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狗窩
「砰∼」一下震響,塵封已久的鐵門應聲向左右敞開。發霉的味道立刻迎面撲來,當場就把洛洪峰嗆得打了個大噴嚏。人尚如此,何況是狗?霎時間,緊跟在他身邊的那兩條德國黑背狼犬激動地放聲狂吠,直把被洛洪峰攥在手心裡的鐵鏈,也扯得「叮叮噹噹∼」地不住亂響。
洛洪峰半蹲下身體,撫摩著狼犬的背脊低聲安撫,直過了好半晌,方才讓兩隻狼犬平靜下來。他側身回頭,按著鼻子皺眉道:「嘩,這房子丟空了沒有十年都有八載,還能住人的嗎?千秋,叫你找處好地方,你就找來這樣一處發霉爛地給我?《山村老屍》如果拍續集,我看根本可以在這裡直接開鏡,都不用另外找外景啊。」
「哈哈,峰哥說話真風趣,好好笑。」年方十七,卻已經在社會上打滾六年,外號千秋的年輕小子陪著笑道:「這棟別墅確實偏僻,不過勝在地方夠大嘛。有停車場又有泳池,客廳夠大樓上房間又多,有水有電有煤氣,用來辦派對最合適不過。房主因為要移民加拿大,所以才把屋子丟空的。雖然現在味道大了點,不過只要大家齊齊動手搞個大掃除,半日時間肯定可以收拾乾淨,絕對不會耽擱峰哥你的事。」
「哼,說得出你就要做得到,千萬別下巴輕輕啊。耽擱了老子做生意,你自己小心!」洛洪峰嘿聲冷哼。他年紀其實不過只比千秋大了三歲。但身為「大佬」,自然有股威嚴氣度,足以震懾對方。千秋不敢怠慢,立刻轉過身來,向停在別墅大門前的小貨車大聲吼道:「手足們統統下車,開工啦開工啦。」
喊聲未停,七八名年紀都差不多的後生早拉開車門走下。千秋一聲令下,各人立刻從貨車後架上拿出清潔工具,進入別墅裡開始忙碌工作。自然,作為他們的米飯班主,洛洪峰並不必親身下場做事。在收拾好之前,不想進去聞那發霉的味道,他斜倚在貨車旁邊,從身邊掏出包「萬寶路」,點燃後深深吸下一口,然後徐徐吐出。渺渺青煙在眼前飄起,不知不覺間,竟將洛洪峰的思緒,又帶回了那他不願回憶的過去。
洛洪峰,二十歲,出生於中國湖北省的一處小鎮。出生那天,長江突發大水,洪峰到處,將整座鎮子也徹底淹沒。包括他的父親在內,無數平民因此而被那滔天濁浪所吞噬。但偏偏,他母親洛嫂,就竟然能奇跡般帶著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活了下來。劫後餘生,這位大字不識幾個的農村婦女,把「洪峰」這個充滿不祥意味的名詞,給予了自己兒子。
災後重建家園,洛洪峰逐漸長大。天賦異稟,他身體發育得比同齡人要更早,也擁有更強悍的體能。而他的頭腦,就比他的體力還要好。只可惜,洛洪峰並沒有把這份聰明用在正路之上,反而整天也只琢磨著一些邪門歪道。利用自己年齡的好處,他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年紀小小,就已經在學校里拉幫結黨地去收「保護費」。誰敢不從,他就打到對方求饒為止。而偏偏,他的讀書成績竟又非常優秀,幾乎每次考試都有一百分。以至於根本無人有辦法可以將他管教。
到十六歲時,洛洪峰已經成為小鎮一霸。黑白通吃,人面又廣,讓他竟然擁有了三十幾萬人民幣的身家。開始不滿足,洛洪峰就感覺自己這條蛟龍已經生長得足夠大,不應該再繼續困在這偏僻的鄉下小鎮。於是高中都未畢業,他竟狠心拋下痛愛自己的母親,用二十萬取得一張前往香港的單程證,隻身來到「東方之珠」闖蕩天下。
