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六十八章祈福(一)
裴家之亂在九月中旬漸漸隱沒,沒人再會提那位驍勇善戰的裴大將軍,朝中牽涉在案的十幾位官員紛紛罷黜流放,曾經倒相的功臣們繼慶妃之父和裴大將軍事宜之後,再也看不到多少了。
朝廷決定在這個秋天開恩科,為大換血的朝廷選拔一批可造之材。
而皇后沈婠,也決定在這個秋天,前往皇家寺院御華寺為朝廷和後宮祈福。
定下一個良辰吉日,便要告知寺院準備,隨後便安排隨行人員,崔尚宮將千挑萬選的名單交給沈婠,沈婠並不十分介意,此次只是她這一位皇后出行罷了,沒有其他的妃嬪,少了許多口舌。
「陳容華的胎也兩個月了,著太醫院的人都好好瞧著,萬不能出一絲差錯。」陳容華便是晉了位的琪嬪,沈婠一邊看著春兒收拾一邊囑咐道。
難得出宮,春兒正興奮著,嘻嘻笑道:「知道啦,奴婢這就告訴太醫院的人,盯緊點。不過孫太醫還是得跟著咱們去御華寺的吧?不然,若是娘娘貴體違和了,豈不是更麻煩。還是把孫太醫帶上比較放心。」
沈婠睨她一眼,笑道:「這道理就你懂!」
春兒卻歎道:「原本以為娘娘您有了龍胎呢!奴婢可高興了一場,誰知道……」說到這裡又開始唉聲歎氣起來。
沈婠也不惱,沖香茗笑道:「這丫頭左一句龍胎右一句龍胎,回頭把她洗乾淨了乾宮那張龍床上去,也好叫她懷上龍胎,省的在這兒嘰嘰喳喳的。」
春兒早已羞紅了臉,卻又不好惱,急了半天才說出一句:「這哪裡像個皇后說的話!」也不收拾了,打了簾子跑了出去。
香茗無奈的笑道:「這妮子就是實心眼。」又壓低聲音問道:「娘娘此去祈福,是不是擔心陳容華的龍胎?」
沈婠點頭,正色道:「如今雖說裴妃已除,但宮中仍有人讓本宮不放心!她害了那麼多人,卻隱藏極深,本宮暫時沒有辦法對付她……」
香茗低聲問道:「娘娘說的是姚容華?」
沈婠咬牙道:「除了她,還有誰!」
香茗不語,正沉默間,春兒又進來了,面色古怪的說道:「姚容華來了。」
沈婠與香茗對視一眼,沈婠讓她進來。
出乎意料的是,姚容華竟是請求皇后帶她一起前去御華寺的。
沈婠心中覺得奇怪,只是說道:「你有這樣的心意那固然是好,但此次本宮和皇上說了,並不準備帶其餘妃嬪同行。容華妹妹為何一定要前去呢?」
姚容華謙恭的笑道:「本不想讓皇后娘娘為難,只是祈福這樣的事,臣妾一直都很想跟隨娘娘。一為我北朝國運,二則是為陳容華的龍胎,三就是……唉,太后身子是愈發不痛快了,臣妾身為太后的親人,十分希望去御華寺為太后祈福,給太后求一道平安符。」
沈婠笑道:「既然妹妹如此孝心,本宮自然恩准。」遂對崔尚宮道:「將姚容華的名字也添上去吧。」
「是。」
沈婠和姚容華相視而笑,卻各懷心思,姚容華心裡想的沈婠並不知道。但她確定,將姚容華帶出宮,不讓她打龍胎的主意,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能保住龍胎,那是最重要的!
皇后出行,宰怎麼精簡人員,也要一百多人,加上還有一位容華,因此更隨出門的就有兩百人。
到了御華寺,御華寺不愧是皇家寺院,氣勢恢宏,巍峨聳立。
拾級而上,就看到門樓上三個鎏金大字:御華寺。正是聖祖皇帝的手筆。北朝入關以來極其重視佛寺,聖祖皇帝的小兒子就曾在此出家為僧,是上一位主持。
而如今的主持卻是先帝髮妻謝皇后的曾祖父——皇家寺院裡的人都極其顯耀。除了這位主持外,還有當今聖上的八弟在此出家,他也是沈婠的表哥。
大雄寶殿內寶相莊嚴,沈婠先進去對佛祖叩拜燒香,恭恭敬敬的行過大禮之後,方才由主持指引,到後方準備的禪院去小憩。
寺院後面有一片不小的池塘,水面平靜清澈,水裡游著慵懶的魚兒。池塘上有九曲迴廊,亭台樓榭,更有垂釣石坊。歷代皇帝到此祈福時,都會在此靜坐沉思。
直通後方也有一座石拱橋,拱橋是漢白玉雕成,一點也不遜色於宮中建築。主持引著皇后等人走拱橋上經過,看到一側的迴廊,只覺風景宜人,氣象崢嶸。
禪房外面的大門上掛著一幅對聯,正是有名的「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沈婠抬頭一看,微微笑了笑。
禪房的大小都是一樣,沈婠進入其中一間,其他人各在左右,姚容華的屋子便安排的有些距離。
剛一坐下,沈婠就對崔尚宮說:「老師,怎麼今日迎我之人中並未見到表哥,老師可幫我詢問一下?」
崔尚宮問道:「敢問八王爺出家之後的法號是?」
沈婠想了想,說:「至善。」
崔尚宮點點頭,出去幫她問了,過了一會兒回來道:「外面那位小師傅說,至善大師正在誦經,沒有迎接娘娘。」
沈婠歎了口氣,落寞道:「知道了。」
崔尚宮安慰說:「娘娘在此並非一兩日的功夫,總會有機會見到八王爺的。」
沈婠笑了笑,說道:「既然這樣,老師就吩咐下去,讓所有寺僧為龍胎誦經吧!等到稍晚一些時候,本宮再親自祈福。」
崔尚宮很快將這個消息傳達出去,不久,即便身處後院,也能聽到那些深沉的誦經聲。
沈婠坐在蒲團上,忽然這樣想:不知道這些聲音裡,哪一個才是表哥的。
稍晚時分,她準備出去,剛好看到姚容華也出了禪房。
於是,兩人一起到大殿上去。
誦經的寺僧們還沒有散去,背對著她們,穿著青色的袈裟,剃著光光的頭皮,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把木魚,口中唱誦《金剛經》。
沈婠想通過這些人的背影,尋找表哥,卻發現最終只是徒勞——他們的背影都是一樣的,青衣,光頭,肅然不動。
她有些微微的失望,無奈的看向姚容華,卻發現姚容華眸中的失望,不必自己少。真是奇怪,沈婠這樣想著,難道她也在尋找某個故人嗎?
感覺到皇后異樣的目光,姚容華收起自己的眸色,微微低頭。