起頭來,雙眼圓睜,死死盯住河南王,一字一頓道:我、我好恨啊!
嘶吼咆哮之聲入耳,楊昭心中不由得咯登∼的一響。超強武者的天人感應,令他發自本能地察覺到了有某個巨大危機即將降臨。完全不假思索,螳螂鐮刀挾帶淡淡紅光一刀揮出,他要立刻將尤鳥倦殺掉,以絕後患!可是卻已經太遲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際,倒行逆施猛地揚天震聲狂吼,熾烈魔氣如海嘯山崩般從他身上急遽爆發,將螳螂鐮刀狠狠震開。緊接著,尤鳥倦額頭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形狀約略和字母,相似的赤紅色詭異邪紋,無盡凶殘戾氣從這邪紋中釋放開來,氣勢邪惡逼人。他挺身一躍而起,反臂從自己肩膀處將那柄銅矛拔出。貫穿身體的傷口內生長出無數肉/芽,眨眼工夫已經恢復痊癒。
尤鳥倦運使魔氣,當即催生出一股比起楊昭純陽真火也不遑多讓的熾烈藍焰,瞬間就將銅矛改鑄成一柄約略似刀又約略似劍,刃上有三十個鋸齒並列的古怪兵器。倒行逆施手執奇兵縱身高躍,厲聲咆哮道:我好恨啊!從天而降和身急劈。刀風固然壓人欲絕,可是更厲害的,卻是那三十道由刀身魔火所凝聚而成,身穿天子服色的大商帝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