甫從鄉下小鎮走進大都市,立刻就被那五光十色的繁華氣氛所感染。強烈亢奮讓洛洪峰失去了冷靜,興沖沖地開始了自己的發財大計。憑著聰明頭腦,短短月餘時間他就撈得風生水起,除去本錢外還賺了個對開。可是好景不長,很快,就有人上門來鬧事了。
香港黑社會氾濫,早是人盡皆知的公開秘密。各行各業,每區每街,全部都早被各大社團瓜分殆盡。任何人要做任何生意,都必須上交「陀地費」,否則絕無安樂茶飯可吃。洛洪峰不懂規矩,連當地碼頭都沒有去拜,當然沒有好運可行。一場毆鬥之後,洛洪峰的貨物和錢全被搶走,甚至自己也被打得頭破血流,足足躺在旅館的床上養了半年傷,方才好不容易地痊癒。
沒有因此就打退堂鼓,反而因為吃過一虧而長了一智。洛洪峰很快已經摸清楚規矩,並且投身入香港四大社團之一的【和聯盛】,捲土重來。三年時間,他從最低級的「藍燈籠」逐步向上爬,正式升為「四九仔」,再升為「白紙扇」。雖然還不算什麼大人物,但手下也有了七八名小弟跟著「搵食」。理所當然地,洛洪峰不再滿足於小打小鬧。他想要做更大的生意,賺更多的錢。
香港法例規定,不足十八歲的未成年人,不准進入正規disco舞廳及酒吧等娛樂場所。但正處於青春叛逆期,過盛精力無處發洩,這些少男少女們,自然會想盡千方百計去鑽空子找樂子。於是,一種叫「私人派對」的玩意兒,近年來就應運而起了。隨便找間空屋,用綵帶氣球等佈置好場地,再開響大喇叭放音樂,準備點汽水啤酒加炸薯片,就可以開派對了。比起正規場所,雖然條件簡陋一點,但勝在消費便宜,而且沒有太多三教九流人物混雜其中,玩起來也安全兼放心。
洛洪峰買下的這棟別墅,位於新界元朗區,距離屋村聚集的天水圍不會太遠,可以保證客源。但地理位置又相對僻靜,四周幾乎沒有其他住戶,哪怕把音樂放得再大聲,也不怕會被鄰居投訴噪音擾民,正是開私人派對的好地方。當然,這種私人派對,入場費肯定不能太高。所以假如單純賣門票的話,別說賺錢,就連回本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故此洛洪峰真正的打算,是要在派對中推銷搖頭/丸等軟性毒品。
少年人不知世途險惡,只是貪新鮮求好玩。往往會在別人或有心或無意的引導之下,產生出「吸食大麻和搖頭/丸這種行為,可以令自己很「潮」,很威風」的錯誤想法。而吸食毒品之後大腦神經被麻醉,那種渾渾噩噩更兼飄飄欲仙的感覺,更加令人難忘。除非心志特別堅定,否則大部分人也無能抗拒其中誘惑。一經染指之後,從此就只能沉溺毒海,永遠不能自拔。大好前程,往往就此毀於一旦。
但是洛洪峰存心想著要賺大錢出人頭地,卻哪會管別人死活?他只知道,自己所做的乃是一本萬利,錢財滾滾而來的好買賣。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洛洪峰信心十足,自負必定可以在三年之內賺取過億身家,成功上位。
日萬丈高樓平地起,眼前這棟別墅,就是洛洪峰邁向超級富豪之路的第一步。而他更為別墅起了個全新名字:狗窩。縱使聽來粗俗,但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洛洪峰就要所有人也知道——在我開辦的狗窩裡,絕對可以讓你們享受得到無上的快樂!
別墅面積足有四百平方米左右,不過千秋他們都是十六七歲後生仔,個個好氣好力。經過大半日時間,總算將所有工作做好。別墅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全部都煥然一新。而開派對所需要用到的所有物品,也已經全部安排到位。從距離別墅五分鐘車程的鄰村小食店叫了幾分外賣飯盒匆匆填飽肚,再稍稍休息兩小時,天色已經近乎全黑。洛洪峰不再耽擱,立刻和手下開車往天水圍及元朗市區,分頭接載客人。
「狗窩」開張的消息,早在好幾日之前就傳播開去了。不少和千秋等古惑仔相識的學生,都已經躍躍欲試。所以招攬客人的行動十分順利。七點半左右,大隊中學生陸續到來,繳納過低廉入場費之後,馬上進入「狗窩」。音響功率被調到最大,具有煽動性強勁節拍的disco音樂聲中,這群少男少女們,立刻迫不及待地開始扭擺起自己那充滿青春活力的身體來。七彩迷離的燈光閃爍不停,汗水盡情揮灑,肉/體則在黑暗之中拋開矜持肆意碰撞。現場氣氛很快就被烘托得無比熱烈。
眼見時機逐漸成熟,洛洪峰立刻暗示手下做事。由千秋領頭,各位古惑仔穿梭會場每個角落,極力向場中青少年推銷搖頭/丸。用塑料袋包裝好的毒品一份接一份地推銷出去,大額鈔票則一張接一張地飛入洛洪峰錢包。迷幻藥力帶引之下,氣氛只在頃刻之間就由「熱烈」變成了「瘋狂」。他們大聲叫喊,大聲傻笑,面色因瘋狂舞動而潮紅,呼吸因激烈動作而急促,解脫束縛的迫切需要讓他們完全失去理智,不顧大量異性在旁肆意脫去身上衣物。一些比較開放而又大膽的小男女們,甚至已經相互擁抱著離開主會場,躲到「狗窩」的各個角落去,在過量分泌的荷爾蒙影響下,與心儀的異性彼此擁吻上下其手,幾近無所不為。
群魔亂舞,一派烏煙瘴氣。即使並非什麼道德君子,可是這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情景映入眼簾,只要任何稍有社會責任心的人都會禁不住要大搖其頭,甚至乾脆動手制止。但洛洪峰只要有錢可賺,管你其他人死活如何?他只是交抱雙手,冷眼旁觀,喜滋滋地盤算著今天晚上的收益總額。更不斷盤算明天要如何向搖頭/丸的「上家」多拿些貨回來,以應付銷售所需。
如意算盤正打得劈啪作響,忽然之間,原本被栓在別墅院子裡的那兩頭德國黑背狼犬,雙耳彷彿察覺到什麼似地動了兩動。完全不假思索,它們「霍∼」從地上爬起,弓起背脊,露出牙齒,對著圍牆大門口的方向放聲狂吠。甚至連放得震天響的音樂都不能將之完全掩蓋。根本就是花費高價,使盡人情才從警隊那裡淘換得來的現役警犬。兩隻看門狗全部久經訓練,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乍聞犬吠,洛洪峰登時就微吃一驚。身處別墅三樓辦公室裡的他,猛地從那張大班椅中跳起,三兩步走到窗前,「砰∼」用力把窗戶推開。窮盡目力向下掃視,赫然就看見別墅大門的前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多出了位不速之客。
對方仍然站在燈光照耀範圍之外,彼此相隔又遠,所以洛洪峰沒有辦法可以看得清楚這位不速之客的真面目。可是就在發現對方的同時,那不速之客彷彿立刻就感受到了有人正向自己窺望。他不經意地抬起頭來,向窺探目光所在的窗口反望過去。
霎時間,兩點亮得異乎尋常的紫藍光焰猛地闖入眼簾。洛洪峰眉心刺痛,心臟如遭雷擊,隨之猛地收縮顫動。在連自己本身都還沒發覺之前,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向後連退數步。涔涔冷汗將貼身衣服浸成透濕,被空調冷風一吹,更顯得格外難受。
八歲那年,洛洪峰曾經因為迷路誤闖而荒山,結果在山裡遭遇了一頭飢餓野狼。完全手無寸鐵,兼且體單力薄,面對那頭野狼的步步進逼,小洪峰根本嚇得渾身發軟。別說逃跑,他甚至連開口叫救命都辦不到,只能癱瘓在泥土之上,一面打著哆嗦一面絕望地束手待斃。要不是當時恰好有名獵人帶著獵狗路經附近,小洪峰早已葬身狼吻,屍骨無存了。
事隔整整十二年,洛洪峰幾乎已經把當初的那份恐懼,從心底深處徹底抹消。可是就在剛才,當他接觸到那不速之客的目光時,這份恐懼卻陡然捲土重來,而且更比當初增強了十倍百倍之多。哪怕已經成年,洛洪峰卻仍舊被一下子就狠狠擊倒,而且依然和八歲那年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反抗之能。只因為憑著某種玄妙而不能解釋的本能,他直覺地感受到了。站在別墅大門前的這個人……
絕對要比世上的任何豺狼虎豹都更加——恐怖千萬倍!
沒有理會洛洪峰的反應。不速之客徑直走進了別墅院落,燈光照耀之下,只見這人擁有一張極年輕的臉龐,眉宇間似乎略帶迷惘。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渾身上下連半寸遮體衣物也沒有,就好似剛剛出生的嬰兒。但赤裸/身體卻彰顯出陵角分明,滿蘊爆炸性力量的一塊塊肌肉,比古希臘雕像更加完美。他每向前走一步,兩條狼犬的情緒就更加激動逾倍。瘋狂吠叫聲中,它們竭盡全力拚命掙扎,企圖將繫在自己脖子上的鐵鏈扯斷,然後撲上去將敵人狠狠撕成粉碎。那凶悍猙獰的模樣,絕對足以教人為之膽寒。突然間,只聽得「崩∼」一聲怪響,兩條鐵鏈同時不堪重負,竟爾從中斷裂!
漫天飛舞的鎖環還未落地,兩隻被恐懼逼迫得完全喪失了理性的狼狗,已經如箭撲上。張開大口顯露獠牙利齒,對準那不速之客的咽喉要害猛地噬去,要一擊制敵死命。這不速之客停下腳步,上身微微後仰。絲毫不加猶豫,兩隻鐵拳已經「呼∼」地揮出迎上。拳頭所過之處,赫然發出了猶如燃點鞭炮也似的連串辟啪輕響。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砰、砰∼」兩下悶聲響起,兩隻狼狗腦袋上分別中了一拳,非但顱骨碎裂,腦漿更被震個一塌糊塗,當場斷氣。
死去的狼犬屍體化作炮彈向後急速倒飛,橫跨近十米距離,狠狠撞上別墅主樓旁邊的一棵大樹。半徑逾米的樹幹遽然震顫,枯枝落葉當場如大雨般傾盤灑下。砸出了「啊∼」的尖聲驚叫。兩名衣衫不整的年輕小男女從樹後跳出。正在幹什麼好事,明顯一眼可知。搖頭/丸藥力發作,令他們無比亢奮之餘卻也神智恍惚,除去胡天胡帝以外,根本什麼事都是聽而不聞兼視而不見,以至於竟直至此時此刻,方才被驚動。
吸食了迷幻藥物的人,思維反應也迴異常人。乍受驚動,那名年齡最多不過十七歲左右的女高中生,口中下意識地爆出一句粗口。回過頭來看見了罪魁禍首,卻立刻雙眼發亮,活像花癡般伸手按上自己那高聳飽滿的胸膛輕輕撫摩,用輕佻語氣挑逗嬌笑道:「靚仔,身材很好哦。面口咁生譜,你外面入來元朗的?」
說話之間,女高中生目光灼灼,向那不速之客上下打量。忽然間,她目光掃瞄到了對方小腹之下,左右大腿中間的某個位置。那雄偉巨/物雖然仍然處於沉睡狀態,卻已經比她生平見過的所有同類……都要更加威武十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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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衝突
前所未有的猛烈火焰,立刻從骨子裡燒出來,讓這名女高中生近乎週身酥軟。她面泛桃花,嫣紅丁香小舌情不自禁地伸出,在自家潤澤的嘴唇上來回舔了半圈,從喉頭深處發出嬌嗲呻吟,道:「好大,好粗,好man啊。我喜歡,很想把它含進嘴裡啊。」
迷迷糊糊地說著不知羞恥的說話,女高中生一把甩開身邊的男友,蹣跚而行向對方走去。沒走得兩步,先前因為和男友親熱而被解開了拉鏈的超短裙,突然「嘩啦∼」地脫落直到腳邊,一下子就將她絆倒。只不過,因為地面全是柔軟草地,所以女高中生完全沒有受傷。搖頭/丸藥力影響之下,她吃吃輕笑著,就像頭髮/情的小母獸一般,四肢著地,向那不速之客緩緩爬行而去。修長而白皙的大腿和豐隆雙股幾乎完全裸露,隨爬行動作而誇張地左右晃動。
充滿青春性感的少女身體極度誘惑,任何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絕對難以抵禦。那男伴正*高漲,迫不及待就想要把女高中生「就地正/法」,沒想到路邊忽然殺出個程咬金,將他的好事徹底攪黃。天下間所有男人遇上類似事情也只得一個反應——暴跳如雷啊!
霎時之間,渾身的*也全部變成了怒火。火氣大盛的不良少年,就根本沒注意到地上那兩頭死狗。再加上搖頭/丸迷幻藥力作祟,此刻他天不怕地不怕,只覺得全世界自己最大最惡。他提起褲子,三兩步趕上前去,破口大罵道:「死姣婆,當住我面竟然還勾三搭四,食丸仔食懵佐妳,花癡發上腦啊?躪開!」罵聲未完,早飛起一腳狠狠踢向女高中生的側腹,將她踢得好似滾地葫蘆般向旁邊滾開三四步遠。那女高中生「哎喲∼」失聲慘叫,整個人也因為劇痛而蜷縮成一團。
火氣絲毫不減。不良少年惡狠狠地把注意力轉向那不速之客。目光投注到那巨/物之上,他先是愕然一怔,繼而心中產生出深深的自卑感,再由此引發了滿懷嫉妒的怒火熊熊燃燒。他衝口大罵道:「死變態佬,學人當眾露械來勾引我條女?你未死過啊?甩來甩去好過癮嗎?撲街,我踢到你變成中國最後一個太監啊!」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起飛腳撩陰踢出。
不速之客不大聽得懂廣東話。尤其對方還嗑了藥,更加導致口齒不清。可是那帶有明顯敵意的語氣和行為,卻已經把對方的態度表露得不能更明顯了。這一腳速度既慢,力度也不算大,雖然落點狠毒,可是其威脅性在他眼中看來,絕對輕微得可以忽略。無論要閃避或擋格,其實全都輕而易舉。可是電光石火之際,那雙綻放出紫電火芒的瞳孔卻驟然……凶光暴盛!
不假思索便伸手疾探,不偏不倚,恰好將對方腳踝抓個正著。五指加勁,就如鐵鉗般捏下,骨裂脆響噹即應指而起。未等對方慘叫出聲,那不速之客他收臂一扯,將對方整個人也拉近至身邊,早已經蓄勢待發的右手鐵掌猛地揮出,正中對方胸膛。重達六十公斤的身體如遭雷霆怒轟,炮彈一樣向後如飛激射。別墅主樓虛掩的大門當場被狠狠砸開,不良少年身不由己,將大廳內正激情舞動的學生哥學生妹接二連三撞倒十幾個,餘勢赫然竟仍未有半絲衰竭,對準了擺放在大廳正中央的音響繼續一頭撞過去。
「砰∼」地一下震天價巨響,正播放到最激烈處的disco音樂嘎然而止。整副昂貴的音響組合,全被撞得七零八落散了遍地,簡直就連送修的工夫都可以省掉,乾脆扔去垃圾站還更節約時間。物猶如此,更何況是人?凝神觀望,只見那不良少年軟軟癱瘓在地,雙眼翻白口吐泡沫,直截了當暈死過去。他胸膛上凹下了指痕宛然的一個清晰掌印,至少也有五六根胸骨被打成粉碎。雖然僥倖未死,但若不在醫院躺上一年半載,也休想能夠下床半步!
詭變橫生,霎時間大廳裡面變得一片鴉雀無聲。上百名男男女女,人人也目瞪口呆,彷彿變成了上百尊泥塑木偶。有些人是搖頭/丸藥力正發作得厲害,腦子裡一片渾渾噩噩,根本喪失了對外界事物的正常反應。有些人比較清醒,卻因為事情實在太過突兀,以至於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未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來,那不速之客已經邁開步子,走進了別墅大廳之內。
七彩迷離,閃爍不休的燈光在他雄偉健碩的身體之上掃過,看在四周人群眼中,立刻引發出陣陣或不屑、或厭惡、或嫉妒、或羨慕、或讚美、或陶醉的低低驚呼之聲。一名濃妝艷抹,身上只穿了性感熱褲與小背心的女學生咯咯嬌笑著,旁若無人地從人群中鑽出來,口中夢囈般道:「哇,好結實的肌肉哦。帥哥,你混哪裡的?姐姐請你吃糖好不好?」
也不管別人答應不答應,她逕自伸手,如蛇般摟住了對方的脖子。指甲塗成玫瑰色的修長手指裡,拈了顆帶彩色糖衣的搖頭/丸,送到自己嘴唇邊抿住,然後便硬湊過來,要用法式濕吻的方式喂對方吃下。陣陣廉價香水的味道隨風飄至,只讓他覺得無比刺鼻難聞。劍眉扭結,更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一抬手臂,那女學生「哎喲∼」失聲驚叫,當場被揮開而踉蹌跌退。她癱坐地上,面色變得全無血色,一時間竟然嚇得說不出話來。
會場中人大部分都是血氣方剛的高中生,酒精和迷幻藥的因素影響之下,更加特別容易激動。本來已經看這不速之客不順眼,再加上女學生被當眾摔倒,當場好似一石激起千層浪。突然間,人群中有人高聲大叫道:「撲街敢來我們地頭搞事?兄弟們,一齊郁佢!」結實臂膀隨手抄起會場裡面的折疊式板凳,擠開人群凶狂衝出,向著對方兜頭狠狠砸下。
不速之客猛然回首,鐵臂挾帶風雷之聲掃出,「喀∼」的裂響震人心弦,整張椅子當場被掃得支離破碎。不知死活的人更被一巴掌摑在面上,直截了當暈死過去。可是怒火沖暈頭腦,既然已經有人帶頭出手,這群僅僅只是從法律意義上還未成年的年輕人們一個個勞氣大盛,紅著眼睛從四面八方衝出撲上,此起彼伏前赴後繼。女學生們則有人害怕有人興奮,紛紛退開到牆角處大呼小叫。鶯鶯燕燕連同呼喝怒罵相互交織,沸騰聲浪幾乎要將屋頂也整個揪起。要宣洩青春期旺盛得過分的精力,拳頭對拳頭的交流對撞,永遠要比disco音樂更加直接,也更具吸引力。
「唰∼」地輕響聲起。會場之內燈光大亮,把先前那種黑暗而曖昧的氣氛徹底驅除。洛洪峰帶著千秋等五六名小弟,急匆匆地從樓梯走下來,大喝道:「全部給我住手!否則……」話聲未完,他面色突然為之一僵。明亮的日光燈下,赫然只見有大灘觸目驚心的殷紅鮮血流淌遍地,滿場男學生都已經被那不速之客放倒。一個個血流披面地不住口地呻吟哀叫,卻無論如何都爬不起身,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打斷了手抑或打斷了腳。不過看模樣並沒有出人命,倒還算不幸中的大幸。然而他們一心來「狗窩」尋歡找樂子,卻被人打了個屁滾尿流,豈能就此善罷甘休?鬧事倒還不怕,真正最怕的,卻是從此以後誰還敢來「狗窩」?洛洪峰前期投資的那幾十萬真金白銀,豈非全部扔進了鹹水海,血本無歸?
古惑仔出來行走江湖,為的是求財而非求氣。只要你夠power,一般即使彼此發生衝突,都大致上可以通過上台講數而和解收場。但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洛洪峰誓要出人頭地,飛黃騰達。任何人膽敢阻擋他,就是洛洪峰不共戴天的仇人!霎時間,他心內殺氣大盛,甚至連先前的那份恐懼感都丟到了九霄雲外。他揚起手裡那截自來水管,指著這名不速之客怒罵喝問道:「撲街冚家鏟,你邊瓣咖?(混哪裡的)?響朵啊(自報家門)!」
不速之客並未立刻回答。剛才燈光昏暗也就算了,現在大大的日光燈將四壁照耀得亮如白晝,眾目睽睽之下,他可不願意繼續這麼赤身裸體的下去。自顧自低頭巡視,忽然發現地下的人群之中有名小胖子,身高似乎和自己差不多。二話不說,他一把將那小胖子揪起,將對方穿著的牛仔褲扒下來套到自己身上。雖然長度有點短,好歹腰圍褲頭還算合身。不過在他拉上拉鏈的時候,卻聽見了四周那群花癡女學生若有若無的歎息聲。也沒有浪費精力去分辨那究竟是事實抑或自己的錯覺。他站起來,轉身面對著洛洪峰,自打現身之後,第一次開口說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他使用的是普通話。但語氣十分生澀,活像已經至少十年沒和外界有任何交流接觸一樣。雖然在場這百多人當中,除洛洪峰以外可能根本找不出第二個能夠熟練使用普通話作為交流工具的人。不過香港和大陸及台灣等地的文化交流也十分頻繁,所以,至少這群學生們都還能聽得懂對方是在使用普通話。霎時間,一種同時混合了鄙夷和畏懼的情緒四處蔓延。女生們下意識往後又縮了縮,背部緊貼牆壁,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張薄紙。遍地受傷的男生們則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多喘半口。
《省港旗兵》系列的電影,這裡所有人都看過。《大圈幫》的瘋狂與凶悍,更加絕對深入民心。儘管眼前這名不速之客赤手空拳,並沒有五四式手槍和ak47。然而經歷過剛才那一幕之後,在「他能不能用空手就打死人」這個問題之上,絕對沒有任何人會有絲毫疑問。
洛洪峰面色陰沉,改用普通話冷冷道:「兄弟,剛從上面下來嗎?叫什麼名字?」問話出口,就覺得有些不對,立刻改口厲聲道:「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你這樣過來鬧事算什麼意思?要是不給老子個交代,哼,今天你休想能從這裡平安走出去!」
「我叫作……藍海。」面對洛洪峰的威脅,不速之客眉宇間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畏懼。他頓了頓,抬起手來,向滿地被自己打得爬不起來的男生們劃了個半圓,凝聲緩道:「是他們先動手的,我沒有錯。」
這位不速之客,正是藍道天武之子藍海。離開隸屬【藍夢】組織的那座私人醫院以後,幾日來他都只在荒山野嶺之中流浪。前世,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鄉那條小山村附近的五十公里範圍;今生,藍海更加只是個剛剛出生還未滿月的嬰兒。所以不認識路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只不過,北面一帶除了山還是山,他根本已經看得煩透了。而從南方吹來的微風之中,卻帶有絲絲海水的鹹味。從骨子裡透發出來的莫名悸動,促使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向南走,並且終於在今天晚上,來到了「狗窩」的大門前。
江湖規矩,「先撩者賤,打死無怨」。洛洪峰也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其實很難責怪得了對方。可是規矩歸規矩,錢財歸錢財。眼看著自己真金白銀建設起來的「狗窩」被搞得一塌糊塗,幾十萬心血積蓄隨時打水漂,再加上明亮燈光照耀之下,藍海兩眼瞳孔除去有點發藍之外,一切都顯得很正常,再沒有剛才那種令人為之心悸的紫電火芒。洛洪峰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開口怒罵道:「錯你老豆,吊你老母啊!」縱身放步搶出,揮動手裡那根鐵鑄鍍鋅的自來水管,對準對方腦袋當頭狂砸。出手之狠,絕非僅僅「教訓對方」的程度,簡直就要當場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